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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门让我打退堂鼓
我从来没有想过高攀过谁,我的工作足够我养活自己,但是偏偏我的丈夫却有着比我显赫得多的家世,要不是他的专一,我肯定会犹豫的。
我的妈妈是农民,爸爸土地征用之后成了工人。我没有上过大学,做化妆师的工作完全是一边上班一边进修学会的。我喜欢我的工作,看着镜子里一个个平凡的女孩子被我精心装扮成美丽的新娘,我很有成就感。
第一次意识到我的工作居然是件不值一提的事情,是在我作为准媳妇到他们家去的时候。我记得那一天,永远记得。那天我特地穿了一身套装,想显得庄重一些,还细细地化了一个精致的淡妆,在花市买了一把漂亮的香水百合。
一进他们家的门,我就不由得拘谨起来。房间很大,厅里挂的是传统字画而不是一般的装饰画,一个中年女人正在弹着钢琴,给我开门的是一个精干的女人,我以为是他们家的亲戚,没想到看起来很有气势的她原来是个保姆。保姆的眼光很犀利,好像能透视我一样。
而后来成为我婆婆的那个在弹琴的中年女人站起身来,温和地跟我打招呼。我的工作经常接触人,我能看出人的表情语言,她的表情明显地告诉我,她在刻意跟我保持距离。
我的小姑一出场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她跟着我进来,像没有看见我一样地走进去,跟她妈说,“不知道是谁家买了那种烂俗的香水百合,电梯里都是难闻的味道。”我抱着那束香水百合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当时的男朋友现在的老公木木并不在,他去买蛋糕了。
婆婆招待我的是英式的下午茶,儿子去帮她买味道纯正的寿司蛋糕去了。就这样,我沦陷在一屋子的陌生人当中,局促地坐在沙发上,婆婆坐在我的对面,她没有询问我的家世背景,但是从寒暄中我听得出来,她已经对我了如指掌了。
第一次上门之后,我有点怯场,木木虽然对我很好,但是我觉得我跟他的家庭有差距。好像连他们家的保姆都觉得,我是因为他们家的钱才看上木木的。其实,在答应木木的求婚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普通的公务员。我们通过朋友的朋友认识的,别人并没有跟我提起他有一个在外国开公司的爸爸,在好几个国家有亲戚。我遇见的他,只是一个拿着几千块钱工资,穿着普通、性格腼腆的男人,给我一种踏实、实在的感觉。
要说长相,木木不算突出,在人群里,他的身材还显得有点笨重;他出手也不是十分阔绰,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也无非是看看电影吃吃小店,没什么特殊的,他是个不给人压力的男人,所以,我们交往很顺利。我介绍过我的家庭,他没说什么。他没有说起他的家庭,我也就没问。接受了他的求婚,我才知道,我们的悬殊原来这么大。
婚宴上婆婆的脸色
见过他的妈妈,我有点胆怯。我跟木木说,我们大概不太合适。他急了,一次次来找我,表明他就是他而已,他的家庭并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活。打动我的,是他带我去看我们未来的婚房。那是一套中档小区里不到九十平米的两室一厅,装修得整洁大方,一看就有种家的温馨。他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家,你要是喜欢,我们就搬进来住一辈子,如果这里有让你害怕的东西,我会把它拿走。他真的是个细心体贴的男人,我无法拒绝。
备婚礼的时候,两家大人见面,他妈妈把见面地点定在一家高级会所。我的爸爸妈妈是头一次走进这样的地方,我在他们身上看见了我第一次上门时候的局促不安。他妈妈还是那种温和的样子,说尊重我父母的意见,又说木木是他们家族的长子长孙,海外的亲戚也会来,婚宴的钱全部由他们来出,一定会很perfect。
她一说英语,气氛就僵硬起来,我爸妈在枯坐了一会儿后说,
“都随你们吧。”那场婚宴,真的很混乱。我们家的亲戚穿什么的都有,西式自助餐、葡萄酒、小乐队,都不是他们见惯的场面。他们家的亲戚,都穿正式礼服,见面的时候,他们拥抱,说英语,我们家的亲戚兴致勃勃地看热闹。
婚宴上,婆婆满面春风都跟他们家的亲戚寒暄;我的亲戚们也兴奋地聊着天,他们都是习惯性的大嗓门,五六个孩子跑来跑去,总会闯一点祸的。婆婆走到我面前,小声但严厉地说:“怎么回事,你知道我这样多丢脸吗?”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摆脸,寒气袭人。
一转眼,她又笑眯眯地很有涵养地招呼客人去了。我看看木木,他显然也听见了他妈妈的话,轻声地哄我说,“她爱面子,你别理她。”是啊,我自己的婚礼,我当然不能自己破坏自己的心情,虽然有的亲戚大声喧哗是显得有点不礼貌,可是这又不是我的错,我的出身、我的家庭,本来就是这样子的,我没有隐瞒过。
虽然从事的是化妆师工作,但是思敏却不施脂粉,脸色微黑发黄,看起来很憔悴。她说,女为悦己者容,而现在的我,没有那份心情。
产床的金钱和冷漠
我的小姑是个能干女人,跟她弟弟的腼腆相比,她更像一个男人。她是出国读了博士回来的,在一家跨国公司身居要职,我跟她的弟弟结婚,似乎是件跟她毫无关系的事情。她看见我,不喊我的名字,只用一个“哎”来称呼。她快四十岁了还没有结婚,跟父母住在一起。
有一次,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她看看我,很不客气地问我,“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我说不上来,她又说,“你从事这种工作,要注意进修,法国、意大利这样的地方必须去跑一跑,不然的话,很容易被淘汰。”然后一转身,接她的电话去了。我不知道一样的父母怎么会生出两个完全不同的孩子来。
我结婚的时候,木木的爸爸回来过一次,他几乎没有跟我说过话。木木看见他,也是连话也说不出来。木木告诉我,从小他的成绩就很一般,样样不如姐姐,对家里的生意他也不感兴趣。父母对他很照顾,期望值很高,但他一次次让他们失望。
他说,“我就想过简单的温暖的家庭生活。一定意义上说,你才是我的救星。”不过,父母对于木木来说,是无法抗拒的命令。结婚后,我本来不打算急着生孩子,婆婆把我单独喊到家里去。她说,“你们现在是最好的生育年龄,你不用担心生孩子之后的经济问题,我会全力支持的。
怀孕之后,你要是没了工作,我会让爸爸按照正常文员的标准给你发工资,我们这样的家庭,会对每个人负责任的。”虽然她表示的应该是好意,但是这种说话的方式好像我是她雇的保姆,职责就是生孩子一样。
我想木木也一定被婆婆叫回去训过话了,他开始跟我谈论孩子的话题,我也并不抗拒生孩子。没多久,我就怀孕了。怀孕之后,我没有辞掉工作,为此婆婆很生气,她觉得我对孩子不负责任。可是孕妇上班的多的是,何况我干的工作一点也不危险。
我开始借口身体反应不去他们家了。怀孕5个月的时候,婆婆破天荒第一次到我们家来吃饭,我好好地烧了一桌子菜,她几乎没怎么吃,走的时候,留下三万块钱,说是给我的生活费。
我让木木还给她,木木却把钱存进了我的信用卡。别人家的奶奶一定也会给孙子准备一些物质上的礼物,但是这样冷冰冰地来,扔下钱就走的感觉,实在让我很不舒服。我不讨厌钱,但是我总是有点自尊心的。
给过了钱,他们一家人就好像心安理得了,他的姐姐从没有打过一个电话来问候,他的父母则去了香港。在我进入预产期的时候,他们家的电话多起来了,不是来找我的,是找木木的。他妈妈要过生日了,忙着搞一个派对,木木不断地被他们差来差去。
而我,住进了昂贵的贵宾产房。
我在报纸上看到过对这种几万块钱生一个孩子的贵宾房的报道,我自己倒是情愿住一般的产房,跟别的产妇交流,我也可以壮壮胆。但是,早在我体检发现怀孕的时候,婆婆已经一手安排好了,我只能服从。
住在贵宾产房,环境的确很好,就是无聊。有的时候木木一天都不来,我打电话去问他,他总是在他爸爸妈妈那边,筹备他妈妈生日的事情。
我们的儿子也很有趣,等了好几天都不来,偏偏在婆婆生日那天他出生了。第一次生孩子,谁能不害怕?我妈妈本来是要来的,但是忽然感冒发烧,婆婆觉得会传染,婉转地不让她来了。
躺在豪华冷清的病房里面对阵痛,我忽然很恨木木,也许老婆没有妈妈重要,但是孩子的降生难道还比不过一场普通的生日聚会吗?我打电话给妈妈,妈妈听说我一个人在生孩子,急坏了,一迭声地安慰我,听着她那些朴实的话,我忍不住大哭起来。
虽然木木还是匆匆地从生日宴会上赶了来,可是他到的时候我已经筋疲力尽了。孩子难产,我打算顺产不能成功,再用剖腹产手术,一辈子节俭的父母包了车从郊区赶过来,他们看见了外孙的出生,而婆婆到第二天才出现在医院。
她插了一盆很漂亮的花,家里的那个保姆殷勤地跟在她后面,她像看望一个一般朋友一样在我床边站了站,然后就去看保暖箱里的孙子去了。
我没有用她安排的月子保姆,我留我妈住下来照顾我。新生儿带来的一连串的问题,让我的火气越来越大。木木是个好男人,但是他对家务事完全不懂,夜里孩子大哭起来,他还自顾自打呼噜;我让他起来给孩子喂奶,他拿起冰箱里的奶瓶就伸进孩子的嘴里去;给孩子洗澡,他逃得远远的,让他拿浴巾、痱子粉,没有一次是拿对的。我抱怨他,他就说,“我们还是请个保姆吧。”
添了孩子,添了好多家务事,木木什么都不会做。他上班其实蛮清闲的,却一点忙也帮不上。呆在家里的时候,我忙得一头乱的时候,看见他坐在那里看电视,能不心头火起吗?喊他来帮忙,他不是撞到东西,就是越帮越忙,还是让我崩溃。做完月子,妈妈回去了。
我没有去上班,在家里全心全意带孩子,除此之外还要买菜、做饭、整理家务。木木什么家务也不做,惟一的长处就是脾气好,怎么骂他也不生气。
现在,孩子已经8个月了,我发现自己的情绪变得很不稳定,容易生气,动不动就想哭。婆婆没有来看过我们,倒是常打电话给木木,让他把孩子带过去。
前两天,木木告诉我,婆婆打算送我们一辆车,方便我们两边走动。我又生了一场气,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是他们聘的员工,管生孩子带孩子,还要照顾木木这个大概永远长不大的老孩子,优越的物质生活,没脾气的好男人丈夫,出钱比出力踊跃的婆婆,听起来不错,可我就是不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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