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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瓜秧上的父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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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6 00:54:2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父母亲二三事

     很早就想写一写我的父母亲了,可是,一直不知道从哪里下笔,写一些什么。

      前几天回去看望他们,母亲又掉了眼泪,说是看到我们兄弟都辞了职,没有一个“单位”,将来老了怎么办?

      母亲越来越爱哭了。每次见到我,总是这样的几句话,这样的几个担忧,而且照例要为我们的将来伤心掉眼泪。可能是与年纪大了有关,无论我如何解释,但她总是对我们不放心。虽然我也是做了父亲的人了,可在母亲的眼中,却一直是个不会操心的孩子,我们生活的曲曲折折,一直是父母一个沉重的心病,让他们无法释怀。可是,我又无法改变这一切,只能反复劝慰他们宽心:“一切都会好的”!

      母亲的身体更加佝偻了,本来就不高的个子,现在弯得像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那么高,腿也有些罗圈。满头的乌发,已经不知不觉地全部变白了。虽然走路还是那样的风风火火,可是,无法掩盖的老态,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母亲老了。每每见到母亲,我总是想起很多,心里也有些酸楚。

      从我记数的时候起,母亲就是个要强能干的人。母亲纺得一手好线,织得一手好布,这是全村有名的事。记得前几年,我春节回家,还看到村里的小媳妇们,在向她学习织布技术呢。

    我的童年,一直是伴着母亲纺车的“嗡嗡”声入睡,再在母亲的纺车声里,被叫醒起来上早学的。我不敢说母亲是全村起床最早的人,但是,我敢说,母亲是我所知道的、起床最早的人。那时候,无论春夏秋冬,农闲时节,每日的早晚两头,母亲总是纺线,白天则是织布。数十年如一日,风雨不改。母亲总是鸡还没叫,就起床纺线了,然后,夜里则一直纺到夜深人静。

      母亲不停的纺啊织啊,就是为了拿这些土布,到外地的山里,为我们赚回一点上学的学费,和家里的零用钱。有时候,母亲还会到外地收一些鸡蛋,或者批一点花线之类的小东西,到山里面卖了,换回一点钱来。因为这是“投机倒把”行为,所以,这些事总是非常小心地做,因而,昼伏夜出是常有的事情。尽管如此,我还是记得有一次大队在我们家门口,开批斗会,批斗母亲的情景。虽然为了孩子们能够活下去,能够上学,母亲并不把这件事看做怎么丢人,但是,那些人后来抬走了我家仅有的两袋小麦,却让母亲痛哭不止。

       就这样,通过母亲一步步跋山涉水,千山万岭地一步步走过来,卖布、卖花线、卖鸡蛋,挣回来十块二十块的,算是有了我们姊妹几个上学的钱。一直到我上了大学,母亲还去山里买了几次小东西,给我凑学费呢。就因为这样长期的跋山涉水,所以,母亲的腿部,落下了风湿病,有一阵子走路都很疼。她说,现在腿越来越罗圈,也与那时候辛苦有关。

      我的父母都是文盲。母亲除了家里人的名字和货币,一概不识,而父亲则连男女厕所也不认得。但是,母亲因为文盲,所以特别看重子女的学习。六十年代,父母带着几个孩子到湖北逃荒,但是,却一直供养孩子们上学,大哥还考上了高中。母亲曾经对我们说:“如果现在我小上几十岁,非要考个博士不行。”有时候我们贪玩,母亲就一边狠狠的抽打着我们,一边流着泪说:“要使把书吃了能长学问,我非逼着你们把书吃了不行。”

      我的父母小时候都是苦孩子。父亲是个遗腹子,两三岁又死了母亲。当时跟着他伯伯家的堂兄过,差点病死了,后来就跟着他的姑姑长大。母亲呢,则是我的外爷外婆要来的孩子,家里也很穷。我总说他们,是一根秧上的两个苦瓜。

      我的父母都很正直,可以说是刚正不阿。

      记得“文革”时期,村里的支书总是找茬职,欺负我们。我一直百思不解,后来母亲告诉了我其中的原因。原来,我们从湖北回来后,买了个新的架子车,这在那时是个值钱货。支书本是我们本家,为了栽赃政敌,就悄悄地找到父母,希望父母说这个架子车是从他的政敌那里买来的,而支书呢,则刚刚丢了一辆新的架子车。这样就可以把政敌污为盗车贼打倒了。可是,我的父母说:“我们还要为自己的儿女积德呢!”,坚决地拒绝了支书的无理要求。也因此埋下了支书对我家报复、欺压的种子。但是,父母一直对此不屈不挠,从没有向这个人低下自己高贵的头。

      对待邻里关系,父母则是谦让宽忍,有时候简直能吃亏到傻了的地步。在我四五岁时,因为和邻居的两个小孩子玩,我比他们大一岁,打架时他们总是吃亏,所以,他们的父母总是背着我的父母打我。母亲知道了,就总是把我带到地头,让我一个人玩。后来,干脆把我送到了学校上学。她说,这样就省得和邻居们争吵了,所以,我就是这样早早地上了学的。

       我记得最深的两件事。一件是,有一年父母准备盖房子,从母亲娘家叫了很多劳力,帮着脱坯、烧窑,算是把砖瓦弄齐了,就等着盖房子了。可是,有一天母亲不在家,本家一个伯伯,因为自己盖房子砖瓦不够,就过来找父亲借走了几车砖瓦。当时答应马上就给还的,可一直等到下霜、下雪也没有还上。结果,计划盖的新房,一拖多年,一直等到我上了大学,家里更加困难了,盖房子的事,竟然不了了之了。而能够亲自为我们盖一座新房子,却是父母至今不忘的人生梦想啊。

      另一件事情是,土地刚刚包产到户那年,我们家分了头黄牛。因为黄牛很小,还是个小牛窦,就和别人家合着两头牛共用犁地,叫各犋(共同凑成一犋的意思)。可是,那一家人很不地道,总是让我们的牛缰绳拉的很长,出的力多。不少人看见了,来告诉我父亲,父亲说,吃亏也就这一季,回头不和他各犋就是了。可是,还没有等到这个季节的农活做完,这头健壮的小牛窦就被累死了。这是当时全家有史以来最值钱的一件家具,当时的痛心真是难以形容。至今我还记得那只小牛窦临死前,眼里默默流淌的泪水。而一想起这件事,我的鼻子就发酸。

     上次回去,母亲告诉我,邻居又把我们的老宅子占了一尺多,后来还一只侵占,她就叫大队干部过来重新丈量,立了界桩。“总之,吃了几分地的亏。”母亲说。我说:“反正我们和孩子也不会回来盖房了,占了就占了,谁让他们人多宅基地少呢?”母亲说:“叶落归根啊。我这是给你们老了,想回来时留的。要不,全部给他们又咋着?!”

      有时候母亲也会和我聊起来过去的事情,但是,都很淡然。对于自己吃过的亏,她说:“不是我们吃亏,给你们积德,你们哪里能够上大学?你看那些当年欺负我们的人,现在后代有几个上大学的?我们要是不吃亏,现在身体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确,我的父亲母亲现在一直很健康。父亲80岁了,除了耳聋,无病无疾。母亲 77岁,却还能到处和人打牌,搓麻将呢!不少人都说,这是二老年轻时积德行善,应有的好报啊!

      做为一对老实巴交的农民,父母养育了我们兄弟姊妹6个。即使在饿饿殍遍野,死相枕籍的1960年,他们一担两筐地带着我的哥哥姐姐们,一路逃荒要饭到了他乡,竟然保全了所有的子女和我的外爷外婆,实在让我惊奇。而当时,许多年轻人,却饿死在了自己的家里。这又让人惊叹于他们质朴的生存智慧。

    他们做人的品质,在今天看来,似乎与世不入,却无形中成了一个家族的门风,让我们这些孩子们,烙上了他们的痕迹。有时候我会想,如果父母不是这样的父母,我们该是什么样子呢?实际上,我知道这是一个永远不可能的假设,我们永远也只会是他们的子女。这无法改变。

      对于自己的父母,我们总是太熟悉,又太陌生。所以,我虽然一直想写写他们,可是,一想到他们,思路就很乱,不知道该如何去写,写些什么。今天依然如此。所有的文字,在父母面前,竟是如此的苍白,这在意料之中;苍白如此,却又在意料之外!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文盲父母。祝他们永远健康!)

补记:

我们有了子女,才知道父母之心。趁着父母健康时,我们要好好表达自己的崇敬孝心。很多人体验过“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的遗憾和楚痛。但愿我们做子女的,都将不再有这样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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