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刚走进大学(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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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的一个初秋的早上，我醒来发现房间里睡了九个人。我惊呆了，一番头晕目眩耳鸣后，我猛然醒悟：我的天，这不是在家里，家在哪里呢？这是，这是学校宿 舍一楼，我怎么在这里呢？家也是一楼，但相去千里，依山傍水，我的天，从今起就一个人过了。想着想着，心里开始发慌，喉咙开始发噎。等高高低低床铺上的新 兄弟们都醒来，我怯生生一问，却不料应者云集，纷纷表示有同感，眼见枕头是新的、被子是新的、帐子是新的，床铺下压着的棕垫子也是新的，只有宿舍是旧的， 散发着刺鼻的霉气，令人鼻子发痒，打喷嚏。我床铺内壁还贴着半截发黄的书法作品没撕掉，很有颜体的筋骨，想来以前睡我这个铺位的该是个才子。

  

     那些天，梦醒前是最危险的，因为梦里不知身是客，错把三尺铁床当成家里的大宽床，习惯性的醒后翻身，一翻就落床，也亏得我机灵，精神状态迅速从梦中的大宽 床抽离，及时用被子护住全身要害。后来听说隔壁班有一兄弟，梦里翻身滚出窗外，幸好也是一楼。慢慢的这种状况有所好转，早上最多是盯着上铺兄弟的床板发发 楞，到两个月以后睁开眼就知道在哪儿了，三个月后干脆10点之前就不睁眼了，等着太阳晒到脚。

     一年后，又是一个早上，周末的早上，晨梦正酣。忽然，寝室门轻轻开了。我诧异为什么一年以后我还会在这样的早晨听到开门声？那门开得那样轻，那样柔和。虽 然那扇门从来不锁，天天早上都开，但总是被兄弟们早上解决个人问题而打开的，每每摔得砰砰响，而我只要想睡，砰砰也好，哐哐也罢，一概大音希声。那么为什 么这一天，这样的周末的早上，我会听到这样轻的开门声？我立刻察觉事情有些离奇，只是慵懒劲还在浑身经脉内游走，一时没能在肢体有所反应，连眼睛也懒得睁 开，就凭一双耳朵锁定这动静了
。
     我听到有人走进来，门轻轻地又靠上，脚步声很轻，鞋底之于地面的摩擦有所保留，但又不是蹑手蹑脚那种。我静静地听着，脚步很慢，缓慢中压抑着一种释放，似 乎努力保持平静的节奏。我心跳加速起来，不是因害怕而加速，而是因一种莫名的喜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感到喜悦，但是这喜悦确确实实是油然而发，而且随着 这脚步声的靠近，这喜悦不断升级。我听着，肢体上无任何动作配合，眼睛也没有睁开，只是简单的听着，专注地听着，在床被枕头的狭小空间里听着。

      脚步声里有一种亲近，一种关照，熟悉如我家常，陌生如与我隔世，似在抚我安睡，又像在催我早起，恍然间仿佛突入时光的轮回。我情绪渐渐激动，忍不住睁开眼 睛，但身体仍没有动，一动不动，被子仍蒙在头上，极力保持着呼吸的舒缓，体验着喜悦的攀升带来微微的焦急，期待那脚步声向着我而来。

       那脚步声，竟真如我所愿，朝我的铺位而来。绕了寝室中间两排的桌子，避过地上凌乱丢撒的鞋子和袜子。那脚步就这样向着我过来了。一步一步近了。我的呼吸急促了，鼻腔呼出的热气带着湿润扑还我脸面，潮潮地有些难受，但我没有立刻掀开被子，我在忍受被子内潮热的迅速升温。

      因为我听出那是谁的脚步，虽然这脚步今日有所修饰，我却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唯一让我怀疑的是自己是否在梦境深陷，而这脚步只是梦里的错响，因为不该 啊，这脚步声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地。但是脚步声仍在一步一步向我靠近，移动得那么真实，不由得我不信它的客观存在。我在被子里用力眨了眨眼睛，我的嘴角发 干，四肢开始渗汗，背部压着床单，热烘烘的有些酸痛，冲动在心里冲撞着，想推开被子瞧个究竟，但是我动不了，手拿不起来，此时好像任何肢体动作都需要百米 冲刺的爆发力，难道这真是虚幻，真是做梦？但就算是梦吧，又能怎么样呢？脚步声已经不由分说到了我床前，我心跳响如擂鼓，扑面的潮热几近窒息，再也按捺不 住，猛地扑开被子，呼出一声：“爸”
。
       风尘仆仆，两鬓如霜，奔波千里前来探望的父亲一脸错愕，随即绽露灿烂如深秋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