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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有个很好听很古典的名字: 如眉. 在那遥远遥远的年代, 姥姥也年青过………
(1)
如眉抬头望着黑漆大门两旁威武雄壮的两只大石狮子, 知道姑姑家到了.
姑姑是爷爷的三姨太生的, 早年嫁给了看着不怎么起眼做小买卖的姑父. 姑父心眼灵活, 善于经营, 有胆有识, 如今已在京城富甲一方. 天灾人祸, 民国十二年,十七岁的如眉父母双亡, 家道也败落, 异母的哥哥们自顾不暇, 都撒手不管, 她父亲临死前只得把她托付给这远在京城平时又不怎么走动的姑姑照料. 父亲托人给姑姑带了一笔足够如眉享用终生的金银.
如眉的父亲是沈阳人, 高大威武, 具有东北人的豪爽侠义, 家中原也有钱有势. 母亲娇小玲珑, 也算大家闺秀, 祖上是江南人士, 到东北做官, 便留在关外. 当初父亲大太太染病身亡, 如眉的姥爷看中父亲的人品, 把女儿送去做了填房, 如眉便是二人共同养育的一朵如出水芙蓉般的南北花. 她即有东北姑娘均匀修长的身材, 又有江南水乡女子的灵秀五官. 尤其是眼睛, 美如桃仁, 眼尾处渐细向上弯去. 只要她的这双眼睛向父亲一望, 祁老爷子的心便象 ”黑瞎子栽进了蜂窝” –泡在蜜糖儿里了,恨不得天上的星星也给她摘下来. 可幸这如眉虽从小金枝玉叶,养尊处优, 但也上私孰,请家教,学女红,知书达理.
姑姑家的大院, 坐落在京城宣武门内一条很宽的胡同里, 是个好几进的大宅子. 如眉在两进门后的大堂屋拜见了姑姑姑父. 姑姑拉着如眉上下打量: 过耳的如黑缎子般垂下来的短发,无其它手饰,仅戴着两粒小小的珍珠耳环.穿着剪裁合身,纯蛋清同色滚边的旗袍,看似平常,但懂行的人一眼便可看出料子做工均为上乘.
如眉被安排在大宅子右侧的亭子院内的一间小姐闺房套间里.进大门后的一进大厅旁开门往右过一个两边有厢房的穿堂,再往里走,就是亭子院.亭子院是个圆型的院子,四边都有门可进, 围着一圈六间是带套间的屋子,每间屋子的厅都有门开向院子,并有石板桥通向中心的庭子.每间屋子都小巧别致,内部格局不同, 窗户都是雕花木的,门上也镂空刻着花纹.院子中间有一个圆顶的亭子,顶上的漆画飞龙走凤,亭子的廊上可供人歇息小坐.
如眉从小随母亲,喜欢草木.亭子院里有比亭子尖顶还高的树,还有些点缀的花草,紫藤爬满了圆亭和闺房外墙. 紫藤的藤条是紫色的,叶子半紫半绿,花是小小的,内白外紫,有淡淡的清香.
姑姑有两个女儿,十九岁的怡嫜和十六岁的昭沁,姑父二姨太太生的十七岁的表弟伟峦,六岁的表妹乐君.还有一个小姨太太,很年轻,无出.
三位小姐们都住在亭子间,再加上如眉,还剩下两间客房.有阳光的日子,每天早上从房间的窗户望出去,金灿灿的丝线从树梢上透过来,长长的,渐渐变散,最后停留在亭子和紫藤上.
怡嫜是家里的长女,她带着如眉熟悉环境,认识上上下下的人,告之家里的一些规矩.在如眉眼里,怡嫜是个非常时髦非常漂亮的京城小姐,眼睛黑漆漆的,发亮,眉毛也乌黑,爱笑,爱一切新鲜有趣的事,衣着很新颖,颜色也艳丽,喜欢穿大红的衣裙.她和昭沁两姊妹都在一所女子学校读书.
怡嫜对这还隔了一层的表妹不大看得上眼, 样子倒没什么可挑剔的, 人也安静不招人嫌, 可就是不能和京城里见过大世面的人比, 什么都不懂. 怡嫜正忙着和父亲朋友的三小姐叫随愿的来往, 这随愿的哥哥可不是个寻常人物, 军人, 前途无量.
昭沁是个看似毫无心计的女孩, 如眉有什么事反而愿意问她.
听姑姑的口气, 如眉父亲带来的那点钱也就只能打点下人, 给报信儿的和如眉做个来回盘缠什么的, 如眉今后是福是难, 也就只能靠着姑姑姑父了. 如今这兵慌马乱自家人都顾不上的时节儿, 在姑姑家是好是坏, 难免家人下人有不周到的地方, 也就只好请侄小姐多担待了.
二姨太住在亭子院左边的大院子里, 三边有门出入, 高大的五间北房是二姨太住, 伟峦住西房, 东房住的是人称大奶奶的一个白头发, 身份不太清楚, 模样很有尊严的老太太, 南房几间是佣人和客房. 院子里有几棵柳树, 院子中间是个圆形的水池, 里面有粉红和白色的莲花. 二姨太是如眉姑父去山西做生意时看上的, 也是有钱人家的千金, 生得明媚娇艳. 姑父隐瞒自己已有妻室, 在山西一切按正室格局, 八抬大骄, 明媒正聘地娶进门. 带回京城, 家里自然有一番热闹, 但姑父凭着他那套上下打点的功夫, 竟使风波平息, 且他也公平处理, 大太太主内, 操持内政, 管理子女教育及佣人, 名分权利均未失, 二姨太主外, 她本出身于富商之家, 周旋于商界政界名人显要之间, 也是如鱼得水. 如眉姑父如此安排, 也算物尽其用, 维持住了家内上下的表面太平.
进了大门向右拐, 石头铺的廊道的尽头, 是一个石头月亮门隔开的小院子. 一进院子就是一排葡萄架, 葡萄架通向一溜小巧别致的三间东房和三间南房, 小姨太太吟园就住在这葡萄园里. 小姨太是好人家的女儿, 父亲是教书先生, 得了大病, 没钱治, 如眉的姑父正好想再讨一房妾, 想换换口味, 看中了吟园的女学生身分. 吟园自动弃学, 换了一大笔钱为父亲治病, 虽没救活父亲, 终究弟弟有了上学的钱, 母亲后半生也生活无忧了.
大宅子的最后面, 是一个半大的花园, 家中并无人真正喜爱花草, 只是若大一个宅子, 没有花草点缀是会失了身分的. 花园内因此也无什么奇花异草, 只是些寻常的花草树木. 花园后面有门通向街上, 那门轻易是不开的.
如眉和小姨太的年龄差不了几岁, 有时便到那小葡萄园去串门. 两人有时一起看看书, 吟园就会拉着如眉说: 以后你可得学着自己照顾自己, 你可什么人都没有了. 如眉不便多说什么, 心里可细细琢磨, 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姑姑姑夫是靠不上的?
如眉,吟园, 昭沁三人有时去城上玩. 城门外是一条护城河, 城墙很高, 城门洞里有楼梯可以上去. 如眉站在高高的城墙上, 看着下面的人,马和车, 马和车掀起的灰尘, 还有对面教堂的尖顶上的十字架, 护城河的水静静的, 不流动. 如眉听吟园, 昭沁讲, 曾有不少痴男怨女投进这护城河了却了一生的冤缘. 世上竟有如此想不开的人, 难道死能比活着还好吗?
家里很快就热闹起来, 随愿一家要来作客, 姑父特地邀请了一些要人来撑场面. 家里上上下下都忙着打扫房间, 准备宴席, 小姐们都忙着做衣服. 吟园喜欢静, 不太喜欢请客见客这样的热闹事, 如眉的姑父伍老爷也不强迫她, 随她一个人静静地在月亮门里看她的葡萄. 如眉也闲着, 插不上手, 就和吟园就伴儿. 吟园带她到绕过胡同, 到宣武门大街上的教堂里去听唱诗班唱歌. 高高的顶, 伴着风琴的声音, 如眉听着那似乎离外面熙熙攘攘的尘世非常遥远的歌声, 心灵好象打开了一扇窗, 但窗外是什么, 她望不见.
请客那天, 大厅里布置得富丽堂皇, 红男绿女, 怡嫜和二姨太频频穿梭于众人间,饮酒谈笑,没人注意如眉. 如眉挑了几样精致的平时家里不大做的点心, 就从穿间走到亭子院里. 她慢慢走到紫藤下, 这紫藤每次都让她感觉心暖气匀. 隐隐约约看见两个人在亭子里说话, 仔细一听竟是小姨太吟园和随缘的哥哥陈家大少爷陈樟其. 吟园难得地轻声笑着, 陈家大少爷好象在夸她的头发和衣服. 如眉出了亭子, 择路悠悠然然地独自向往后园走去.
月亮从云里透出光, 象幔帐一样披在如眉头上, 肩上. 如眉看到自己的影子向斜后方散开去, 细长细长. 不是她,是 她的影子感到有另一个影子在逐渐向她靠近. 如眉站住, 缓缓回头, 一个模模糊糊罩着月光的人形移过来, 那人形开口了: 小姐, 请问你也是今晚的客人? 如眉欣赏着他走路的姿势, 不慌不忙, 不紧不慢, 她简洁地回答: 不是. 那影子近身变成了一个白衣的年轻男士, 男士又问: 那是这家的主人了? 如眉又答:也不是. 那男士诧异了. 俩人就这样开始了互相介绍.男士姓文名旭,湖南人士,父亲现在本城做事,今天也受邀作客.文旭看见背影是黑的, 映出的人影是白的, 还看见如眉那双又媚又美的桃仁形的眼睛和她那两片轮廓分明唇沟很深的丰润的嘴唇.
怡嫜是伍府的大小姐, 在她出生不久伍老爷才开始发达, 老爷太太都哋着了机会, 让孩子也风光一回, 因此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 只要钱能买到的东西, 都尽着她, 就是不想让孩子委屈. 这一来二去, 大小姐脾气就练出来了, 连伍老爷也压不住阵脚了.
在请客后的几天内怡嫜都很兴奋,感觉自己享尽了风光,而且陈家大少爷从次频频光顾.但不久她就发现,陈樟其每次来都要找个借口与小姨太见面,而且邀请吃饭也特别说明全家一起.怡嫜眼里容不得沙子,找母亲和二姨太说理.大太太和二姨太都不好说什么,小姨太平时从不招惹是非,不碍她们的道,再者她也没主动做什么,没个来由,倒是有什么好说的呢?老爷现在有求于陈家,还巴不得人家来走动呢.
如眉得空去小姨太那,想委婉地给她提个醒, 她平时深居简出的, 除了出门, 大都在她经营的小葡萄园里不习家事, 她怕吟园不知道院子里的事,到时候吃了亏.吟园正喝着茶, 她不象寻常人那样拿着茶杯把, 而是两个指头提溜着茶杯的边, 用嘴先轻轻吹吹, 感受一下茶的温度. 她一听如眉提起个头, 就抿着嘴笑着拦住她:我的姑小姐,你不是怕我和他私奔了吧?如眉倒愣了,吟园不言不语的,也不四处走串,看来心里倒象那院里的莲花池的水,全照(罩)在里面呢.吟园又讲:我能不知道咱们这是什么样人家,怎会轻举妄动嘛.如眉发现吟园乍看不太抢眼,也就是皮肤白细,五官搭配得恰到好处,可越看长了,越有韵味,再加上她的为人处事,和她的模样一样看似无惊人之处,但越处越知其中甘甜.如眉有点不好意思了,笑说:那我倒替你白担忧了.谁说你要私奔了?我是怕人家白说你你又不知道.吟园用手轻轻把旗袍上看不见的灰掸了掸,拉着如眉出去坐在葡萄架下的藤条椅上,幽幽地说:老爷对我们家有大恩,我是报恩才进这个门的.如眉忍不住问:这恩你准备报多久呢? 有个头吗?吟园看了看如眉说:嗯,那要看老爷了.吟园又说:象陈家大少爷这样的,我看大小姐都要离他远点,他动静太大了,做他的太太可不一定是件有福气的事.如眉想问问文旭的事,想想又觉得不合适.吟园望了望如眉, 微微笑笑, 慢声慢语给她讲城里的事情, 不知不觉也捎带讲了不少文旭的事.
如眉看得出姑姑对她的冷落,吃穿倒不缺什么,她也没多大用度,但体几的话是没有的.原本也是,祁老爷子和这个隔房的妹妹并不亲,虽然姑姑是看在钱的分上照管她,但如眉并不完全知情. 伍老爷最近有一件很烦心的事,如今兵慌马乱,灾祸连绵, 买卖上很艰难,他需借助陈老爷和陈大少在军队里的势力尽量保证自己的生意风调雨顺.伍老爷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要不也不会有今天,他最清楚这事事都是要有代价的,必须让他们尝到甜头,自己损失又要最小才行.他早看出大小姐对陈大少爷有意,但他也看出陈家大少不是省油的灯, 那大少在女人身上肯花钱下工夫是名声在外的, 自己如花似玉的闺女嫁过去,早早晚晚是要有罪受.况且这年月,恨不得一天换一个大帅,将来没定准的事,他也不能把娇生惯养的闺女送进个门庭敞亮, 内里黑漆漆深浅不知的洞穴里去. 将来万一陈家倒了, 跑了, 可找谁哭去.他自然看得清楚,那陈大少爷想打小姨太的主意,居然也不太避人,也忒色胆包天了, 要不是当今这个世道, 怎么也不能忍下这口气.他现在还不想舍了小姨太,一是他有点舍不得,重金还难买有书香味的姨太太.但重要的还不是这个,女人嘛,有钱还有办不成的事.主要是这一来让人看着不成体统,二来他需要一个能长久点控制局面的自家人.所以他让吟园千万先敷衍着,别得罪了人家,容他从长计议.他左思右想, 觉得如眉不失为合适的人选,模样是没问题,举止规矩待人接物当然要好好调教调教了,这看风使舵的本事尤其重要.但这事他得跟大太太合计,大太太这算计上的事最到家,而且到底是她娘家人,要她出面才行.大太太当然没意见,她娘家的人要是能给伍家立了功,她脸上光彩,在二姨太面前也扬扬眉,小姨太根本用不着放在眼里,她悄然没声的,没大波澜.
老爷太太的算盘珠子一拨拉,最合适的人去训导如眉的就只有大奶奶了.
大太太亲自拿着两段新鲜亮活的衣裳料子到亭子院来找如眉, 嘱咐要让裁缝给她量体做衣服. 这可是稀有的事, 平时有什么事都是吩咐佣人一声, 让如眉去她那. 如眉知道事情不同寻常, 也不多问, 只是望着外面的紫藤. 刚下过雨, 阳光照在紫藤上, 晶莹剔透的水珠挂在紫藤花上, 一串串的小花, 溜溜地从亭子四周垂落下来, 水珠滴滴嗒嗒地洒落在亭子四周.
大奶奶并不是伍老爷家人, 好象也不是亲戚, 年龄也没人说得清. 似乎早年大奶奶的丈夫与老太爷有什么瓜葛. 老爷不愿意说, 别人也就不好问了, 反正看老爷都挺恭敬的样儿, 家人下人自然也不敢怠慢了. 但老爷这恭敬之外, 老是透着一股让人说不上来疏远的劲儿. 大宅子里有不下三四种版本的传闻, 比如大奶奶是老太爷早年的相好, 老太爷临死前嘱咐老爷要好好看顾她, 还有大奶奶是老爷的一门远亲, 也是奶妈, 但出身微贱, 老爷感恩, 带她享福, 但不愿提过去的出身, 怕家人下人不服, 更有甚的说老太爷当年在黑道上混时, 大奶奶舞枪弄棒, 是黑道上的一枝花, 并且救过老太爷的命, 老太爷发誓子子孙孙都要报她的恩.
如眉因姑姑托了大奶奶给她些指点, 这才有机会到大奶奶屋里. 大奶奶是东北人的身条, 腰挺腿展, 年轻时的身段应不输如眉. 她平常家居也常穿着黑缎子旗袍, 戴着黑串珠, 银白头发不见一丝乱发, 仍然细白光滑的脸, 紧紧抿着的厚嘴唇, 略松弛下垂的大眼睛, 眼窝深陷, 那眼睛一般不直接看人, 但如眉发现, 那双眼睛一但抬起来盯着人, 里面自有一道奇异的光射出来, 心内有鬼的人恐怕还承受不住. 大奶奶 虽轻易不和人多言, 但自是不语而威. 莲花院的东屋是大奶奶的住所, 十几节石头台阶上去, 两扇门内就是堂屋, 堂屋正中供的是观音菩萨, 屋内一应家具都是旧式但很贵重的. 大奶奶接待如眉的方式很奇怪, 她不太说话, 只让如眉看着她或烧香念佛, 或闭目养神. 据说大奶奶会看手相, 一看一个准, 但轻易当然是不看的, 看了也不一定开口. 她规定如眉每三天去她那一次. 她几次拿着如眉的手细细看, 什么话也不说. 如眉看不见她低垂的眼睛, 便盯着她的眉毛, 眉毛也会透露秘密, 可那眉毛居然纹丝不动, 她自然也不敢问, 心下不免狐疑. 如眉有几次在走出屋的时候, 明明看见大奶奶是垂着眼睛的, 可她一转过身去, 就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她的背后, 贴近后心的地方, 让她诧异的是她感觉到背上竟不是寒森森的两点, 而是似有几分暖意的一片.
大奶奶带如眉上过两次街. 跟随的是大奶奶的一个旧人, 大奶奶的心腹, 叫云妈的, 云妈和她的丈夫除服侍大奶奶外, 还打理后花园. 云妈和其他佣人和院丁一样, 住在进大门后通向二姨太莲花院的两边的两排低矮窄小的屋子里. 大奶奶在街上有几次拉住了如眉的手, 如眉发现大奶奶的手干枯而微稳, 指尖有热气传出. 如眉讨厌那种冰凉而湿腻的手, 她记得姑姑的手就是这样的. 宣武门内沿街是很多门脸对街开的仅一人高的密集的破旧的房子, 和街上的生活几乎融为一体, 仅用一块或花或素的浆洗过多次的窗廉与街上隔开. 大奶奶有两次停在一间低矮的临街的屋前, 让如眉等着她, 进去一会出来了, 如眉发现她手里原先拿的一个小手绢包不见了. 大奶奶并不给如眉解释什么, 如眉也就默不做声地什么也不问.
陈家大少再来的时候, 吴老爷就推如眉出去接待. 如眉对这又横又骄的大少爷实在一点兴趣都没有, 可姑父的话又不能违背. 如眉见他的时候, 每次都偏着头, 不想多说什么, 也真是没什么好说的.陈大少对这种一看就是没开窍的不解风情的嫩女子也没什么兴趣, 他不是没经历过这种假模假式的女学生类的, 和她们这种人纠缠太费工夫, 而回报又太低, 不划算. 他也没必要抬举如眉, 他这几年仗着其父的势力, 飞扬跋扈, 从来都是别人捧着他, 他忘乎所以, 快要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路什么的就更不用想了. 围着他转的小姐太太多了去了, 如眉这种不卑不亢, 阴阳难料的样子, 他实在没什么兴趣.
如眉和吟园还是经常去教堂. 那天天气很晴, 做完礼拜天还早, 两人又坐在教堂不远的一家叫铺里喝面茶. 黄米面熬的稠稠的, 香香的, 上面浇了一层薄薄的芝麻酱, 喝时用小勺搅匀, 边吹着气边喝, 别提多美了. 一会儿来了个胖胖的半老头, 还带着一个俊丫头. 吟园介绍说是 “利君” 珠宝行的谢老板, 那丫头是他的女儿桂子, 看说话的语气和内容他们和吟园挺熟. 如眉稍有点奇怪, 几个太太的首饰多是姑父过年过节, 过生日或一时高兴送的, 姑父喜欢看人家对他感恩戴德的样子, 自己家人也不例外. 按说吟园不太有闲钱和必要自己去买首饰, 况且平日也不见她戴, 即便戴也是几件简单不太贵重的.
这家里有太多让人琢磨不透的事, 是旧京城大家皆如此, 还是单姑姑家人多事杂, 如眉一时也弄不明白, 慢慢瞧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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