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望子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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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这话，目不转睛的看着孩子吃饭的老婆笑了。不做声的揪块面巾纸，给孩子擦额头的汗水。孩子发烧，早晨没有按时上学，她和老师沟通两次，还是决定让孩子上学去。哪怕只上三四堂课，把新东西学了，下午回来也行，不至于落下。所以，孩子呲牙咧嘴的穿上衣服，下地吃口饭，不情愿的走了。床头柜上，杂乱的留下姜汤水，和退烧药什么的。

就是这样，一场无情的中长跑，想歇会儿脚？没门！擦汗都得场外勤杂人员给递毛巾。

现在的学生，课业太多，每天晚8：40放学，回来还得写那些没完没了的作业。而家长不但要支付大笔的学费，还为孩子成绩操心。考大学，考大学，大学生遍地都是，还得考研究生，研究生工作也不怎么好找了，有志向的还得考博士。念书啊，念书，念书。贫苦当脑也得供学生，不然哪有出路？全社会就这一条路，咋办？学吧，多苦也得学，多累也得学。多勒紧裤带也得供学生。多象孙子似的，也得供学生。

大陆的教育系统，整个被蛤蟆精的姘头搞得一塌糊涂。

穷人上不起学，穷人没法翻身。

过去是国家出资教育，教师基本上能务正业，扎扎实实的办学。现在是，国家还是拿钱办教育，可教育系统就象无底洞，大量收学生的钱，额外还得招自费生，同时校长老师还叫苦连天，说钱不够花。老师没有几个真心抓教育的了。想方设法琢磨着怎么多挣钱。能教好课？那天看一则报道，说四年下来，很多大学生不认识自己系里的知名教授。因为教授忙着跑项目、跑课题要钱，忙着搞验收，忙着出席各种会议。而教学生的，都是二流的学者，副教授或者是讲师。

整个社会，因为没知识而下岗，因为没知识而种田、而贫贱，因为贫贱而供不起孩子上学，由此而更贫贱。穷人没法翻身了。中共已经把穷人翻身的路，堵死了。谁家一旦坠入贫困阶层，就很难自拔。当官发财？做梦去吧。连糊口都成问题了。所以，借钱供孩子上学，口饿肚攒供孩子上学，不管怎么说，这里毕竟有一线希望。否则，三口之家下岗一对半，灯红酒绿的社会中，连落针插脚的地方都没有，穷的你呀，太阳下的瞎子，有光明没前途。

孩子推门上学去了，父母的心提拎起来了。

虽说是一家一个孩子，可是，比过去年代的三四个孩子都操心。家家父母都有同感。

家庭人口一少，很多人都愁吃的。怎么个愁法？很难凑一起热热乎乎的吃饭。零食多，花样多，吃请多，随便抓一口就饱了，三菜四碟的摆满桌子，热热闹闹的吃？很难啊。这不，昨晚做的一锅饭，到今早还没动筷子呢。打扫剩的吧，这一天都得吃剩的。冷冷清清的一顿，冷冷清清的一顿，一饭一菜，一饭一菜的，稍微花样一多，就得剩。剩了不能扔，就得吃剩的。

常言道：人多好干活，人少好吃饭。意思是人多干活快，人少饭食好掂得。这是过去时代的理，现代的理，不是这样了。人少是不好吃饭了，没气氛，不热闹，吃着不香。

秋天的风，无论怎么大，很少能刮起尘土。秋天的风，无论怎么暖和，总是透着凉意。

老婆问什么温度，好决定自己的穿着，阿东让她自己把脑袋伸出窗外试试。她究竟穿什么走的，没注意。

记得一个同事说，“处对象时，一碰对方的手，象过电似的，左瞅右瞅都是花儿。现在嘛，碰碰老婆的手，跟左手摸右手一样，几乎没知觉。而且，左瞅右瞅都雀斑多”。

小人物，往往能讲出大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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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只是课业多少的问题，岂只是没钱上得起学的问题，现代的孩子，愁人事多着哪。

早恋，电脑游戏，攀比消费，顶嘴不孝顺等等几大项，就够人愁的了。还有什么不能吃苦，生活能力差，懒惰，染黄发，撒谎，吊儿郎当，思想空乏，等等，毛病数不过来。还有，没工作，没住房，更让人一筹莫展。

所以，很多家长感到，现在的一个孩子，比过去的几个孩子都难养。

家长不是愁吗？好，帮你解愁，于是，形形色色的针对孩子的补习教育出笼了。作文班、英语班、奥林匹克数学班，这个提高班，那个强化班，还有成才班，速成班，心理咨询班等等。想方设法挣孩子的钱。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不知道，反正是钱没少花，钱花到位了，也就心安理得了，尽了义务了。绝大多数送孩子進了此类班的家长，都是这个结论吧。

社会需要什么，咱就来什么，这不是挣钱的路子吗？是的，聪明人往往很能捕捉挣钱的契机。其实，是人执著什么，咱就来什么。这个才是挣钱的诀窍。

阿哲三十出头，个头不高，温文尔雅，兰江县一中毕业，大学漏子。开电脑学校五年多，挣了一点钱，不过现在这个行业竞争十分激烈，眼看着生意走下坡路，几次的出招都不奏效。于是，和老婆研究来研究去，决定关掉这个电脑学校。

接下来搞什么呢？还是轻车熟路，办学。掐头数，数来数去，小县城什么班都有了，年龄段从三岁开始，一直到老年大学，林林总总的占满了。和人家去挤？去抢人家碗里的饭？容易吗？况且还是后上槽的，能挤过人家吗？对，来特色的。现在的人，不是很多在寻找回归吗？那咱们就帮着大家找找回归的感觉。来个，来个孝子班。

当然，这个名子很难登大雅之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俩口子琢磨来琢磨去的，最后起了一个响亮的雅号，叫“寸草心”文化学校。

为什么来这个呢？阿哲虽然不是大学生，也是文绉绉的坯子，经常天南地北的什么信息都搜集，前不久看网站，看到上海有个好象是“孟母堂”的讲所，以传统文化为基调，来招收学员，那咱们来个“岳母堂”不行吗？不妨试试。但是，感到“岳母堂”担心被人把字面曲解了，所以，就来了一个“寸草心”文化学校。因为有这么两个便利条件。其一，阿哲一位要好同学的哥哥叫刘正，在江南大学当教授，搞古典文学的，种种原因，接触过几次，刘正常常慨叹传统文化的遗失，看得出，他有挽回颓势之心，而无用武之地。请他兼职客串，或者由他引荐推举名师客串，不可以吗？为此，阿哲特意去江南市和刘教授讨教一番，彼此完全达成共识。其二，阿哲老婆是搞历史的，在本县的师专教书，历史、文学、传统文化，都是血脉渊源。阿哲征战，她场外指导，这生意不得天独厚吗？

所以，创办这个学校，很快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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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下了一场大雾。山朦胧水朦胧，树朦胧人朦胧。公路上的汽车，也小心翼翼的了，全无了以往的狂奔。潮湿的雾气中，浓浓的弥漫着，秋日菜园的衰颓气味，沁人心脾。晨练的没有几人了，都躲在屋里干什么？有睡懒觉的，有懒洋洋的正在起床的，有乱哄哄的头发洗漱的，有忙活早餐的。一定是家家如此。

秋菊挣扎着，还是咬牙起来了。乱蓬蓬的头发有些碍眼，随便往后理了理，進了洗手间。对着镜子仔细照了照，眼眶有些发青，鱼尾纹明显的多了。没办法，怎么难受也得按时起来做饭，大柱必须七点出发上学。解手后，一边洗脸一边伤心，现在的孩子不懂事啊。自己小的时候，别说都十七八了，十岁就开始替妈妈收拾屋子了。擦柜盖，扫地，洗碗，什么都能干了。妈妈感冒难受，给妈妈搓太阳穴，用酒搓，自己怎么讨厌酒的味道，也硬着头皮搓。妈妈说，你厌恶酒味，就别使酒了，给妈妈捶捶背，妈妈就舒服多了。可是，自己还是坚持用酒搓。“融四岁，能让梨。”自己刚刚学话的时候，奶奶就教会了很多三字经。懂得了什么是孝顺。给妈妈搓脑袋过程中，幼小的心灵，就体会到了孝顺带给自己的充实和甘美的滋味。那是语言无法表达的美，带给长辈的关爱，回报了亲人的养育之恩，而自己呢，体验的是无私和宽厚心灵特有的慰籍。那是只有付出，才能得到的幸福体验。

这两天拉肚，恶心，头晕，浑身疼痛，实在是想多睡一会儿，多躺一会儿。可是不行，孩子还得上学，要给他做饭。对自己的病，大柱视而不见一样。本来是相依为命的母子，十几年了风风雨雨的，孩子应该立事了，应该懂事了，应该能够为妈妈承担一些了，可是不行。一手不到，这个家就是乱糟糟的，冷冷清清的。本来班上学校工作就够忙活的了，还要悉心的照料孩子。别人都有个替补，这个不行，整个家庭担子，多少年来都是一人挑着。实在是太累了！

本来给校长挂电话了，请假了，今天可以不去上班了，但是，还得必须给孩子起早做饭。大柱照常是晚八点放学，可是大柱昨晚十点半才回来，不知干啥去了。惦记呀，惦记大劲了，变成了气恨，一边惦记一边恨。心理这个难受啊。整个上半夜，几乎没睡。因为他回来了，得要给他热饭，自己多难受，也得起来热饭。夜宵，不可或缺的夜宵，还得适口，否则就噘嘴生气。

多一句话都不想跟妈说，吃完把碗一推，钻到卧室上网去了。

现在的孩子，不怪吴老师说，都是孽畜，说不定是哪辈子欠他们的。当爹妈的都贱种，整天心肝宝贝儿的，好吃好喝的端到眼前，人家挑着吃。而自己呢，吃人家剩下的。人家要是不顺心，给你来两句，自己得背后偷偷的发牢骚，抹眼泪。当面还得笑脸相迎，怕影响孩子学习，怕给孩子带来压力，怕耽误孩子心理成熟，怕耽误孩子长个儿…….。什么都怕，就不怕失去长辈的尊严。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忙活做饭，很快热腾腾的牛奶摆好了，热乎乎的炒鸡蛋端上来了，热乎乎的米饭盛好了，规矩的一碟咸菜摆上桌，才转身小心翼翼的進孩子卧室，轻声的唤醒大柱。

离婚十二年了，几乎天天如此。

孩子吃完走了，自己根本没心思吃饭，依旧躺在床上不想起来，实在太懒的动了，再迷离一会儿，反正今天不上班，晚些时候再收拾也行。没有食欲，就是累、困，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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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温的几天过去后，气温回升的很快。秋天的热，暖洋洋的松爽感，十分惬意。蓝天高远，不知哪天，窗外突然没了翻飞的燕子。忙碌的人们，没谁注意它们的行踪。这些黑色的精灵，象蒸发了一般，几乎总是在人们视线中飞来绕去的，习以为常的了，忽然消失的如此彻底。街头的人很多，车流拥挤杂乱，城里的生活，整天就是闹哄哄的。对大自然的变化，没有几人去细微的体验。

最近感冒的很多，教室中打喷嚏声此起彼伏。几个孩子坚持不住的，下午就回家了。

秋菊感冒好了。只休息了一天，就正常上班了，不过，还是比较注意一些，尽量少和别人近距离接触，担心传染给别人。

小孩子好教，况且自己担当的又是副科，美术音乐这些东西，陶冶情操而已。真正的想吃这碗饭的人，都上专业学校了，起码在家请老师搞专攻。其他的大多数学生，仅作为普及了解的知识而已。

秋菊为人热情，开朗。但是，婚姻并不如意，已经离婚十多年了，自从离婚后，就一直没再找。

原来的丈夫，近乎虐待狂，经常打秋菊。狠狠的打，打完了常常折磨她，拿烟头烧手背、大腿等地方，实在忍受不了了，就离婚了。离婚后，他先找了一个，过了几年，又离了，再找一个岁数很小的，到现在，这个岁数小的也离他而去。现在他想回来了，自己几经深思，还是没同意他回来，最苦的时刻都过去了，现在回来干什么？身体不好了，要我伺候了？能保证不再打我吗？他姐妹们勾引孩子，说孩子需要爸爸。是的，孩子需要爸爸，但是，孩子可以过去看他呀，自己也没影响他们爷们见面啊。

刚开始离婚后，孩子归他，自己想孩子想的厉害，担心孩子受气，所以，己经周折，法律调节，后来孩子归秋菊了。为了让孩子生活的快活，不受后爹的气，所以，秋菊一直一个人拉扯孩子。多年的风风雨雨，苦辣酸甜，没人理解。别人无论怎么忙，无论怎么经济拮据，都有个宽松的时刻，都有个自由的时候。这些年来，自己从来没有，整个心都被孩子提了去了。别人下班偶尔晚回去一会儿，或者单位组织个旅游出去几天，都能撒开手，而自己就不行。按时上班，按时回家，按时做饭，按时接送孩子，一切一切都按时完成，实在是累呀。因为经济不算富裕，所以，也谈不上娇惯孩子，时时刻刻的悉心照料是没的说。

不知不觉中，孩子能撒开手了，能自己上学校了，能跑跑颠颠的独立购物了。可是，也越来越不听话了。这不，高中还没毕业，已经学会抽烟了。和秋菊多说一句话，都象受多大委屈似的，没有个好腔。为什么啊？自己多年的辛勤操劳，换来的就是这个？开始以孩子不懂事来宽慰自己，可是，受了顶撞后，心里还是有时过不去，就偷偷的抹眼泪。都怨自己命苦啊，人家有老公疼爱，有孝子问寒问暖，而自己这般苦命。

虽说自己是老师吧，可是也没搞清，孩子怎么能变成这样的一个人。也许将来长大懂事就好了，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对面桌的吴老师信佛很多年了，过去常常讲些因果故事给自己听，劝秋菊也信佛吧。自己虽然没当面说什么过份的话，内心还是有几分嗤笑她的想法。以为她愚昧，一个“新社会”的人，怎么能这样。这二年多来，自己想法逐步变了，也许真的有因果报应，特别从孩子身上，和离婚了的那个男的身上，自己琢磨着越来越不是偶然的。

那天，吴老师趁着周围没人，偷偷摸摸的拿出一本《九评xx党》给自己看，说是在她家楼道捡的，说自己看过了，觉得很好，于是带来给秋菊看。秋菊拿过来一翻，当时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反党吗？这东西怎么能看？你还不把它扔掉，还到处传播。看着吴老师一脸诚恳的样子，反正周围没人，所以，犹豫中就装進了挎包里。

这几天回家后看了看，觉得里面说的挺有道理。这个xx党把中国糟蹋完了，不但是经济腐败，把中华民族的传统文明毁灭了。原来孩子的不肖不孝，都与这个xx党有关。‘破四旧’自己小时也听说过，那时以为是真的旧社会有多么万恶，多么吃人，现在一看，都是这个党胡说八道。斗争哲学，把人变成了禽兽一般。也许人真的应该拥有信仰，起码心里有个寄托，不敢做坏事了。吴老师不常常说报应报应的吗？

不管是报应学说的原因，还是‘破四旧’的结果，反正现在孩子的不尊重父母，这个xx党逃脱不了干系。如果，孩子也相信神佛，他对自己行为能不在乎吗？能为所欲为的顶撞妈妈吗？如果孩子心中装的是仁义礼教，能象现在这样，说话没有人味吗？

难怪钱币有什么退党退团的口号，这个党是邪，该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