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服装一样,这道用于装饰人类的风景有着不可磨灭的时代烙印。在我开始有记忆的七十年代初期,人们的发型和服装一样整齐 划一,长发必定是麻花辫,短发必定 是卓娅头,这是雷打不动的主旋律,偶尔有一点些微的调剂,也是万变不离其宗。比如麻花辫里又分长短,因而对辫子的整体形状要求又有所不同——齐肩辫的发梢 讲究要齐,最好是像宝剑一削而就的,没有一点参差的乱茬。而长辫的发梢虽然随意,中段却讲究光溜齐整,没有碎发毛刺,而且要上下一般粗,当然最重要的还是 要发质优良,乌黑油亮。当时风传,两条粗黑的长辫子能换一辆“飞鸽”牌自行车。可见即使是在物质匮乏的年代里,美丽也还是有它相对公道的价值。
那时候没有什么明星可追,人们穿衣打扮的灵感不过来源于几出样板戏,可以借鉴的形象有限。我记得看完《杜鹃山》回来,街坊家的小虹不可救药地迷上了里面的 党代表,死活非要她妈找人给她剪“柯湘头”。她妈请来权当师傅的同事倒也成竹在胸,三下五除二就把小虹的头发剪完了,又嫌发梢直楞楞的不像,用一根烤热的 竹筷子卷来卷去,把十岁的小虹卷成了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
读高中时,中央电视台播出了一部叫《血疑》的日本电视连续剧,里面的主人公大岛幸子由山口百惠扮演,一出场就迷倒了校园里的所有少男少女。一时间,“幸子 头”大行其道,无数个不同脸孔的大岛幸子如雨后春笋般地在校园里涌现出来。不过这种风潮似乎并没有流向校外,大概是这种发型太学生化了吧,所以在流行的领 域问题上受到了一点局限。
校园外的“社会上”则另是一番风景。大概是从八十年代初开始吧,弯弯曲曲的卷发粉墨登场,到中期涌现的“爆炸头”,把烫发给人的视觉震撼发挥到了极至。一 个叫张蔷的流行歌手,不仅歌曲唱得别具一格,发型更是超乎想象的前卫——一头乌黑的秀发,不知用了什么工艺,烫得每一根都像遇到静电一样支棱起来,原本是 普通规格的脑袋,一下子变得毛茸茸软蓬蓬的硕大无比,像戴着英国皇家卫队的大头盔。靠着十几盒畅销不衰的磁带,她持续走红,不仅歌声响遍了每一条大街小 巷,那新奇而夸张的“爆炸头”也深入人心,并且炸出了一股强劲的冲击波。穿着花衬衫、喇叭裤,戴着蛤蟆镜、手提录音机在街上混的年轻人,如果头发没有爆 炸,那他的时髦就不能算是到位。只是比起磁带盒上的当红歌星,老百姓自然要低调一些,所以他们的爆炸也比较留有馀地,只限脑袋的上半球,下半球则是幸免于 战火,或者是劫后馀生,总之没有弹药的痕迹,直直地削短了完事。
后来,“爆炸”的风头逐渐减退,但它的影响却馀波未尽,以至于在后来风行的女式“钢丝头”上,依然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对于它的传承。原本稀疏细软的头发,经一种特殊的方法一烫,立刻膨胀成松软的一大抱,看起来和摸上去都会感觉到一种巧夺天工且不劳而获的丰美。
风水轮流转,八十年代末期开始,随着海外及港台艺人的大量涌入,许多前所未见的发型在电视上各领风骚,人们的眼界洞开,可参考和模仿的发型多了,对发型的 关注和需求不再是一窝蜂,开始变得挑挑拣拣,表现出空前的多元化。理发店变成了美发厅,对头发的修剪也从简单的理发逐渐成为一门美发艺术,而且很快就顺风 顺水地发扬光大起来。
现在,不仅各种别出心裁的新式发型层出不穷,而且还可以根据主人的喜好染出缤纷绚丽的色彩,它早已跟服装一样,既要紧跟时尚还要突出个性,它们反映着主人的气质、性格和修养,成为人们头上的一道鲜活、亮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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