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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4 06:1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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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资讯的封锁,所以小道消息流行,真假难辨。特别是文革后期,因为对批斗已习以为常,大家胆子也就比较大,便相互交流大家听来的小道消息,或看到内部 出版书籍的一些内容。由于当时党内斗争相当激烈,小道消息更是满天飞,我们一些可靠的朋友会聚在一起讨论分析。包括后来传抄一些周恩来假遗嘱,我被人家 “揭发”,所幸因为“战友”保护,没有酿成大事。有关江青有许多“面首”(姘头)的消息也到处流传,那是“老干部”收拾江青前,先把她抹黑的舆论准备。一 直到十几年前毛泽东御医李志绥的回忆录出版,我才清楚根本没有那些事。
三、严密的政治组织控制
1955 年回国刚进入深圳,便要填一堆表格。除了写自转,主要是履历、家庭成员、社会关系等等。那时还搞不大清楚甚么叫“社会关系”,原来是指亲友。一般说,关系 密切才要写,但是如果关系不密切,但是可能那人的身分比较重要,或者思想特别“进步”或“反动”,为了让“组织”更了解自己,也就写上。这些表格里最难填 的是要把家人与亲友的“表现”写上,例如思想是进步还是反动;问题是人的思想不是这样简单的两分法,所以还要想出一些其他的辞彙,如“开明”或“落后”。 特别是要给自己的父母亲写表现时最难办了:写得太差,对自己不利,也违背人性;写得太好,万一组织发现不完全是那样,又担不了“欺骗组织”的罪名。
写 自转考虑是否留底,手抄两分太辛苦,用複写纸又会被发现自己留存底,难道编造了甚么害怕忘记吗?还好当时我才17岁,经历简单,读书读过来的,也没有甚么 要隐瞒的,所以就不留底了。而在履历的每个阶段,还要列出两个证明人,以便组织可以查证。当然要找党团员或“进步人士”做自己的证明人,这样组织可以相 信,我有这样的证明人,也“与有荣焉”。
这些自转、表格装入档案袋成为每个人的档案。每到一个新单位,都要重写重填一次;加上每次政 治运动以后,都要写自己的“思想小结”,还有组织的“鉴定”,也就是组织对我们的评价(我们当然不知道内容),所以档案越来越厚。如果还有人给单位写过检 举揭发信件,不论问题查清了没有,也放进档案里面。这些档案资料一生一世跟我们跑,甚至跑得比我们快。到一个新单位,人还没有到,档案先到,我们一报到, 领导已经看过档案,知道来人是甚么货色。
我在大学教政治课时,因为不是党员,而且有专职的政治辅导员,所以不能看学生的这些档案。但 是后来被踢到接近高中程度的半工半读学校后,那里的政治辅导员不一定是党员,所以班级里调皮学生的档案也让我看,以便可以更好的“教育”他们。从中我们可 以了解学生的家庭情况,例如家长是一贯道成员的都记录在案。
文革期间,领导要整甚么人,抛出档案里的一些材料就可以了。问题是有的材 料连当事人都不知道,是有人检举的。有的人表面上很风光,材料被抛出后才知道自己是被“内控”的。文革后期与结束进行“平反”时,多以“事出有因,查无实 据”作为结论来搪塞。中共为表示诚意来抚平被害人的愤怒与怨气,有的就把档案里的“黑材料”
当众烧燬.文革当中有大字报说我是“漏网右派”,因为我在反右时被批判过。也有其他单位“专案人员”来找我调查以前同学的情况,因为我是他们某个阶段的“证明人”;如果有私心或偏见而落井下石,那就害人了。
若干年前,看了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高华所写的《红太阳是怎样升起的──延安整风运动始末》,才知道这一套控制与整人的制度是40年代在延安成形的。当时的“抢救运动”就已经冤枉了许多向往延安而投身中共的青年。延安的红色恐怖,是反右、文革红色恐怖的先声。
最近看张戎的《毛泽东──鲜为人知的故事》,又知道这一套是20年代末期在江西苏区就开始的,是周恩来从苏联搬来的,获毛泽东激赏。
四、依附于政治的经济民生
1955年刚回国时,对比较艰苦的经济生活还没有特别的感受。因为在大城市里,上饭馆吃饭还不必交粮票,副食品也还比较丰富。再就是自己身体里的“油水”还有存底。
但 是因为在印尼还可以听见一些负面新闻,加上回国应付高考学习政治课时老师批判“统购统销搞糟了”的反动言论,其中涉及粮食定量问题,所以也引发我的一些好 奇。1956年暑假家母回国观光,我们一起到厦门我父亲的老家,祖父是医生,但是叔父与姑母是农民,而且是贫农。我就询问叔父这件事情,他说粮食的确不够 吃。当时我很吃惊,怎么为人民服务的共产党不让农民吃饱呢?何况他们还是响噹噹的贫农。
当时因为到各处都要携带“粮票”而颇为不便,全国各地有不同的粮票,在自己的户口所在地向粮管所领取。要出外旅行就要单位证明到粮管所换取全国粮票,否则寸步难行。那时“反特”小说、电影流行,我才体会到为何国民党特务不论空降还是登陆,不久就被抓获。
1957年春天,中共号召“大鸣大放”,要我们帮助党整风。为了响应党的号召,绞尽脑汁想提甚么问题好呢?看到社会上有人说农民生活苦,吃不饱,我就在班级政治学习时,也把我听到的情况说了。
结果后来成了“右派言论”。
在 大学读书期间,常常下乡劳动,特别是58年大跃进期间在乡下半年,粮食定量都有提高。那时才感受到从事体力劳动与油水不足对粮食的需求。但是真正感受到粮 食不足,是60年毕业分配到上海后,粮油副食品供应突然减少,平时食堂里吃饭,不敢超过定量标准,怕无以为继,只能在饭后拼命喝酱油汤来撑饱肚子。所幸家 里汇款可以有粮票、油票、肉票、糖票的优待,还有姨夫家庭因为是高级知识分子的优待,所以情况较其他人好,所以有时也把自己的东西与同事“共产”。当时上 馆子要付粮票了,吃完东西离座时,门口的乞丐冲进来舔碗底。那时还万万想不到农村饿死人,因为为人民服务的共产党,怎么可能让人民饿死?当时还听说这些安 徽来的乞丐要出来行乞还不容易,因为须公社开介绍信。所以还认为只是家里特别穷的农民,才准许他们出来行乞,一般农民既使粮食缺乏,也还可以捱得过去。
同事中有出身安徽北部农村的,那时饿死许多人,但是他们完全没有提起这件事情。想来是怕我知道后会“里通外国”造成恶劣影响。唯一知道情 况不太妙的是一位在南京大学任教的同学,他是出身浙东山区的贫农,人品非常好,整风时也因为说农民生活苦而被批判。他私下告诉我,他的妹妹因为没有饭吃而 卖身一样嫁出去。鉴于反右的教训,我十分同情而无言以对。文革后期,一位亲戚告诉我在四川看到农民在街边出售自己的孩子,才使我重新审视中共的农村政策。
户口制度也把人掐死。宪法规定的迁徙自由完全是谎话。不但小城市不能迁到大城市,农村户口更不能迁到城镇。要合法离开农村,只有考上大学或参军,毕业或复员后才会分配在城市。
实 际上,就从我们自己大学毕业分配来讲,也该充分看到,既使在城市,一样是人身依附的制度。不要说高等院校统一考试,如果考取,但是并非自己的志愿,也非去 报到不可,否则“不服从分配”这个污点就可能失业一辈子。毕业时,也一定要服从分配,否则也可能失业一辈子。这都意味着不会有任何经济收入,因为经济上不 是“全民所有制”,就是“集体所有制”,党和国家控制了任何一个角落,包括居住所在地的“街道”。但是毕业分配会做得“好看”,先由几位党员或“积极分 子”用红纸贴出大字报表示愿意服从分配、到最艰苦地方的决心书,然后其他人响应,因为不响应会被视为落后分子,可能就分配到最艰苦地区作为惩罚。到了人人 都写了决心书后,任组织如何分配,谁都没有话说了。
而到了工作单位后,只能努力搞好与领导的关系,否则受到打击报复,咎由自取。60 年代初,因为大饥荒,共产党对人民的管制稍微松懈,让“牢骚”有地方发泄。我在政治学习时讲话也比较随便;工作上比较“白专”,因此政策收紧,又开始讲 “阶级斗争”,加上与上级领导相处不好,我就被踢出华东师范大学,连降两级到一个培养技术工人的半工半读学校。当然调工作时讲那里如何需要我,我也知道不 能硬抗,只能“服从分配”。这次因祸得福,因为两年后爆发文革,我在新单位比较谨慎,没有甚么把柄。若在华师大,肯定被当权派抛出充当替死鬼,人生恐怕得 走不知生死的另一条道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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