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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舌尖上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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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24 23:16: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的记忆中没有悲伤,没有痛苦的事情,这很有可能和我的性格有关,像我的母亲。我母亲曾经说过,即使在生活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觉得苦。在我们没有吃的时候,母亲不会发愁,她想到了和她的母亲一起上山采摘野菜时是何等的快乐,不小心挖菜的小手锄削去了母亲手掌上的一块肉,至今还留下一块隐约可见的疤痕。母亲把疤痕摊在我们眼前,用手指着说,就是那时候留下的。看到我们紧张的神情,母亲总是高兴起来,说,你舅奶奶抓一把山土撒在伤口上,用嘴一吹,就不疼了。我们一边挖野菜,一边拾柴,你舅奶奶把拾来的柴草起堆,捆扎好,象山一样的背在后背上,我们几个姊妹,也就是你们几个姨,提着手中装满野菜的小篮子,向家里走去,那个时候是最快乐的。母亲什么事情都表现得很快乐,母亲从不忧愁。我很喜欢母亲这一点,因为她快乐了,我们一家人都很快乐。看看现在的人,和那些无病呻吟的文字,很是不理解,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痛苦和烦恼?真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拥有一颗快乐的心,世界也是快乐的。我说明一下,这个题目是我看来的,用在这里。





在我家堂屋的大桌子上,常年放着两样东西,一样是两把红色的和绿色的塑料壳热水瓶,另一样是一个玻璃茶盘上一把景德镇产的茶花纹茶壶,边上几个杯子和一厅茶叶罐。玻璃盘是我母亲结婚时的嫁妆,现在还在,将近50年了。我们渴了的时候,母亲就是拿桌子上的那两把塑料壳热水瓶中的一把,倒在从厨房拿来的白瓷碗中,递给我们喝。玻璃茶盘中原来有六只景德镇产的白色的梅花瓷杯,现在只剩下两只了,其中一只还有了一个缺口,那是我们的杰作,是什么时候打碎的,谁也记不住了。茶壶嘴也少了一块,是我倒水时,不小心磕碰在桌边造成的,我记得母亲当时说岁岁平安。那一只好的就成为了父亲专用的喝茶的茶杯。

父亲喝茶得有伴儿,也是两样东西,一样是院中的鲜花,父亲边喝茶边评论哪一种花开得好开得艳,明年打算再种一些什么,或者走到他喜爱的月季花前面,仔细地观看,顺手剪去开败了的花朵,老去变黄的花叶,就这么踱一圈,再回到桌边抿一口茶水。父亲总是面带笑容看着眼前的盛开的花草,父亲无声的微笑,像满园鲜花无声的绽放。

我们则闲不住,到处跑,皮闹得满头大汗,父亲看见我们就用哪朵鲜花又开放的如何来招呼我们。我们回来以后,父亲就倒满满一杯水给我们,我们一口气喝下去,随手用汗津津的胳膊擦一下嘴。还渴就趁父亲倒水之机,从父亲的茶杯中汲一口。父亲的茶水很浓酽,茶水呈黄褐色,又涩又苦,舌头都涩的麻了,又担心父亲知道,接过父亲手中的白开水,猛喝一气。这是就听见父亲说,又偷喝我的茶水了吧?

另一样是书,《资治通鉴》或者是《唐诗宋词三百首》,父亲的文学修养比较深,我有看不懂的古代散文,只要问父亲就可以继续读下去,用不着翻字典,找解释。父亲读书时,用双手举着,起眉高,书离眼睛一尺远,嘴里有时还发出声音,但很小。父亲说这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家里穷得连一张桌子都置办不起,只好这样读书。桌边放一本《新华字典》,后来不够用了,父亲又托人买了一本《辞海》,花去了父亲大半个月的工资。这本《辞海》现在归我所有,查些资料很方便。

父亲的茶大都很便宜,在老字号《兴隆茶庄》买的,兴隆茶庄离我家不远,在老街上,它的边上有几栋德国人建造的洋房,对面是法国人建造的洋房,很是鹤立鸡群,背后是德国人建造的银行,现在是中国人民银行的行政办公地点。茶庄现在的生意也还行,只是不如以前那么红火,竞争的利害,以它为中心的几步之遥,茶庄有好多家,生意也都还行。我有一次去买茶叶,那门坎下的石阶引起了我对以往的怀念。

我母亲帮父亲买茶都是到这里,横在门厅的高大的木质漆红柜台里面清一色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在门外看只能看见他们的脸和柜台上的玻璃茶叶罐,红艳艳的罐盖很显眼。室内的光线好像不太好,白天也需要开着灯。我随母亲进门,需要爬过这一阶又高又长的青石板,青石板很光滑,油腻腻的样子。门上的挡板(门槛)也很好玩,中间的油漆都没有了,凹下去一块。不一会,母亲提着两包用微黄色纸包着的两包茶叶,又提着我下了青石板台阶。这两包茶叶就是我父亲一年的用茶。包茶叶的纸有些稻草的香气,我很喜欢闻,好像还有一些茶香。

父亲喝的是最普通的茉莉花花茶,白色的茉莉花漂在茶杯中,茉莉花的香气就弥漫在我们那简陋的房间内。

有一年我看了一场电影,名字忘记了,好像是一个很受人尊敬的老干部到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遇到一个对家乡面貌发生巨变的心情异常欣喜的老朋友,邀他到自己门口喝茶,随手在自己的花架上摘了两朵茉莉花茶放进茶杯中,这样的一个镜头,又使我想起了我父亲喝茉莉花茶,赏花、读书的情景。

茶叶不能与其他有味道的东西一起存放,很容易吸附。我看书中介绍消除嘴中异味的办法之一就是含一些茶叶。我在吃过凉粉以后都是这么做的。茶叶是有一些洁癖的。

自从父亲动过心脏手术,茶是戒了,但是每年姐姐妹妹还是坚持将茶叶送来,放在父亲那里,有些茶叶都霉坏了,父亲看着可惜,又劝谏不住,就动员我试着喝一些,对身体是有好处的。我喝茶的习惯也就在近两年的时间内养成了,每天一到办公桌前第一件事情就是泡一杯茶,润一下喉咙。

母亲很少喝茶,偶尔一杯也是勉为其难,说是晚上睡不着觉。要是听说有好看的电视剧,而且比较晚,就少喝一些提提精神,看得高兴,没有注意一杯已经下肚,就整夜无眠,第二天还要讲给我们听,快乐兴奋的神情常常感染了我们。母亲说,茶真是个好东西。


豆豉

把干黄豆放水浸泡一段时间,到黄豆涨大发亮,滤除水分,用一块干净的细纱布,湿润后覆盖在发好的黄豆上面,等两三天以后,黄豆芽就成形了。我父亲很喜欢吃黄豆芽。方法很简单,用葱炝锅,把豆芽炒熟,加水烧成汤,加少许虾米仁,汤清味鲜。

我们家几乎都是这样的吃法,其他的方法不会也没有听说过。我们老家常来人,带几样东西,煎饼、花生米、山芋干,另一个就是黄豆。量不多,够吃上一阵子。

我的邻居宋老师,徐州人,说话有些硬,像炒熟的黄豆,咬在嘴里咯嘣咯嘣的。她告诉我母亲,黄豆可以做成豆浆,雪白的,营养很丰富。我母亲不知道怎样才能扎出豆汁,只是回家馋我们一下。记得有一天晚上,我们在合欢树下乘凉吃饭,宋老师端了一小盆豆浆让我们尝尝,我们小孩子很不习惯,觉得豆腥味很重。没有糖拌合,更觉得不好喝。我父亲觉得还可以,对母亲说,我们也学着做一次看看。母亲找来蒜就,把干黄豆放进去像捣大蒜一样把黄豆捣成粉状,倒进盆中加水,还是出不来豆浆,试了一两次也没有效果,干脆炒豆饭吃了。一个夏天,我们也没有谈起吃豆浆的事情。

我们隔壁的隔壁住着也是徐州人,说话就带些软绵,他家和我家相处得尤为友好,他家的孩子很多,生活很艰难,吃的半饱就没有了。冬天来的时候,送我们家一碗豆子,臭味很大,我母亲接过来放在门外的板凳上。我父亲回来的时候,母亲问他是不是倒掉?父亲笑着说,倒掉干什么!吃吃看。父亲先动了筷子,咂了一下嘴,说很好吃,我们就一拥而上。母亲用筷子挑了一点,放进嘴了,也连声说好吃。为了这样臭的豆子,我们多吃了好几个馒头。第二天母亲当笑话讲给她听,又询问了这种食品叫什么名字,回答说:“臭豆子。”很直观形象的总结。张老师家也得到一碗,但是他家始终是不敢尝试,也转送了我家,我们都很高兴。他家每年都做,在立冬的那一天。第二年的立冬我母亲烦请他帮我们做。那时正是唐山大地震的余波,我们那里搭建防震棚,家家自危。我父亲搭了一间四四方方的防震棚,很宽敞,我们一家五口住在里面,晚上亮起灯,母亲还能在防震棚里为我们缝补衣裳,缝纫机的机械响声间隔一段就有节奏的响起。他们搭的是一种非常简易又非常实用的三角形防震棚,但是住不了几个人,他家人口多,只是让小孩子们住,大人们仍旧住在砖屋内。从春天住到冬天,形势渐渐的缓和,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们全院的人们都在砖屋内活动。他家搭建的简易防震棚里就成为了做“臭豆子”的良好的场所。

她事先告诉我母亲,把黄豆洗净,用水泡了,泡得发亮,再端给她。我母亲在家里一边洗黄豆一边和我们谈话,很高兴,快过年了,今年家里又有了一种很好的食品,自然高兴。等我母亲把洗好的黄豆加水浸泡的时候,我母亲突然说了一声,你看我真傻,做豆浆的时候为什么不泡豆子呢?没有水哪里来的豆浆?我母亲笑了,看来人还是有犯傻的时候。

我们睡觉的时候,母亲去她那里看煮豆子。他家用的是草锅,他家一个老奶奶,没事的时候就到外面拾柴拣草,她的几个孙辈们也跟着,省碳钱。先用大火烧开水,然后改成小火,慢慢地熬,熬上它三四个小时,熄了火,等余灰都燃尽了才起锅。母亲把一个白瓷铁盆交给她,看着热气腾腾的豆子从锅中倒进去,她立马用一张干净的塑料纸把口封严,用绳子扎牢,然后再用破被套裹得严严实实,随即塞进他家前面的防震棚的草垛中,用稻草盖严实,告诉我母亲,等一个星期再来。母亲快半夜才回来,说程序很复杂。

她是一个老师,很有气度,几次调资,都主动地让给了年轻的老师,其实她家里是很困难的。穿得很朴素,只要能穿的,洗得干净就穿上了。她还对我母亲说,我穿得再好,看起来还是乡下人的样子。哪像你们穿得孬一些也还是城里人。

一个星期很艰难的过去了。那一天母亲上班没有回来,叫我到他家看看。我去的时候,她正在解裹在外面的塑料纸,一股霉苍苍的味道扑鼻而来,晶亮的黏涎一拉多长。我问她现在就能吃吗?她回答我,不能,还要一个星期。她在盆中加入了黑乎乎的胡椒、鲜红的辣椒、味精和精盐,用一把大铁勺用力的搅拌,不一会,霉味没有了,飘过鼻尖的是一种不可抑制的鲜美的味道。她对我笑了,说放在太阳底下晒一个星期就有臭味了,就可以吃了。

许多年过去了,我们两家分开在两个地方,很少见面。现在他家的大女儿定居在澳大利亚,大儿子在北京物理研究所,据说还曾经被邀请吃过国宴,其他的姊妹们现在都混得不错,衣食无忧。他们的年纪比我父母大一些,现在看到一定是很老了。从那以后,我们就再没有吃过这样的“臭豆子”。许多年以后,在超市发现了这种东西,有了一个有文人气息的名字“豆豉”,我是无意中买回去吃的,打开以后,立刻就想到了这就是我小时候吃过的叫“臭豆子”的食品,不过臭味好像减轻了许多,也不很实在,水分太多。

“豆豉”还有另外一种形式,就是晒干了,成为干豆,黑黑的上面还沾上不少红色的辣椒,很有嚼头。

想念以前的“臭豆子”,很好吃的“臭豆子”。



麦芽糖

我们冬天的时候,没有事情做就找一个阳光充足的地方,挤在一起晒太阳。没有风的冬天,晒太阳感觉很舒服,太阳照在厚厚的棉衣裤上,摸起来又柔和又温暖。就是在这样的晴和的天气里,常常有货郎担子走进我们的大院,敲一面小铜锣,一两下喊一声,“卖麦芽糖罗!有买麦芽糖的吗?卖麦芽糖罗!”很诱惑人。

卖麦芽糖的人眼睛很好使,哪里孩子多就往哪里去,停在不远的地方,吆喝这么一两嗓子,就把肩上的担子放下来,横在两头的筐上,坐在那里单等人来。卖麦芽糖是不容许事先尝的。麦芽糖饼用一个干净的纱布盖着,只露出一角。看到来了孩子,就装作在敲打麦芽糖。卖糖的手里拿着两样铁器,一个片状的铲子,一个锤状的敲击物,似锤非锤,碰在一起声音很清脆,还发出有震动感的余音,敲出的麦芽糖都是条状的,里面的孔洞很大,看一大块,到嘴里没有两下子就快没有了。

有时候也有卖辣椒酱的,就显得很冷落,撑开了嗓子喊,去的人也寥寥无几。我母亲给我两毛钱,让我打一毛五分钱的辣椒酱(正好一斤),剩下的钱买一块麦芽糖。麦芽糖到嘴了就化了,我母亲问我怎么样,好吃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母亲笑着对父亲说:“猪八戒吃人生果,不知滋味。”

现在只记得那时,有一个邻居要结婚,买了五角钱的麦芽糖,讨好小舅子。敲击麦芽糖的金属碰撞声到现在还听得很清晰。

作者 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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