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河上的情人節

zippy

碧血千寻

    冬末傍晚时分，匆匆踏过脚下的柏油路，能看到雨过后潮湿的痕迹，天黑下来的速度依然很快，就像在一眨眼的时间，又一年的情人节将至，琳瑯满目的店铺，华美的巧克力专柜，街头巷尾的花店开满了娇艳的玫瑰，携手同游的恋人相依相偎让人倾慕。

    亲爱的，千万别告诉我，你的灵魂此时有多么的寂寞，那样我会更加感到孤单，在这个清冷月明的情人节前夜，我也想买一支玫瑰，外面裹著彩色的包装，静静地躺在我的床头，而明日再将它亲自放在你的手中。

    然而，月很明，况且今夜，东京有风。

    你还记得我吗？时常站在河畔会对你骄傲地笑著的那个女孩，远在大海彼岸的窗外，望著灯火阑珊，去遥想那前世的缠绵，那思念如潮水穿越了几千年。在那条古老的忘忧河畔，你还握著那把心爱的古琴么？还会轻轻吟唱那首不知名的歌曲么？

    你就是那个叫做“无忧”的白衣少年。

    在那以前，我们并不晓得彼此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只是听那里的人们说，能留在河畔的日子，在七七四十九天后都得离开，那条河在阴阳界上，那里的河水会冲刷掉我们今世的所有冤孽，也会洗刷掉我们今生所有的记忆。

    本是懵懵未懂，我们痴痴的笑著，在那条忘忧河中，只有两个无家可归的少年最快乐。我和无忧都不明白为何有些人们总是脸上充满了生离死别的忧伤，都说忘忧河的彼岸遍地鸟语花香，犹如人间天堂。

    忘忧河的夜，蒸腾起满眼雾气，河边，彼岸花盛开如火，我和无忧坐在那河边等著上路的时间，彼此庆幸著没有太多的放不下，嘲笑著路人的恋恋不舍，或许因为得到的太多，总有更多的牵挂。

    “无忧，你想河那边会是什么样子？”我悄悄地问。

    “听说阳光明媚，四季如春，随处都可以采到奇花异果，那里的人可以在空中跳舞，那里可以让人自在逍遥。”无忧神秘的冲我眨了眨眼。

    “那你一定喜欢跳舞。”

    “我不会跳舞，也并不喜欢，而且我喜欢四季分明的天气，我生在北方，喜欢下雪。”无忧忽然叹了口气。

    “我喜欢唱歌。”无忧抚摸著他那把古琴，琴弦闪闪发光。

    “我怕孤单，怕没人陪我说话。”我听说那里的人总是孤单支影，最多也不过一个人在天空飞呀飞。

    “那里的人不懂得感情，只有在转世之后，才会有记忆。”无忧也是这么告诉我。

    “转世，要等多久呢？”我用手托著腮，呆呆地望著静静的河水。

    “那要看轮回，好像还得等到有生命降临人世间，也不知何时能轮到我们。”

    黑暗中，夜风吹得有些冷，我紧紧地裹紧了身上的单衣，疲倦的我伏在河边的草地上睡著了，无忧坐在我的身边，靠在那棵不知道多少柳树上，他睡得好像很轻，随时都会醒来。

    每天清晨，无忧都会采集一些不知名的野果和我一起充饥，即便这里没有太阳升起的时候，到也是和风徐徐，周身暖洋洋的，我和无忧闷的时候也会去采野花，捉蚂蚱，玩累了，就倒下睡，时间也过得飞快。

    转眼间，很快就要到了四十九天，我们都知道，一旦到了那一天，那一瞬间后便很难相见了，于是我们开始希望时间变慢，我们慢慢的数著过去的一天又一天，时间越快，我们便愈是担忧，于是，我们的脸上少了最初的侥幸。

    那一年，我们都是十八岁，情窦初开。

    我异想天开的来到佛前，想求佛慈悲多容我们的快乐几天，哪怕是不要去河对岸的世外桃源也好，佛无奈的摇头笑了笑，你们这对俗男怨女，前世修行的不够，今世火候不够，只能等来生。

    我忍不住开始了伤心的抽泣。

    佛微笑著对我说︰“你为什么伤心哭泣？”

    “因为我将失去一个和我一起开心的人。”

    佛说︰“因果轮回，造物弄人，也只因这里只有无忧一人能和你一起游戏。”

    “就算是这样，难道不可以让我们多留几日吗？”我依然祈求。

    “多留几日又如何，缘聚缘散，本是顺应天意，早晚要散，何必顾在朝夕。”

    佛问我。

    “因为舍不得。”我低下了头。

    “贪心，贪欲，记得你当初还在嘲笑别人放不下生离死别，此刻到了自身到是不够清楚了。”

    “即便我容了你们，你们在这忘忧河上也只有两个人，你们不会永远快乐的，人毕竟是要回到人间，过属于人的生活，有贪心有痴欲，有苦又累，有哭有笑的生活。”佛摇了摇头说︰“你愿意让无忧永远只对著你一人，不让他去有更多的快乐吗？”

    我羞愧的低下了头。

    “那能让他不要忘记我吗？”

    “你想他记得你好，还是忘记你好？让他记得你，在轮回后的天涯海角四处的找你，寻你，而你的轮回却不知道在何时何地，你愿意无忧受此煎熬吗？”

    “我不愿意。”我希望他能真正快乐无忧的活著。

    终于到了四十九天，我和无忧就要度过那条忘忧河了。

    “我能不能不去彼岸，而留在忘忧河边？，我甘愿承受这暗无天日。”无忧边说边留恋的望著我。

    “四十九天你们都要离开，这是不可改变的。既然已成定局，不如欣然接受，不要再留恋这世间一切的贪恋，过往云烟。”

    我眼睁睁的看著河水漫涨，从无忧和我的足底开始涨到了腰部，和忘忧河的水忽然变得苍劲有力，将我和无忧的牵在一起的手慢慢的分开，此时，我和无忧知道，一切的抗争都是徒劳的，只好用目光道出最后一声珍重。

    我不想忘记无忧，当我再睁开眼楮时，心中的苦楚却不见了，看到的，却是另外一个世界，天空蔚蓝，青草碧绿，清新的空气，自然的花香，天空的鸟儿在叫，勤劳的人们在耕作，幸福的生活。

    醒过来的我忽然意识到，世间本无想象中的大苦大难，人生不过一场幻象而已，不禁想起佛教亦云︰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忧，无爱亦无忧，亦复无惧苦。

    不记得忘忧河上的日子，也忘记了无忧那个男孩子，此时我站在大洋彼岸灯火阑珊的地方，明天是情人节，今夜的东京，风很大，月很明，我苦思冥想著那忘忧河上快乐的日子，那个叫做无忧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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