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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道-政道-神道:解密台湾第一黑帮的发展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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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3 18:44:0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在台湾“大选”前一星期,拥有四十万成员的大帮派洪门举办大游行,呼吁拒领公投票,并力挺马英九。这一讲究忠义的神秘组织,从来就不曾缺席过政治广场——它曾经的会员“洪棍”孙中山,就借洪门之力,一举发动辛亥革命。

  政治与帮派从来莫相分离,它们是一体两面,有时甚至是共生结构。去年年底,台湾竹联帮精神领袖陈启礼客死他乡,他的世纪葬礼,万人空巷,让人又忆及当年那举世震惊的江南命案,那一场政治与帮派共谋的历史。

  政治、帮派有组织,无信仰。那些可歌可泣的英雄悲歌,也许只有融化在神道之路上,方能找到归宿。

  黑帮教父陈启礼

  生于外省官宦之家,形成刚烈豪爽性格,他把竹联帮带上国际舞台,成为“天下第一帮派”,却因效命政治,制造举世震惊的江南命案而入狱、出逃,最终客死他乡。

  


  竹联帮领袖陈启礼举行公祭,陈启礼义兄弟是最大的公祭团体,在前帮主黄少岑(左三)的带领下,约有五百人参与。图 陈易辰



  竹联帮第二任帮主黄少岑



  竹联帮第三任代理帮主赵尔文



  吕代豪


  他为黑帮赋予了政治人格,却又卷入政治纷争。他的一生,堪称另一部杜月笙传奇。

  2007年11月8日,台北飘着绵绵细雨,邻近基隆河畔的大直商圈,弥漫着诡异的氛围,九千多位穿着黑衣的台湾、香港与日本的黑帮代表,八百位刑警人手一台摄影机严格搜证盘查,另有十多台卫星新闻转播车,全都涌入了竹联帮精神领袖陈启礼的公祭现场。

  警方为避免帮派借此造势滋事,竟破天荒地在公祭前三天举行全台大扫荡黑道,仍无法遏止这一场黑社会的“世纪丧礼”。

  “全台湾也只有陈启礼有这样的实力,公祭可以动员到台港日的黑道老大。”一位主跑社会新闻的记者感叹。公祭当天,台湾的九个新闻电视频道全都被陈启礼的新闻所占据,转到哪一台都是在报导陈启礼的生平与公祭,就连晚上最热门的九点谈话节目,也全都在谈陈启礼。

  台湾最大的外省挂(指1949年前后从中国大陆来台湾的民众)帮派竹联帮第一代帮主陈启礼,并非出身草莽,而是家教甚严的外省官宦家庭。

 


   陈启礼灵柩在家属等人护送下步出灵堂。



  约一万多人参加陈启礼的丧礼。(图:台湾《联合报》)

  本省外省仇恨,意外让陈启礼杀出血路

  1949年,6岁的陈启礼随父母从大陆去了台湾,父亲是一位法官,陈启礼从小就在严格的管教下成长,但是台湾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特殊的生存环境和陈启礼刚烈的个性,使得他很早就选择了江湖道路。

  “小学一年级,陈启礼的爸爸送他到小学去读,但是全班连他一共三个外省学生,那另外两个就常常被打,不敢反抗。”社会观察家张友骅指出,当时台湾社会刚历经了“二二八”事件,本省人与外省人经常爆发族群冲突,大部分的本省家庭都不愿意让女儿嫁给外省人,更何况是在学校里面,不会讲闽南语的陈启礼自然成为本省小学生欺负的目标。

  陈启礼的个性爱恨分明,有恩必还有仇必报,绝不主动欺负他人,但也不容许别人欺负他。“我当然忍不下这一口恶气,”陈启礼于1999年在金边接受台湾电视台采访时表示,“下完课班上有些人来打我,就大打出手。然后演变成是每天下完课全班来打我,到后来就是整个年级的学生统统都一下完课,在那个教室外面的走廊,整个年级都来打,我就一直奋战。”

  陈启礼渐渐地将外省的小圈子结合起来共同对付外侮,如此就有了帮派的雏型。

  上高中后,陈启礼加入了以外省人为主的“竹联帮”,绰号“鸭霸子”。关于“鸭霸子”的绰号,还有一个传说:当年陈启礼与帮派弟兄有一次被警察追捕,拔腿狂奔到一个河边,前面没有路了,十多个兄弟纷纷跳进河中游到对岸,唯独陈启礼不敢跳下去,原来他是不会游泳的“旱鸭子”,从此他就被称为“鸭霸子”。

  陈启礼不同于一般的黑社会分子都是逞凶斗狠,他比别人多了一份经营的头脑,迅速在竹联帮内部崛起。

  仅仅27岁,他就在阳明山的竹联帮大会中被推举为总堂主(帮主)。担任帮主的陈启礼带领弟兄们与各黑帮火并,不断扩大地盘,尤其是在成功挤压当时势力最大的四海帮地盘之后,竹联帮声势猛涨,一跃成为台湾第一大黑社会组织,帮众达到十几万人,快跟台湾陆军人数差不多。直到1984年江南命案案发,陈启礼的黑道事业如日中天。

  “黑道大哥一讲到陈启礼,莫不恭恭敬敬的。”曾经贴身采访陈启礼的《中国时报》特派记者梁东屏说,第一次感受到陈启礼的“威力”,是1985年在纽约市拘留所内采访“江南案”枪手董桂森,采访的过程中,董桂森提到“陈大哥”,早年陆军士官班出身的他竟然像提到“总统蒋公”一样,迅速挺直身体,尊敬地称呼“陈大哥”。

  陈启礼虽然是台湾第一大帮派的帮主,但是他对待属下,除了要求严守帮规之外,并不太会记仇。1985年,陈启礼因“江南案”第二次入狱之后,前竹联帮虎堂堂主朱家训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弟,有一次陈启礼妻子陈怡帆找了竹联帮的一些兄弟到家里吃饭,厨艺甚好的陈怡帆亲切地询问大家想要吃什么,结果搞不清楚状况的朱家训竟然说“想吃烤鸭”,这可是犯了竹联帮的大忌,一个小弟造次想要吃“鸭霸子”帮主陈启礼,当下十多位竹联帮堂主张大眼睛瞪着他。

  几天后陈启礼在狱中得知此事,并没有生气,只是说小孩子不懂事,要多多包涵。

  “任何与陈启礼交往过的人,都应该可以感受到他的教养。”一位熟悉陈启礼的社会记者回忆,认识他十多年,但就算是众多“兄弟”在的场合,也从来没听他说过一句脏话,连最基本的“三字经”都没有。客人要走,不论是什么人,他都起身相送。

    江南案,意外造成蒋家时代终止

  “黑道人物就像夜壶”,这是上海青帮大老杜月笙的名言。夜壶只能在晚上内急时偷偷拿出来用,但白天却必须藏在床底,因为它不登大雅之堂,见不得人。这句话用在陈启礼身上,更是得到验证。

  陈启礼自幼被法官父亲不断进行“要忠于国家与领袖”的爱国教育,在他身上,可以看得到江湖义气的豪爽,也有自认为是“为国锄奸”的使命。

  1984年7月,时任台湾情报局局长的汪希苓,因笔名“江南”的旅美作家刘宜良撰写出版《蒋经国传》并在报纸上发表不利于蒋经国的言论,极为不满。经人介绍认识竹联帮帮主陈启礼后,汪希苓对陈启礼晓以大义,一直用“‘国家’需要你帮忙”、“江南在毁谤‘国家’元首”、‘替天行道’等说辞,希望陈在这时候能够帮忙。张友骅透露,陈启礼决定赴美国旧金山德里市“教训”刘宜良。

  陈启礼于1984年8月,率吴敦和董桂森二名竹联帮左右护法,共同在美国执行自认为是“锄奸”的计划。当年10月10日,三人锁定刘宜良行踪;
10月15日上午九点,当刘宜良在住处吃完早餐,到楼下正准备开车外出前往开设在渔人码头的礼品店,并将一些箱子搬进车厢内时,已事先埋伏的董桂森等人,持左轮手枪朝刘宜良两眉间开了一枪,刘宜良随即倒地,胸、腹部再中两枪。

  这三枪却意外为已经岌岌可危的台美关系雪上加霜,直命要害——台湾情治单位竟派杀手到美国暗杀华人。陈启礼的朋友在美国公开指控当时主管台湾情报机构的蒋经国之子蒋孝武是幕后元凶,让台美关系跌入谷底。

  这一意外事件,也迫使蒋经国在翌年透过《时代》杂志表示,未来的“总统”大位将不会由蒋家人继任,这等于是正式宣布,要终结蒋家统治时代。

  “江南案”让原本挺“蒋”的美国政府勃然大怒,反过头来向台湾要求交出幕后元凶。陈启礼返台后不久,台湾的警政署于11月12日执行“一清项目”扫黑行动,而在确认“一清首恶分子”陈启礼就逮后,开始针对竹联帮数千名黑道分子进行逮捕感训行动,不经过司法审判,直接用直升机把落网的黑道大哥送到绿岛监狱。

  “江南案”不仅使陈启礼和吴敦被判处无期徒刑,流亡海外的另一杀手董桂森最后也死于美国监狱的斗殴事件,连当时的台湾军事情报局长汪希苓也因此下狱,经两次减刑后,三人服刑六年多获假释出狱。最后全案由台湾政府支付给刘宜良遗孀崔蓉芝145万美金和解了事。

  多年以来,人们一直在猜测陈启礼刺杀江南的动机。无论如何,陈启礼当初肯定没想到,他所犯下的大案,给台湾政治带来了巨大冲击,更没想到自己居然在无意间为终结一个时代充当了推手。

  当年,陈启礼这一位“江南案”的案犯,不过是一个政治的牺牲品,是一个时代的悲剧。当执政者需要他的时候,好言相待,一旦出事,陈启礼绝对是第一个拿来牺牲的对象。

   出狱后,淡出江湖

  1991年,陈启礼出狱后风光极了。许多生意人抱着钞票争着和他合作,朱家训回忆说,客人排队找董事长(竹联帮都称陈启礼为董事长)谈生意,就像医院病人排队等着看门诊一样。

  六年的牢狱生活,却使陈启礼和社会现实脱节,也降低了他早年敏锐的判断力。他疏忽了生意人找他合作,是想利用他的高知名度当招牌,在竞标工程时减少对手,在施工时避免兄弟找碴。何况也确有竹联帮的人进行围标,搞得工程界大乱,这些帐最后都算在他头上。

  陈启礼介入工程,使得黑道围标流言四起,台湾政府被迫再度激活“治平”扫黑项目,首要目标就是陈启礼这个老大。

  1996年,陈启礼再遭通缉,以后就避居柬埔寨首都金边市。岂料这一走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因为始终在警方的通缉黑名单上,陈启礼就连父亲去世也不敢回台湾奔丧,直到病故才能回到家乡。

  很少人知道陈启礼很有生意头脑。陈启礼当年在学校主修工程,服兵役于工兵指挥部,进入社会之后从事的事业也与工程有关,所以他在金边就朝这个方面发展。

  他很快就发现金边有不少法国人统治时留下的建筑,这些建筑都很美观、坚固,只是荒废了而已,卖价便宜是因为年久失修,因此他就便宜买进,然后找当地的承包商负责整修,他则亲自绘图、监工,然后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整修、转卖,就这样,居然也开始赚钱。

  柬埔寨很热,率性的陈启礼在家多数时候光着膀子,在泳池旁泡茶待客,即使是柬官员来访都不例外。

  陈启礼在金边的豪宅,终年宾客不断,很多时候也要招待朋友去酒店夜游,他同样不饮,也不找小姐陪坐,小姐自然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也就不敢像对待其他酒客一样了。不过陈启礼身处其中并无丝毫不自然,依然妙语不断,举座生风。他多半待二三十分钟便离去。

  一生大起大落的陈启礼,注定不会成为一个无所事事的白发老头子。他在柬埔寨除做生意之外,并且热心公益事业,多次组织在柬台商赈济当地的贫民。 

  陈启礼经常带头举办赈灾活动。逢年过节,他就组织几家台商以及台湾医院到金边市郊的一个县赈济当地贫民。

  前几年,陈启礼被诊断患有胰腺癌,病情不断恶化,不敢回台就医的他,只得待在香港医疗,直到2007年10月在香港医院病逝。竹联帮“精神领袖”、“江南案”杀手陈启礼终于走完了他64年的江湖人生。

  陈启礼曾对媒体透露,一生最遗憾的事,是父亲过世,不能返台送终,恪尽人子之孝。陈启礼的一生足以让在黑道上打滚的江湖人,省思“歹路不可行”。

  根据警方的推估,竹联帮拥有的枪支足可以武装两个旅。武器比台湾警员的武器还要精良,有各式手枪、钢笔手枪、超短冲锋枪、散炮枪与自动步枪,甚至还有土制火箭。

  台湾最大的黑帮组织有三个,分别为竹联帮、四海帮和天道盟。其中最大的竹联帮是由一群外省籍中学生创立的,这在世界黑道历史上也属罕见。

  被尊为“天下第一帮”的竹联帮,在全盛时期,帮众高达十余万人、七十多个堂口,并在东京、香港、东南亚与美国华人群聚的地方都能看到竹联帮的堂口与分支机构。

  竹联帮叱咤台湾的二十世纪六十到八十年代,在“精神领袖”陈启礼逃亡柬埔寨之后,江湖威名逐渐被四海帮与天道盟遮盖过去。

  直到2002年3月,台湾海巡署破获有史以来最大的枪械走私案,在一艘大型渔船上查获MP5、M16、冲锋枪等十多种长短枪共173支、子弹1万发和26枚手榴弹、1枚枪榴弹,“火力可武装一个加强连,”一位高阶警官强调,这才让人感觉到竹联帮拥有强大的实力。

  竹联帮的崛起,可被视为一部台湾本省人与外省人的仇恨械斗史,也与“精神领袖”陈启礼的一生息息相关。

  1949年,籍贯江苏的陈启礼,跟随法官父亲落脚台湾台北县中和,经常受到本省同学欺负的陈启礼,每天下课的最大活动就是“与同学打架”,逐渐在外省同学与眷村圈中打响名号。

  竹联帮的前身中和帮,势力范围涵盖中永和地区,帮众大都为外省人,但是在1955年时,帮主孙德培在一次纠纷中杀死了一名少年,最后遭到逮捕入狱,陈启礼也在这一个时间加入了帮派。

  后来中永和一带以剩下的大哥和元老赵宁为首,在1956年6月召集帮众于中和乡竹林路举行大会,商量对策。由赵宁宣布,因为帮主孙德培的入狱,为了尊重帮主以及表示平等,决定不设立帮主一职,并且将中和帮残余势力统整共同组织“竹林联盟”,简称“竹联帮”。

  由于陈启礼敢斗敢拼,立刻在竹联帮内部迅速窜红。27岁时候,又被大家共推为第一代帮主。1972年,陈启礼因涉杀人案件,被捕入狱后,仍然从监狱内透过总护法“白狼”张安乐遥控竹联帮。

  精兵主义,竹联帮组织严密

  陈启礼与张安乐再次把组织重新改革与制度化,分支改编为八旗制,并扩编成虎、豹、龙、狮、熊、凤、狼、鸟等分支堂口。在张安乐的带领之下,“新竹联帮”有了完善且精密的制度与稳固的基础,并且还提拔许多后辈,培养后辈成为独当一面的角色。

  竹联帮的历任帮主都是外省籍,所以从帮规建制上,沿袭大陆青、洪帮的部分仪式,并订立帮规。

  竹联帮内部等级森严,小辈必须绝对服从长辈,并设有多种残酷的刑罚,对那些办事不慎或违反帮规的人,轻则体罚、囚禁,重则殴打。组织内部,一律使用暗语、手语,并模仿过去大陆黑社会使用过的某些象征性行为,如端茶的姿势、烟具的摆放等特定符号,作为显示身份的暗语。

  在当时,外省人在台湾算是少数族群,所以陈启礼在建构竹联帮的组织架构时候,采取“精兵战略”,以对抗本土地头蛇。

  “初期,竹联帮打天下的时候,采用精兵制度。大家平时在一起,都是不停地拼杀上来,彼此的默契非常强。”社会观察家张友骅分析,竹联帮每一个堂很大,台湾最大的角头(黑帮区域领导人),大概才一两百人,一般的角头都只有五十多人,“可是竹联的一个堂就会到几千个人,堂主的权力很大,但又受到陈启礼的严格管制。”1968年4月,由张安乐主持竹联帮阳明山会议,将组织编制扩大,会中并规定日后各分支必须上缴“母金”,支撑竹联帮的核心组织发展。

  竹联帮常常以少胜多,很快就以打架的狠劲逐渐在道上扬名,连其他一些大帮会都不太愿意惹他们。1960年春节,一个竹联帮成员在西门町被四海帮修理了一番,于是竹联帮向这个当时比竹联帮强大得多的帮派宣战,顿时间战火纷飞。最后警方强力扫荡树大招风的四海帮,四海帮被勒令解散。四海帮的地盘就被坐收渔利的竹联帮接管。

  上世纪六十年代,赵尔文加入竹联帮。在他的领导下,竹联帮由一个以外省籍为主的黑帮蜕变为容纳台湾本省人的帮派。

  经陈启礼的整顿后,竹联帮的势力更加壮大。在这一期间,竹联帮也逐步将武装现代化,与敌对的四海帮在1980年间,相继制造了杏花阁血案、天厨餐厅事件及法庭喋血等社会事件。

  根据警方的推估,竹联帮拥有的枪支足可以武装两个旅。黑社会的武器比台湾警员的武器还要精良,有各式手枪、钢笔手枪、超短冲锋枪、散炮枪与自动步枪,甚至还有土制火箭。

  树大招风。竹联帮在台湾与海外积极拓展恶势力范围,并且四处吸收新血,此一大动作马上引起政府的注意,1970年开始激活“一清项目”,动用八万警察大军扫荡竹联帮、四海帮与天道盟,四天之内把数百位的黑道老大一网打尽,不经过任何的司法审判,直接用直升机送到与世隔绝的绿岛监狱。

  在政府执行“一清项目”之际,竹联帮由于组织架构采用精兵主义,只要警方逮捕一个堂口老大,旗下的数百位帮众顿时间丧失领导中心,组织瞬间瓦解,造成竹联帮势力锐减。

  黑帮老大摇身一变成为企业董事长

  1976年,出狱后的陈启礼,开始思索如何带领竹联帮组织再造,从昔日的赌场围事与经营特种行业,转型到企业化经营。

  陈启礼锁定了消防产业与媒体业,陆续成立承安消防、美华报导、名商俱乐部等五家公司。

  竹联帮除了原有的地下赌场、地下钱庄、期货、色情咖啡厅、讨债公司等传统行业外,开始更多地渗透到各行各业之中,向影视、传播、企业、公司、餐饮业等行业进军,甚至将业务扩大到美国、日本和香港等地。

  其中又尤以对房地产开发、建筑承建业的染指令人侧目。1984年,台北市政府国宅社区的营建就遭到黑帮分子的勒索,工地无法开工,厂商请出竹联帮老大出面摆平,双方以三十万成交,竹联帮兄弟很快就把当地的那些混混全部“搞定”,差一点还闹出人命。

  竹联与四海两帮的冲突,更由街头械斗提升至金融领域。两个帮派介入的股市战,造成当时全台的金融风暴,在金融风暴的后期,两帮联手黑箱操作股市获取不法利益。

  直到1984年爆发江南命案,陈启礼因涉嫌杀害刘宜良(笔名江南),而锒铛入狱,六年后才管训出狱。

  1988年,政府宣布释放“一清项目”三百多名帮派分子,包含竹联帮各个堂主与角头,因此竹联帮重整旗鼓再度复出。

  1990年,刚出狱的陈启礼适逢台湾经济蓬勃发展,正值政府推动新台币8兆元的公共工程计划,竹联帮为争食这块大饼,先后成立了韬略集团、峻国企业、泉安营造及东奎集团等企业公司,以暗中进行围标、绑标工程;短短数年便赚取暴利,并运用充裕资金再次拓展势力版图。

  在竹联帮大步往企业迈进的道路上,也诞生了一些从混黑道漂白,做起正经生意的杰出商人。其中最有名气的是陈启礼的保镖张如虹,后来竟成为台湾相当知名的鞋厂老板。

  根据前竹联帮虎堂堂主透露,张如虹从小跟着陈启礼打天下,是陈启礼的左右护法,张如虹人长得很帅,却是冷酷无情的杀手。张如虹从绿岛管训回来后,在台湾生意做得很好,连续五年一直是台湾鞋业出口第一名。

  最近几年,竹联帮为了吸收新血,也与时俱进,拉拢青少年入会,开始利用青少年热衷于上网的特点,近年来也开始在网上成立网络“家族”,发展会员,并且深入部分的校园,以时髦的形式来吸引年轻人。

  收刀入鞘吕代豪

  耶稣被卖的那个晚上,一个冲动的门徒将大祭祀的仆人砍了一刀,削掉了他的右耳,耶稣说:“收刀入鞘吧!凡动刀的,必死在刀下。”

  作为竹联帮曾经的总堂护法,陈启礼的结拜小弟,吕代豪从立志要做国际杀手,转为一个神学院院长、牧师,他收刀入鞘、金盆洗手的历程,俨然是一条从黑道到神道的如神迹一般的道路。

  他连续入狱、越狱,台湾38所监狱,他待过14所;前后共被判处有期徒刑38年。“我正在清洗掉手上的鲜血,这需要用我一生的时间。”

  如今,他已不在江湖,但江湖依然有他的名。

 如果不是他亲口说出,没有几个人会把眼前这个彬彬有礼、低眉顺眼的人与黑帮老大的形象连在一起。2007年12月24日,平安夜,台湾牧师吕代豪到福建福州下面的福清一个乡镇教堂演讲,他跨海而来,风尘仆仆。那个乡镇教堂,可以容纳3000人众。先是信徒同唱赞美诗,再是“传灯”,一盏一盏蜡烛传到每个人手中,接着是俚俗的小品表演和歌舞表演,基督教福音化中国的过程是如此地在地化、生动化,让人无法与西方那个高居于庙堂之上、充满战斗性的宗教联系起来。

  最后,福清本地的传道介绍吕代豪上台,稍稍讲述了一下他的背景,台下的信男善女一齐发出啧啧称奇声,似乎他们正要见证的,是另一段使徒的神迹。

  吕代豪上台。他是一个天才的演说家,语言时而婉转,时而激昂,抑扬顿挫,掷地有声,中间还夹杂着英文、日文和闽南语。他的表情时而松弛,时而凝固。他讲述自己的生命历程,像在痛陈血泪之史,又如同在诉说一段光荣、辉煌的岁月。

  演讲的很多时候,他是一个循循善诱的牧师,而在忆及那个曾经置身的江湖时,偶尔的言辞之间,又透露出江湖的凶杀之气—那一瞬间的面部狰狞和恶狠狠的语气,让人察觉到江湖的诡谲。

  他已不在江湖,但江湖依然有他的名—因为他曾经是“天下第一帮”—竹联帮的总堂护法,台湾的38座监狱,他待过14座。

  那几天,他的演讲行程安排得很满,每天至少两场,每场大约2个半小时。在福清60万人口中,有大约20万基督徒,他不缺乏听众。他演讲的主题,包括教人怎样“断开锁链”,去除欲望,获得内心的平静,也教人怎么学习英语、日语。在热衷海外打拼甚至偷渡者众的福清,外语跟基督的福音一样,是他们安身立命总用得上的东西。

  而在日本,福清帮是仅次于山口组的大帮派;在美国,长乐帮(长乐临近福清,金庸小说《侠客行》中就有长乐帮)也是驰骋黑道的大帮。在他们的祖源地讲述帮派的故事,吕代豪算是深入虎穴,来对地方了。

   第一次遇见福音,吃饱了撑着

  1954年,吕代豪出生于台湾新竹,父亲是驻守金门的团长,乃黄埔军校19期出身的军人,常年在两岸的军事前线戍守,对于子女管教甚严;其母则是世界上最大、组织最为严密的华人帮派“洪门”的“四大姐”。洪门又称“红帮”,前身是明清时期的天地会,当年孙中山、蒋介石闹革命,对于洪门力量多有借助。谭人凤就说:“革命(辛亥革命)之成,实种于二百年前之洪门会党”,“在运动之初,惟洪门兄弟能守秘密。发动之后,亦惟洪门兄弟能听指挥”,“人无论远近,事无论险夷,人人奋勇,个个当先,卒有武昌起义,各省响应,不数月而共和告成,军队之功,实亦洪门兄弟之功”。甚至在美国檀香山,孙中山就加入洪门致公堂,被封为“洪棍”。今中国致公党亦是从洪门致公堂演化而来。

  “洪门有十个领导人,排名第四(四大姐)和第七(七妹)的按规定由女性出任。洪门靠赌博抽头为生,我从小就看到我妈妈开赌场,她很豪爽。”这位四大姐对儿子的教育方式,就是从不反对儿子和别人打架,只是“打赢了才回家,打输了就不要回来”。

  在这样的“尚武”家庭长大,吕代豪养成了逞强斗狠的性格,十几岁时就横行乡里,下塘洗澡都要清场。在连续的退学、转学、不服管教之后,被父亲送入了凤山陆军官校预备学生班。然而就是在这个以“合理是训练,不合理是磨练”为口号的军校,更磨砺了吕代豪凶狠的脾性。在这里他对跆拳情有独衷,在二年级时就已是跆拳二段高手了,后来甚至获得台湾青少年组是跆拳冠军。

  也正是在那里,他第一次在学校的广场里,接触到了基督教,看到一群人围坐着,口里喊着“哈利路亚”、“阿门”。对于这种基督教的团契祷告,他觉得是吃饱了撑着。

  立志成国际杀手,以《圣经》来学英文

  1972年,台北发生了木栅大械斗,“大政小帮”与蓝鹰帮为争地盘火并,数人重伤,一人死亡,而吕代豪则是这起血案的主力参与者,从此,他开始了亡命天涯;也从此步入了黑道。

  那是一段杨德昌电影《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一样充满了青春期躁动和社会躁动的日子。杀人后,他正式加入了飞鹰帮,充当讨债的马仔,并且准备偷渡出境,然而等待他的是被捕,并被投入大狱。在反复的交保、被捕后,他日渐由监狱的常客变成了监狱的主人。在狱中,他依然以拳脚功夫而称雄,然而,就是在台北监狱,让他又一次接触到了基督。跟他同房正好关押了几个被人利用贩毒的菲律宾人,每到晚上,他们就聚在一起读《圣经》和祷告,虽然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耶稣是谁,但也跟着念:“我们在天上的父啊!愿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别人的债。不叫我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门!”

  他只是把阅读《圣经》和祷告看成是学习英文的工具,因为他立志要当国际杀手。“为什么我会想当国际杀手?第一个理由是杀手收入丰厚,可以享受豪华的生活;第二个理由是我擅长射击;最主要的是,我的个性本就好勇斗狠,所以自认为天生是块当杀手的好材料。”

  而在经过多次换狱后,1975年,他被送到台湾离岛兰屿管训队服刑,也正是在那里,他结识了竹联帮大哥陈启礼。在他的推荐下,也正式加入了竹联帮,隶属总堂。而过了八个月,又被送往著名的政治重刑犯关押地绿岛——施明德、吕秀莲等民进党元老,后来就囚禁在这个地方,倾听“绿岛小夜曲”。只不过吕代豪服刑,是在绿岛管训队,而政治犯,则在绿岛国防监狱,这两处都由军队直接管控。就是在绿岛,他开始跟着一个日本名古屋高级中学毕业的犯人学习日文。

  以福音为传递爱情工具

  1976年年初的一天,吕代豪收到了一封信,来信地址很是陌生,展开信纸,来信者说自己是陈一鸣的妹妹陈筱玲,特别写信来问候他的,并同时还附有一张贺年卡。陈一鸣是吕代豪的结拜兄弟,在偷电动机车时,他曾帮陈一鸣扛过罪。面对来信,吕代豪很是感动,因为这个世界还有人记得他。他回了信,并自己画了两张贺年卡,又在贺年卡后面写了几节《新约·路加福音》的话:“我告诉你们,一个罪人悔改,在天上也要这样为他欢喜,较比为九十九个不用悔改的义人欢喜更大。”陈筱玲收到回信后,非常高兴,因为她信了两年基督,正是热心传福音给别人的时候。从此之后,他们经常通信,至他出狱时,已有五百余封。

  从绿岛再被送到台东岩湾管训队后,也就是在那里,他起意越狱。陈筱玲传来福音不能使他内心平静,他与她通信,不是要听她的传道,仅仅是为了有个人来信好打发时光。在1976年7月,经过精密计划,吕代豪与另一个狱友田嘉仁(小力),利用台风袭击台湾、东部地区警备司令部诸多军警被调去救灾之际,冒着生命危险,成功躲过警卫,逃出生天。

  他们在军警、狼狗的追捕下,顺着爆发泥石流的卑南溪,抱着浮在河中的树干,一路漂到太平洋去了,在海水中浸泡了几个小时,差点被鲨鱼当成了美餐。终于,在九死一生中,他们趁着涨潮的机会,慢慢游到了岸边。然后又深入大山,沿着台湾的中央山脉一路西行,五六天后才到达屏东,再搭车到高雄,终于回到他的黑帮世界里。

  万事都互相效力,叫爱上帝的人得益处

  出狱后,他大张艳帜,不再帮人讨债,干脆做起大哥,开起应召站来。他与田嘉仁控制了不下15个应召女郎,然而不久他就与田嘉仁反目,这对一起越狱、生死与共的难友,在大打一架后各奔东西。

  这也为他再次入“冤狱”埋下了祸根。那一段时间,“吃、喝、嫖、赌、偷、抢、骗,我样样都来,几乎天天都在犯罪,也经常和人动刀动枪,没有一天不是过着纸醉金迷、刀口舔血的生活。”但就在他凑足路费、准备偷渡出境时,在高雄又被警察抓住。

  这一次他依然想逃,却没有机会。已经与他通信多年的陈筱玲来看他,对他说:“代豪,不要认为你又失去了自由,这正是你蒙恩的开始。逃脱总有一天还是要被捉回去的,现在不要胡思乱想了,这是你被上帝拯救的机会??让我们隔墙共勉!”那时候,他已经与陈筱玲谈恋爱,“想到若有一天,有另外一个男孩取代我去照顾她,给她幸福,我的心有如刀割,寸寸都要滴下血来。”

  1977年,吕代豪又被送回岩湾职训总队,再次回到他越狱出逃的地方。作为有越狱前科的罪犯,这次被铐上了三副共72斤的脚镣,再也没有出逃的可能。为了打发时光,他每天背诵《英文袖珍字典》和《英文名人演讲稿100篇》。

  但是没过几个月,他跟田嘉仁结下梁子终于有了报应。原来田嘉仁在跟他打架分开之后,犯下了一个一千多万的案子,被逮捕后,他为了报复吕代豪,说吕是他这个案子的共犯。不久,他服刑未满,就又被判9年半,加起来一共是14年。想到大好的青春年华就此度过,吕代豪彻底绝望。

  那段时间,陈筱玲就变成了他的私人牧师,写信给他,让他向上帝服罪。但是上帝不可见,留给他的,依然是深陷牢狱。“主耶稣的宝血可以洗我的罪?他是在将近两千年前死的,怎么能洗除我的罪呢?若真能洗我的罪,我也不会被判这么多年徒刑了。”吕代豪想到的,依然是只有抓住机会逃脱一途。

  在绝望之中,又遭内心重压,狱友林民雄突然猝死。生命的脆弱让吕代豪不寒而栗,而女友筱玲的及时来信,让他如若电击。那一次,主基督真正进入了他的内心。尤其是筱玲举出《新约·启示录》中“人往往把心门锁起来不肯接受主耶稣。主耶稣在外面叩门,人都不肯开门让他进来,使得他站在心门外面又失望又难过”,他突然醒悟——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接受耶稣,才能获得内心平静。

  从那天开始,他开始认真读经、祷告。并且带动了其他狱友,一起轮流读《诗篇》。慢慢地发展到了7个人。这群没有方向的羔羊,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牧人。

  除了自己信主,他也开始以服罪之身,在监狱里传道。“有一天我正在读《圣经》,看到一节经文:‘天上、地下所有的权柄都交给我了,所以你们要去,使万民做我的门徒。’另外又看到一节经文:‘你们要往普天下去,传福音给万民听。’这两节经文使我很震撼。”他认为,天底下有两种地方的人最需要福音,一个是医院的病人,一个是监狱的罪犯。于是他开始在狱中“报佳音”,狱吏对此也不干涉。也就在他慢慢踏入正途之后,一连串的好消息传来,先是对于与田嘉仁案部分,获重审判无罪,又因表现颇佳,获得减刑。

  1979年,吕代豪终于堂堂正正地跨出监狱大门。就在那年的圣诞节,他正式受洗,归于耶稣基督的名下。

  从此,吕代豪获得了开始了新生:拓荒,传教,与陈筱玲结婚育女(两女目前都在美国柏克莱大学读书),拿到台湾华北神学研究院神学博士、美国加州国际神学研究院教育学博士学位,又到北京大学攻读哲学博士学位,并创办拓荒神学院,担任院长,带领三千余受刑人向善,被评为2005年台湾十大杰出青年,担任马英九的顾问(在福清传道期间,他甚至发动信众为马英九当选进行祈祷)

  从黑道到神道,吕代豪这位昔日大哥,已经不在江湖。他不再混社会,而是混教会了。

  代豪:《圣经》上说:“世上没有不犯罪的人。”又说:“世人都犯了罪,亏缺了上帝的荣耀。”人认为没有犯罪的行为便没有罪,但神是看内心的,神看人内心骄傲、贪婪、情欲、愤怒、嫉妒都定罪。《圣经》告诉我们,由于人人都有罪,所以按着定命,人人都要死,死后且有审判;但耶稣不仅是公义审判的上帝,他更是怜悯、施慈爱的主。

  代豪,人的衣服脏了,需肥皂粉来洗净;人如果有罪,灵魂污秽了,需要用什么来洁净呢?一言以蔽之,就是用血来洗。因为“若不流血,罪就不得赦免”。但动物的血不能洗人的罪,人的血也不能相互洗罪(因为人人都是罪人)。只有耶稣基督,他是上帝的儿子,为了拯救世人,以无罪之身,降世为人,只有他的血有代赎的功效。他临死前,在十字架上说:“成了!”就是说:血已流竭,生命将尽,代赎的工作已经完成。他既替我们付清了罪的赎价,从此我们就不再被罪辖制了。因此,当你接受他为救主时,他的宝血,就是为你流的;他的生命,就是为你舍的。

  ——女友陈筱玲写给吕代豪的信

  mangazine·名牌:台湾黑帮教父陈启礼去世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吕代豪:那一阵子,台湾很多的媒体都在找我,想问我跟他的关系。我躲避记者的采访。我觉得那时出来讲不合适,我如果讲他的好话,“政府”、陈水扁会不高兴,因为陈启礼是反台独的;而讲他的坏话,又不是我的心里话。

  我只想遥遥地思缅他,没有去出席他的葬礼,因为不差我一个。他的葬礼,应该是近几年来最大的吧。像台湾前“总统”严家淦的葬礼都比不上,除了原来蒋介石死。有上万人去祭奠他,这说明他做人很好,而且全世界像日本的山口组、美国黑手党、香港14K等帮派都派代表来。

  mangazine·名牌:你怎么评价陈启礼?

  吕代豪:陈启礼是我的结拜大哥,是他把我引到竹联帮来的。他是台湾的黑帮教父,也是难得地把台湾的帮派弄上国际舞台的人。竹联帮就是他把它弄到国际舞台、天下第一帮的。我跟他在兰屿、绿岛和岩湾都关在一起。他觉得我的拳脚功夫很好,英文也很好,他就劝我,要我往国际发展,能够跟国际接轨。要我能跟国际上的台面人物打交道,所以要把英文、日文和广东话学好,好跟美国黑手党、日本的山口组和香港的14K帮挂钩。

  我很尊敬他,他教了我很多。陈启礼就是要培养我成为与国际接轨的人,不过我后来却没有接那个轨,上帝比他早来一步;原来我学英文、日文和广东话是要做国际杀手,但是没有想到最后是被上帝所使用了,利用这些语言到世界各地去帮助人家悔改向上。

  陈启礼是个很有头脑的人,他说今天的黑道不再是打打杀杀,那是小弟做的事。帮派要进到工商界,做企业做的事,要企业化的经营。他是很有眼光的,我很想念他,他的去世真是可惜。

  不过他原来也跟我说过,说他这条路也是不归路。他说,代豪你是对的,你还年轻,还可以回头。我很感谢他对我的栽培。

  mangazine·名牌:竹联帮的势力到底有多大?

  吕代豪:我跟陈启礼在兰屿、绿岛、岩湾都是关在一起的。在监狱里面,竹联帮照样能够生存、发展。有一次竹联专案,抓了一千多个犯人。台湾那时才两万个犯人,差不多十多个人中间就有一个竹联帮的。有次我们在帮庆那一天,也就是1977年6月16号(因为竹联帮的很多人都是军校出身的,陆军军官学校的校庆日6月16日就变成了他们的帮庆日),发动大家从南到北进行大串联,决定所有竹联帮的人在那天中午闹房、绝食,让他们看到我们从南到北的力量,要震撼他们,让他们吓一跳,以展示我们的力量。

  mangazine·名牌:在你出狱后,你跟陈启礼还有过交往吗?

  吕代豪:我们都出来后,他做生意,我去看过他两三次,那时我已经信主了,有些人说代豪出来很久了,也没来找我们报到。他就来跟我见面,我请他去吃饭。我说我有朋友要见你,饭店旁边就是我们的教会,大家就来欢迎他,他在那里坐了一个多小时,如坐针毡。后来他就不来了,有人问他,吕代豪干嘛去了?他说你们不要找他了,他当洋神仙、洋和尚去了。后来他因江南命案被判无期徒刑,我还到监狱去看过他两次。再后来他去了柬埔寨,我也很忙,只跟他通过几次电话。

  mangazine·名牌:竹联帮、陈启礼为什么会去做“江南案”?

  吕代豪:因为这些人“爱国”。竹联帮有个帮规,就是一定要“拥护国家,支持政府”,对台独的人要坚决进行打击,竹联帮绝对不容许“台独”,要
“效忠国家和领袖”。竹联帮大部分是以外省人为主。而情报局也是利用一些力量来消灭另一些力量。陈启礼跟情报局挂钩,情报局给了他一个上尉当,情报局有很多事不能做,但是帮派可以做。情报局又牵涉到蒋孝武、蒋孝勇。你想想,我们竹联帮的大哥都是情报局的上尉,我们竹联帮要实弹射击,都是到军用靶场射击。

  mangazine·名牌:你与马英九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吕代豪:差不多是在他担任“法务部长”的时候。他来跟我请教一些有关竹联帮的事情,我就跟他谈。他说没想到这个人的英文、日文这么好,很多人又说我跟他很像。他是湖南人,我是湖北人。他有两个女儿,我也有两个女儿。他身高178,我身高180,他78公斤重,我80公斤重;我们年龄也相仿。不过他是乖乖牌,出身很好,而我是黑道出身。我陪马英九去过泰国、日本、菲律宾访问,陪他去见总理、总统。我现在也是他的一个基金会的顾问。

  偶尔也用拳头传教

  mangazine·名牌:现在是牧师,你还使用拳头吗?

  吕代豪:大约两三年前,有一天我在台北讲道,突然底下来了七八个人,一看就是小太保,他们来做礼拜,但一副爱做不做的样子。我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他们是竹联帮的“竹叶青”。他们去砸别人的店,被送到法院,他们对法官的态度又不好。法官说要把他们送管训队去进行感化训练,他们就求饶。法官说,那好,给你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们竹联帮原来有个老大,叫吕代豪,他现在教会,你们去找他报到,看三个月怎样,如果他写了推荐信来,就不用送管训。所以那些小家伙只好找到我这里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做礼拜,这些“竹叶青”要来不来的,还问我:牧师,教堂里面能不能抽烟啊?真让人生气。有一天,我就在想,怎么能让他们听我的。看他们那副样子,真的是很想揍他们,但是牧师又不能打架。我让他们看我写的书,他说我一辈子都没看过一本书,才不看你的书,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终于有个机会来了。有次他们在一起说起打架的事,我就走过去说我以前也很会打架啊,我曾经是台湾拳击冠军呢。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我就跟他们说,如果你们哪个能挨得起我一拳,你就出名了。他们问我多少岁,我说我五十多岁。“哎呀,五十多岁的老人家!”他们嘲笑我。我随手从口袋里掏出1000块钱,让人去买两个拳击手套来。我一说打架,他们就很有兴趣了,可是后来一个个都被我击倒,他们就说:“牧师,不敢了,不要了!”

  我说你们要不要学这个功夫啊?结果这以后,他们见到我口口声声叫“老大”。我说你们好好地跟我两个月,我教你们拳击。后来他们乖乖地跟着我做礼拜,表现还不错。

  拳击、暴力这个东西,就好比一把刀子,就看你怎么用它;掌握在杀手的手上就是凶器,掌握在厨师的手上就是切菜的。我没想到我的功夫对传道还有点用。后来他们只敢在楼梯口抽烟,看到我来了,就说老大来了,老大来了,至少知道躲着我抽了。当他们发自内心地敬佩我的时候,我讲话就有效多了。

  mangazine·名牌:你现在还喜欢枪吗?

  吕代豪:我在美国的家里还有十几把枪,其中有M12、M16,但这是合法的,有枪证。在台湾我还有四五十把古董武士刀。我必须坦诚地说,我对刀、枪确实是喜爱,但是喜爱归喜爱,现在也只是看一看,摸一摸,我已经收刀入鞘了。原来混黑道时,很想拥有这些东西,有了这些,走路都好像有了翅膀一样。每天睡觉身边都要放把枪,没有枪我就没有安全感。但是现在好烦,这些兵器要保养,要上油。我又不能找别人来帮我保养兵器,不然传出去,说这个牧师有这么多刀、枪,不好。

  我常常说,人在三十岁以前是靠体力吃饭的;三十到五十岁,是靠智力的;五十岁以后,就是靠影响力和判断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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