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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的王若望——写在王若望九十冥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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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 07:54: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color="Black"]我心中的王若望——寫在王若望九十冥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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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or="Black"]我沒有見過王若望先生。

我知道王若望先生是從1978年王若望、劉賓雁、方勵之被鄧小平欽點開除中共黨籍開始,並認為這三位都是好人。到1989年6月,中共以極殘酷的手段血腥鎮壓了那場近百年來在中國大地上聲勢最大的全民要民主、爭人權的運動,許許多多的參與者被捕、入獄、甚至犧牲。那時,我在海外,通過所在國電視的現場直播和採訪報道,全程目睹了那一場空前的用青春、鮮血和生命書寫的歷史。在那一年,我們結識了一位在女子大學教中文的法國籍教授,她精通英、日、中文,憑著她的良知,和對1989年中國人要民主、爭人權的認同,盡其所能,幫助了許多需要幫助的人,從而贏得了我們的尊重。

記得是1992年的一天,我們到她的辦公室,她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說:“我剛從香港回來,買了這本書,你們可以借去讀。”我看著封面,題目是《小荷才露尖尖角》,作者:王若望。我說:“我知道王若望,他被鄧小平開除出黨,八九後被抓起來,關了十四個月。”那位女教授說:“不,不是知道。我的意思是,你應當認識他,讀了這本書,你會認識他。”

現在知道,那是王若望自傳《自我感覺良好》的第二部分,《小荷才露尖尖角》是香港出版社出版時用的書名。是的,這本書使我認識了王若望。這本書從第二次國共合作,他從國民黨的監獄中出來,一直寫到淮海戰役結束,許多的情節都忘掉了,但有一段我一生都不會忘記。王若望一行五人被從蘇州監獄釋放,回到了王若望的老家。王的祖父已在他被關押期間去世,父母搬遷,是老祖母收留了他們。鄉親們在知道他們是共產黨的情況下,左鄰右舍和王的舅家還是自動送糧上門,有幾家士紳和開店的老板還悄悄地給王若望的祖母塞鈔票。王若望有一位堂弟王壽昌,一位表弟張恩嘉,幫助這五個人做了許許多多的事情,並千方百計地說服了自己的父母,要跟著表哥去革命。可是到了火車站,節外生枝地被兩個“黨性”太強的同道生生地將兩位有著火一樣熱情的年青人踢開了,把他們擋在了火車站柵欄的外面。當王若望拖著無力的腿跨過檢票的柵欄時,恩嘉和壽昌在柵欄的另一邊,揚著手發出了懇求的呼喚:表哥,“勿忘了我們呀!”……可是,在全國解放的第二年,恩嘉和他的弟弟在鎮反的高潮里遭到了鎮壓(死刑)。不僅是王若望,在我的耳畔也長久地鳴響著張恩嘉那“勿忘了我們呀!”的乞憐、求救的呼喚。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過河拆橋,卸磨殺驢……我不知道為什麽這些老祖宗留下的形容無仁、無義、無良之徒的言語一下子都涌了出來。這就是共產黨?!對於兩萬餘人的“西路軍”全軍復沒,對於山東的“王實味”……在共產黨里無端整人的悲劇中,每個人都會成為這悲劇中的一份子。王若望曾經說過:積他在黨六十年之經驗,凡是他人性、人道主義占上風的時候,都是他在黨內犯錯誤的時候。這句話刻畫出共產黨沒人性的本質。

王若望與三代獨裁者鬥爭了一生,被鄧小平封為“資產階級自由化的老祖宗“,也算名至實歸了。

王若望的另一個綽號是“橫豎橫”,即是他對共產黨獨裁統治的反人類本質可謂識破、識透早矣,與之鬥爭不計後果,不畏犧牲。從“山東王實味”開始;1957年被打成右派,開除公職和黨籍;文革中被打成反革命被捕入獄;到1987年,再一次被開除黨籍;再到1989年因聲援,支持人民要民主、爭人權的鬥爭,被捕入獄十四個月,出獄後仍受到長期的監視,直到作為共產黨獨裁政權的人質被放逐到美國;即使到了彌留之際,仍不與這個獨裁政權有絲毫的妥協,以微弱的生命發出擲地有聲的反抗“寧願客死他鄉”……。這就是王若望,終其一生,走在中國人民爭取自由、民主、人權的前僕後繼的隊伍中,不低頭,不妥協,不後退。

我讀過王若望先生的許多文章,尤其是經過王若望夫人羊子女士多年的辛勞,將王若望先生可以找到的文章都放到了互聯網上,完成了《王若望全集》。從中,我們可以了解到王若望先生的人生軌跡。王若望先生從1934年十六歲的時候就是因著追求自由、民主、人權的理念而進了國民黨的牢房;共產黨用“自由、民主、人權”的口號蠱惑人民,趕走了國民黨以後,卻變本加厲地實行著中國歷史上空前(也許是絕後)的血腥、殘酷的獨裁統治。而王若望先生一生追求的理念從沒有改變,以至他在共產黨的獨裁統治下厄運連連……。王若望先生逝世六年多了,當我們緬懷他的時候,我總覺得王若望先生一旦識透了共產黨反人性的本性,與之決裂的決絕、徹底,體現在王若望先生的整個生命過程中;並為中國人民爭自由、民主、人權的理念奮鬥了一生,至死不改初衷。趙南先生曾言:“中國近代以來,憂國憂民者雖多,但一生身體力行,歷久不衰,鞠躬盡瘁者唯王老先生也,是為天下第一人。年輕時為理想獻身者雖然可貴也可謂多也,然‘烈士暮年,壯心不已’者在當今中國實在是鳳毛麟角;因此尤感先生的可貴。民主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王先生以自己的生命歷程走過了中國民主化的各個歷史階段,始終保持著先知先覺者的位置,並為此付出了相應的代價。縱觀中國民主運動史,在這漫長的歷史時期中能做到如此有始有終者,迄今為止唯先生是也”。

王若望先生的生前身後,贊美他,紀念他的文章很多很多,其中有一篇文章“王若望清寒生活背後的‘秘密’”我不能忘卻。我不知道他在美國生活的晚年竟是那樣的清寒。他沒有健康保險,在流亡美國的九年間從未做過體檢;他們以最低的支出維持生活,傍晚竟舍不得點燈;∙∙∙∙∙∙ 可是,王若望、羊子夫婦卻是在這樣的生存條件下,捐出一千美元幫助中國貧困山區的孩子們,使那些孩子們可以上學讀書(這筆錢不是捐給了中國官方的“希望工程”,而是通過負責任的民間機構直接將捐助送到貧困孩子們的手中)。這件事在王若望先生逝世後,人們才知道。這是一篇不長的文章,卻讓我看到了王若望先生那矍鑠、慈祥的面容,和那一顆溫暖、善良的心。全然不是面對共產黨獨裁統治時的威武和冷峻。

王若望先生不是政客,他真誠、善良、透明、古道熱腸。他來美國後,很想集結起所有對共產黨獨裁統治有切膚之痛的願意與之並肩為結束一黨獨裁統治而努力的人們,與共產黨公開叫板。老先生太天真了。有那麽一些人打著“民運人士”的幌子,爭的卻是自己的名和利。老先生來到美國後,以他與共產黨幾十年鬥爭的聲望四處演講,為海外民運籌款,卻被捲到了劣根的中國人的爭名奪利的暗圈中∙∙∙∙∙∙。我總感覺,王若望先生在海外九年的心境是凄苦的。在國民黨的監獄中,在共產黨的監獄中,他堅信“歷史將宣判他無罪”;在共產黨的獨裁統治下,他堅信,自由,民主,人權是全人類應共享的。所以他無顧忌,無羈絆,直抒胸臆,篇篇文章直刺共產黨獨裁政權的黑幕。然而到了海外,特別是後幾年中,被自己認為的同道誤解、冷落,甚至傷害,他默默地忍受,直至鬱鬱寡終。

在王若望先生九十冥誕,逝世六年多的時候,總有一個疑問縈繞心頭,揮之不去:而今海外眾多的所謂“民運人士”和組織,都聲稱與共產黨的獨裁統治勢不兩立,以結束一黨獨裁統治為己任,為什麽卻是各行己私,置大目標而不顧呢?王若望說過,他“永遠也沒有辦法掌控政治游戲的互相欺詐和陰謀”。六十歲以下的大陸中國人都是在共產黨獨裁體制的教育下,喝著狼奶成長的,骨子里就缺少理解、寬容、換位思考、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秉性。意見不對,觀點相左,就恨不得鬥得你死我活;不然就總把自己當作是真理的化身,正確意見的代表,不把不同的意見批得體無完膚不算完,遣詞用句之刻毒令人心寒。用共產黨的方式反對共產黨,我對這樣自我標榜的“民運人士”和“民運團體”不抱任何希望。“民主”是需要實踐的。

我衷心地希望我的同胞在那一片廣袤的土地上,可以自由地思想、自由地言說、自由地生活,他們也像我們這些生活在民主制度的國家中的人們一樣,有知道真相的自由,也有傳播真相的自由,有生而為人的自豪和尊嚴。

我們生活在民主制度的國家里,我們不應白白地生活在這里。我們可以了解到,民主制度下的國家總統或總理,如果他(她)不以國民的福祉,利益為服務之本,而是謀一己之私,國民的一人一票就會選掉他(她);在民主制度下,所有的政客,如果他(她)不以國民的福祉,利益為服務之本,他(她)也許可以得逞一時,但絕不會長久;在民主制度下,各個政黨之間不是敵人,而是互相監督,克服弊端的引領整個國家人民長盛久安之船的水手;在民主制度下,所有的意見分歧都不是將對手置之死地,你死我活的口實,每個人都有均等的言說,發表意見的自由∙∙∙∙∙∙。王若望先生終生奮鬥的是為了這樣的制度在中國實現。人們能像享受空氣和水那樣享受生而為人的權利和自由。在先生九十冥誕的時候,我想寫出我心中的王若望:他是一位識透了中共邪惡本質的,決絕地以結束中共獨裁統治為己任,不怕坐牢,不怕掉腦袋的真豪傑;他是一位有公德心,有是非感,不怕得罪權勢,敢於挑戰權威的自由知識分子;他是一位責己嚴,待人寬,能容忍,能包含的寬厚長者;他是一位有大愛之心,身處逆境仍播愛他人(羊子語)的善良,高尚的人。我沒有見過王若望先生, 但他活在我的心里,永遠。

【原載:《觀察》】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春兰桃李竞芬芳,夏荷秋菊美家乡。寒冬腊梅开过后,又是幽兰放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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