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伟雄: 该救不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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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利镇上有一条街，住着一些疯狂的有钱人，这些人在厨房存放瓦斯桶，常常躺在床上抽烟，镇上的其他人叫他们不要这么做，这样做很危险、很容易失火。但是这条街的人就是不听，依然我行我素。几个礼拜前，果然这条街的房子烧起大火。站在熊熊的火场前，惊恐的镇民对着这条街的人说：“你们夜路走多了，终究是碰到鬼了。”这时镇长要大家赶紧帮忙来协助灭火，避免整条街被烧毁。镇民愤怒了：“要我们现在帮他们，让他们以后可以继续乱来吗？我们不要！就让他们的房子烧掉吧！”镇长急着说：“现在天干物燥、风又大，现在不救这条街，下一刻火势就会延烧到整个镇了，那时候每个人的房子通通都会有危险了。”镇民面面相觑：“会这样吗？会烧到我们的房子吗？到底是救还是不救呢？”

很明显的，这条街就是美国的华尔街，这场火就是金融风暴。今年三月，投资银行贝尔斯登出事时，大家毫无准备，所以美国政府花钱拯救了它，帮助摩根大通把它并购，虽然贝尔斯登所有股东的投资化为乌有，但是债权人的权利依然受到保障。风暴被控制住了，但这样做也的确产生了所谓道德风险，大家心里想，反正最糟的情形就是政府介入来收拾烂摊子。今年九月，风暴再起，大家在等着政府的援助下，才肯吃下濒临倒闭的里曼兄弟。政府认为没办法再让道德风险的例子继续下去，所以决定袖手旁观，里曼兄弟只好宣布破产重整保护。没想到此举引发连锁反应，不仅所有里曼兄弟的债权人立即受到影响，整个金融市场的信心也为之崩解，没有政府的保障，大家都怕借的钱收不回来，所以都不借了。整个市场的资金、信用顿时紧缩，甚至濒临结冻。

政府体认到整场金融风暴的影响层面，远超出原有预期的损失范围，再不出重手，整个美国甚至全球经济都会受到严重的负面影响。1930年代的经济大恐慌以及1990年代的日本所谓遗失的世代的历史影像又出现在许多经济学家的脑海中，所以财政部紧急提出7000亿美金的拯救方案，希望能平息这场金融危机。很多愤怒的民众说：“为什么要用我们纳税人的钱来拯救这些贪婪的投机客？倒就让他们倒吧！我们经济会受到多大的影响？6、7年前我们也经历了网路泡沫，看到一堆网路公司倒闭，我们还不是好好的？”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必须先知道我们当今的经济体系的运作模式。一个经济体的交易与运转是靠着金融市场所提供的资金和信用在支持的，整体经济的货币供给其实是远多于中央银行所印的钞票。以商业银行为例，当有一个人将100元存在第一银行，正常情况下第一银行会保留10%（10元）作为准备，然后把90%（90元）贷放出去，借给民众买房子，借给企业做投资、买机器设备。这贷放出去的90元最后会被存入第二银行，第二银行的存款多了90元，所以他又可以贷放90%（81元），这样信用货币的持续创造，整体货币供给可以增加到1,000元，会让整体经济有充分的资金进行交易与投资。然而现在的情况是，在市场风声鹤唳的不确定性下，各家银行为求自保，都不愿意再贷放资金，所以将会变成企业借不到钱，进行扩厂、更新机器设备，即使借的到，也是用很高的成本。企业借贷有限，也就会影响到获利，他们可能会裁员，失业率就会增加，公司股票也会下跌，民众的退休金也会因此减少。有人要问：“我们又不是没有看过银行挤兑倒闭，也没那么严重啊？”答案是如果我们不出手拯救，我们可能会看到系统性的银行倒闭和紧缩信用。

最后回到美利镇上，当镇民还在争议火势是否会烧到自己的房子的时候，镇长说了：“我知道，我跟你们一样痛恨那些闯祸的人，他们是应该接受惩罚，以后我们可以好好约束管制他们的行为，甚至可以追诉他们的法律责任，但是当下让我们先把火灭掉吧！”镇长接着说：“如果我们现在不救火，也许我们会很幸运，火势不会延烧到整个镇；也许我们不会那么幸运，火势真的烧到大家了。所以在你做决定之前，你们可以问一下自己：我们有那么幸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