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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惠林:滥发货币 将重蹈历史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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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1 01:56: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近期全球饱受金融海啸和中国黑心产品毒害之苦,在美国带头下各国都纷纷提出化解之道,奈何都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即便暂时解除痛苦,隔不了多久难免“春风吹又生”,因为没找到根源、未能挖根故也!那么,根源何在呢?

都是信用败坏、 人心沉沦惹的祸!

表面上,金融和黑心产品扯不到一块,但当前却都属于“商品”,只是一为无形、一为有形,而且都是“不良品”。如果再仔细思量,“商品或物品”的英文为“goods”,而“good”之意乃“好”,故商品本应是“好东西”,如今却毒害人,因而这些东西实在不够格称为商品!话又说回来,无论是“金融商品”或“黑心商品”,都是人制造出来的,不就是人心沉沦由红转黑,以致信用败坏存心欺骗所致。所以,除非“人心向上提升,诚信得以寻回”,否则一定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结局。

有形黑心产品容易理解,但无形的金融商品可就费解了,有必要进一步剖析。其实,说到底,就是将金融或货币作为“信用工具”或“交易媒介”的本质给扭曲了。说到这,我不禁怀念一九九三年十月二十三日去世的蒋硕杰院士,也为他生前未能获颁诺贝尔经济学奖而叫屈。因为他毕生就是在捍卫“货币的本质”,紧守“货币为交易媒介”,要各国央行严控货币货量。就是当今世人扭曲货币的本质、将“交易媒介”的“信用”这种内涵掏空,于是所谓“衍生性金融商品”,如雨后春笋般大量涌现,人们在“杠杆原理”的催眠下大肆进行金钱游戏,大演“五鬼搬运”戏码,偌大金融泡沫破灭之后乃身受其苦。所以,可说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货币过多”和对“货币角色”误解惹的祸。我们就由蒋硕杰院士在一九八二年八月三十一日发表的〈“五鬼搬运法”观念之澄清〉这篇文章谈起。

蒋先生在该篇文章中,除了清楚地将“五鬼搬运”和“金蝉脱壳”再仔细解说外,也明确地指出货币供给额变动的三大因素,一是财政赤字,二是金融赤字,三是国外资产净额增加。在蒋先生写作该文时,台湾政府的财政保持盈余,国外资产净额增加也不明显,就是银行的金融赤字有大问题,因而蒋先生乃有“五鬼搬运法就是金融赤字”之文句。不过,不论如何,最后都反应在货币供给的增加上,而后物价上涨必然被带动,进而又产生“金蝉脱壳”事实。所以,货币供给才是主角,由于其“过量”增加乃肇祸,这里,至少有两大问题:一是货币供给“不当”增加的三大因素,其“推手”是谁?二是货币到底是什么?

问世间,货币为何物?

就第一个问题言,可说都是政治力量作祟,我们知道,台湾一九八○年代中期之后外汇存底猛增系政府不当管制政策所致;而财政赤字即政府入不敷出,举债度日,多年以来此情景颇困扰台湾,这当然也是政府一手导演的;至于金融赤字,表面上似乎是金融机构没尽其金融中介责任,然而往往是政治力量指使金融业者、压迫金融业者,或者政府没尽到监督责任,甚至于纵容金融业者所致。不必举以往金融机构被政府垄断而由政府和民代及特权主导之人尽皆知那段时期,就是新银行开放设立,所谓金融自由化开步走的当前,我们不是时常见识到政府以软硬兼施手法要银行低利贷款给有关业者吗?而“纾困”、“打消呆帐”正是明目张胆的做法。总而言之,无论哪一种“不当”增长货币供给的做法,都是政治黑手在指导,都是妄想以“可见之手”取代“无形之手”来调控市场,不让市场机能自由发挥。

为何政治力量那么喜欢、那么自然地扭弄货币供给?此与对货币的了解有关。今天的人类,似乎都自认知道货币,也大都认为货币就是钱、就是钞票。可是当问起“信用卡是货币吗?”类似问题时可就感到茫然了,因而“货币是什么?”乍听之下是经济学幼稚园的问题,但进一层深思可就会意识到其不单纯、不容易,甚至很可能永远找不到令人满意的“标准答案”,虽然汗牛充栋的经济学教科书里有定义,却不标准呢!

对于货币或金钱,蒋先生博士论文的指导教授、已故的一九七四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之一海耶克,有很精彩的描述。关于海耶克所描述的人对于货币之复杂情结,货币在促进交易繁荣、人类文明的贡献,以及货币所导致的种种抢夺、斗争行径,可由《金钱简史》这本书得到最好的佐证。该书透过近二千年前小亚细亚西部富裕古国吕底亚发明硬币以来,人类改朝换代的历史演进,以钱币、纸钞、电子钱币三大货币演化时期为经的历史陈述,让我们见识到人生与金钱之间的各种形形色色关系。我们看到罗马帝国因为善用货币而繁荣,也看到贪婪帝王胡乱铸币引发的信用崩溃而亡国,也见到金钱被视为罪恶、收取利息有罪的历史,更让我们看到了抢夺货币发行权而引发的政教争战。到了现代电子钱币时期,的确是又一次的革命性货币演变,但对于货币到底是什么的疑问,不只是没有提出更明确的答案,反而让世人更眼花撩乱,也更为迷乱,作者所用的“虚拟经济”毋宁是传神比拟和写照,此与“泡沫经济”同义,仅就我们眼见的信用卡引发的诸项弊端,以及金钱泡沫投机游戏带来的祸害来看,实在让人感叹人类无法由历史中得到宝贵的启示!

正如海耶克所言,就是因为货币神秘难解而且威力强大,乃吸引无数菁英投入该领域,身为海耶克爱徒的蒋先生也将之作为毕生研究重点。虽然蒋先生并没有像海耶克那样对政府控制货币七十多年的历史表示深恶痛绝,也没有强调这是乱源,更没说是蒙骗和诈欺历史,也没有明指政府不道德,但由“五鬼搬运法、金蝉脱壳”的形容词,其实也可以得知师徒俩的“实质感受”并无二致。我们都知道,蒋先生始终坚持货币是“流量”而非“存量”的基本观念,在多篇学术论文中一再强调解说,几乎已经成为蒋先生的注册商标,就这一重点。蒋先生这样说:

“……
讨论货币理论究应采用凯因斯学派之存量分析法抑传统之流量分析之问题。以一九二九年前后美国股市之大波动及崩溃为例证,阐明一九二九年前股市之狂涨,实系由于投机者大量购买股票之资金,乃系由股票经纪商代向银行融通所得。而银行融通之资金又系因联邦银行不欲令利率上涨故而增加货币数量以供应者。因此股票之多头投机,遂连带的引起通货之不停膨胀。及至一九二八年终,联邦银行始了解宁可任利率上升,不可再任货币数量上涨,于是急速紧缩信用,使货币数量之增加快速停止。股市遂亦停止上涨。多头投机者于是急速抛售其股票以求偿还其负债。而偿还之资金流入银行后又不一定能再由银行迅速贷出。于是货币流通数量因而急遽下降。例如一九三○年一年内股票经纪人借款余额下降三十四亿美元,而各银行之活期存款则亦下降四十八亿美元,遂造成深重之不景气。此间来龙去脉显然仍以用传统之流量分析法特别是Wicksell的累进式银行信用膨胀理论说明之最为清晰明了。如用凯因斯之存量分析法,则反易失察货币数量变动之动态及因果也。”

货币如人体血液流动不已

货币流量之说就如同视货币为人体的血液,流动不已,让经济体系动态地顺利运作,而经济体系的运作当然是无数的“个人”之交互关系或交易行为的持续不断进行。说得白话些,货币是当“交易媒介”之用的,应采用“狭义货币”定义。蒋先生这么说:“……我所以坚持要用狭义的货币数量的定义,其理由是在通货膨胀威胁之下,货币只可能被用作交易的媒介或支付的工具,不会再被广泛的用作价值的储藏工具了。同时也只有狭义的货币才能用作支付工具,其他附有利息的储蓄性存款,虽然可以用作价值储藏工具,却不能用作支付工具,而必须转换为货币才能用以购买或支付,与其他票据等并无二致。所以我一向主张不可将储蓄性存款与狭义的货币合并在一起而统称之为广义的货币M2。”

流量概念或狭义货币,就是只承认货币作为“交易媒介”功能,货币是需以生产或服务行为的价值作后盾,本身并无价值,蒋先生又说:“在通用货币为交易媒介而不准私人自制货币的国家,一般人民及厂商要想得到一些货币以供行使之用,必须先从事一种生产或服务行为以赚得相当价值之货币。其所赚得之货币,即是他对国民生产的贡献之指标。他们以如此赚得的货币来购买一切商品,就是享受他们自己的生产行为应得的成果。”

也就是由于这样的体认,蒋先生很自然地顺势将“五鬼搬运法”这个名词推了出来。他说:“假使有人既不从事生产或服务,又不肯以适当之代价向人告贷,而私自制造一批货币,拿到市上来购买商品,那就等于凭空将别人的生产成果攫夺一份去了一样。这不是和窃盗行为一样么?而且这窃盗行为是极神秘而不露痕迹的。它能够不启人门户,不破人箱笼,而叫人失去财物。吾人不妨戏称之谓﹃五鬼搬运法﹄。”这种法术,费景汉教授曾称之为凯因斯的魔法。其实这绝非凯因斯所发明,在我国两千多年前早已有人使用过。就是汉文帝在他老糊涂之后,曾经因为听说他的嬖佞邓通依相法当饿死,就特地赐他一座铜山,并准他私自铸钱。这就等于特许他使用﹃五鬼搬运法﹄,任意搬取别人财物一样。因为别人辛苦生产的成果,他只要以私铸的钱,就可以取得。这种特权自然是众人所嫉。一旦文帝崩逝,年轻有为的景帝即位后,就迅速将他的特权取消,并且将他那份富可敌国的财产,全部籍没,使他最后还是饿死街头。”

五鬼搬运、金蝉脱壳几时休?

在提出“五鬼搬运法”之后,蒋先生再生动地导出“金蝉脱壳法”,他是这样叙述的:“现代的邓通们聪明得多了。他们不向政府要求私印钞票的特权,而只怂恿政府银行去大批增加货币供给,用极低的利率来贷款给他们,由他们去使用以购取财货。其结果也同样的能以非从事生产所获的新制货币来攫取别人生产的结果,而他们却避免了犯刑法的罪名。往往他们一笔低利贷款,就远远超过汉朝邓通一辈子可能铸造的钱。至于他们因此积欠银行的负债,他们另有一套金蝉脱壳之法来解脱。”

这么巧妙地偷天换日法术,蒋先生指明是凯因斯引介出来的,蒋先生说:“这一套法术,虽然也未必是凯因斯所发明,却曾经由他推荐给法国财政局。原来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法国政府曾因战费欠下一笔庞大的公债。这公债的利息与还本,成为法国或政府战后财政上极沉重的负担。凯因斯在他当时发表的一篇论文中曾经建议:假如他对法国财长借箸代筹的话,他一定要故意制造一场强烈的通货膨胀,使物价大幅度的上涨,那么这笔战时公债的真实负担自然也随之减轻了。我做学生的时候拜读了这篇文章,深怪这位大师何以竟如此充斥着野狐禅气息,所以始终对他的理论颇存戒心。不料今日台湾的报界竟滔滔者皆凯氏之徒也。”

其实,不只台湾报界,全球报界,甚至全球政界、乃至学界,滔滔者皆凯氏之徒也,今日的金融大海啸也只是历史重演而已,其根源就是误解货币、滥用货币、滥发货币。如今也还是纾困救市当道,宁不令人唏嘘乎?也让我更怀念起蒋先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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