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一個奧地利青年向世界講述大躍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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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代末“大跃进”期间，中国发生饿死四千万人的大饥荒，此时新闻却大肆报导着一亩地产万斤米。

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发生的很多重大政治事件往往只有在外国才能自由地研究，近的如法轮功和六四，远的如土改和镇反，这几乎已经成为所谓中国研究中的一个人们见怪不怪的现象。最近，一个奥地利青年对五十年前大跃进的研究又一次证明了这一点。

这个奥地利青年的中文名字叫文浩，他在奥地利维也纳大学研究中国当代历史。他1977年出生，今年才三十二岁，但已经在中国住过好几年，出版过河南省大饥荒调查报告和"大跃进"的著作和大量论文。学术界的人都知道，在这个年龄取得这些学术成就是非常不容易的，尤其是当研究必须使用大量的外文材料的时候。

为了研究大跃进，文浩在中国河南农村做了许多采访。河南是大跃进的重灾区，也是大饥荒最先发生的省份。文浩说那里的农民对大饥荒记忆犹新，把当时受的苦难都告诉了他，甚至怎么偷东西，怎么吃泥土，怎样逃离家乡，地下黑市是如何形成的，等等。文浩说，农民对这些细节有深刻记忆是因为"饥饿是一种跟身体的受罪密切相关的事情，它印到了身体里面。这是人们无法忘记的。"

在文浩的采访中，他发现经历过这场灾难的人还是非常愿意有人来记录这段历史，在采访中也非常坦率。但年轻人对此不但毫无了解，而且无兴趣。他说，长辈告诉年轻人说"那时我们没东西吃，腿肿得很粗，大家都躺在地上动不了，差一点就饿死了，这些对年轻人来说太遥远了。尤其是经济改革开始后出生的一代人，他们根本没有自己挨饿的经验……这些故事没有给他们传递下去。"有时候全家几代人都坐在一个房间里，年轻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呢?文浩说中国有不少人，尤其是年轻人，说他们烦透了过去，要向前看。但文浩忠告说，"世界上还没有一个国家能够把自己的过去简单地挤到一边去的。"文浩认为对大跃进的这种态度和政府对历史的政治实用主义有关。

例如，奥运会开幕式上，"最近几十年的历史被省略了，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注意的事情。对原因可以有各种各样的猜测。这个大表演的主题是5000年的历史，那里展示了中华帝国大场面的恢宏的过去。"

这就是说，政府只想向世界展示中国历史所谓辉煌的一面，对几十年前的灾难则希望人们忘记掉。他也承认，近年来中国出现了一些对大跃进和文革的研究，学者们尽量在官方规定的界限内来探讨这些历史，但毕竟这些讨论不是以公众为对象的，局限在一些学术圈子里，对此，政府不但可以控制，而且不用太担心。

为什么中国年轻人中对大跃进和文革这些历史很少有人表现出兴趣，这确实是一个大问题，涉及到民族历史的建构和延续。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常常听到这样一种说法:年轻人没有经历过，所以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是一种非常有意思的说法。

一方面，我们可以说它是毫无根据的，因为假如没有经历过就不会有知识和兴趣，那么历史作为一门学问和一种兴趣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奥地利青年文浩对五十年前中国大跃进的兴趣就成了天方夜谭。

但在另一方面，这种说法又不无道理，因为大跃进和文革是非常特殊的历史，其荒诞和悲惨，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的理性能够理解和接受的范围，因此，除非是亲身经历，很少有人会相信和愿意去了解。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文浩的研究更显出其难能可贵。

－－原载：《自由亚洲电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