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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身经历的1989年北京“6.4”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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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骑车行至复兴门立交桥西侧的广播电视部大楼前,看见群众围着一辆军用解放牌大卡车,驾驶室内还坐着军人,车厢内也有军人。群众中有人爬进车厢内看有何物,我也爬了上去,车内都是生活用品及炊事用具,没有军火装备。群众没有围攻,谩骂,殴打军人,双方和平相处,只是军人没有了行动自由。同在这一片地区内,群众还包围着另一辆军用面包车,里面有十个左右军人,有几扇车窗还敞开着,但车门是关着的,车外有钢盔等展览着,不知群众是怎样从车内拿出来的。此时车都熄火停着,老百姓围着他们,军人们等着救兵的到来,群众也等着事态的发展,像是胶着状态。
到了西单十字路口时,路口西边马路上有两辆军人乘坐的大轿车被群众困在那里。车里面军人的职位和看起来比复兴门那边被围困的军人要高,车门关着,靠车门的车窗打开着,群众中有人和车里的军人交谈,还有人往车里送冰棍,军人们显得无可奈何且有些烦躁。西单这个地方比起复兴门立交桥那里气氛显得更紧张,民众已经用大型交通车辆将十字路口差不多封锁住了,只有小型车辆,自行车和人还能慢慢通过。
用作路障的公共电车,汽车顶上占了许多人,他们都往西张望,似乎等着军队的到来。此时还有有组织的学生列队通过这里往天安门广场进发,高唱着[国际歌],歌声悲壮,好像今晚就要用自己的血肉与那些毒蛇猛兽作最后的斗争了。西单路口东侧停着一辆军队大轿车,里面空无一人,显然也是被群众缴获的,车顶上展示着轻机枪,半自动步枪等,有学生模样的人站在车顶上讲,偷运这些军火进城就是要对学生和市民进行武装镇压的。
从西单路口往东行,人越来越多,比前些天多了很多,大概是民众听了今天戒严部队的通告后都想看看政府和军队到底能把事情做到什麽地步。有时宽阔的长安街上人山人海,我骑车都不能了,只好下车推着慢慢走。从西单到天安门,途经数个敏感地段,如六部口(一些国家机关所在地),新华门(中共中央,国务院所在地),人民大会堂北门等,群众的各路人马都汇集到这条路上来了。看来今晚真的要发生什麽事情。
途径六部口十字路口时,众多的人们围在一起,中间有一块空地,一个人在那里讲话,说的是当日白天军人或是武警在这里使用催泪弹的情景,那一块空地上还留有催泪弹燃烧后的痕迹。路口南侧马路上停着大轿车,不止一辆,聚集的人太多了,看不清有几辆。车辆损坏的比较严重,玻璃都打碎了,车身伤痕累累。听在场的人说,部队用大轿车偷运武器进城,为武装镇压民主运动做准备,但是被群众截获了。车内有大批武器弹药,为了避免落入群众手中,部队释放催泪弹驱散群众,从而抢运走了武器弹药,愤怒的群众将留下的车辆砸毁。还有人说,看见有武警也跟着砸车,不知为何,是否要嫁祸于民。
又往东不远,我来到了新华门,大批的学生和市民在这里围观,谁知道党和政府今晚要干什麽,不管干什麽,人们相信命令将从这里发出。此时正赶上把守新华门的士兵换岗,只见从门内列队走出来一队士兵,有几十人,来替换上一班的士兵。士兵的装束发生了变化,上一班的还头戴大沿帽,来换岗的全头顶钢盔了。这样一来气氛就不一样了,明显紧张了许多。不过也引来了一阵哄笑,笑他们过分紧张了,大可不必。
再往东就来到了人民大会堂北门,5月20日前后中央戏剧学院的学生在这里安营下寨,绝食绝水,还竖立起表示抗议与希望的大幅图画,当时是学生运动的一景。不过,营寨早在前些天就撤离了,这里在6月3日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景观可看了。
我骑车行至复兴门立交桥西侧的广播电视部大楼前,看见群众围着一辆军用解放牌大卡车,驾驶室内还坐着军人,车厢内也有军人。群众中有人爬进车厢内看有何物,我也爬了上去,车内都是生活用品及炊事用具,没有军火装备。群众没有围攻,谩骂,殴打军人,双方和平相处,只是军人没有了行动自由。同在这一片地区内,群众还包围着另一辆军用面包车,里面有十个左右军人,有几扇车窗还敞开着,但车门是关着的,车外有钢盔等展览着,不知群众是怎样从车内拿出来的。此时车都熄火停着,老百姓围着他们,军人们等着救兵的到来,群众也等着事态的发展,像是胶着状态。
到了西单十字路口时,路口西边马路上有两辆军人乘坐的大轿车被群众困在那里。车里面军人的职位和看起来比复兴门那边被围困的军人要高,车门关着,靠车门的车窗打开着,群众中有人和车里的军人交谈,还有人往车里送冰棍,军人们显得无可奈何且有些烦躁。西单这个地方比起复兴门立交桥那里气氛显得更紧张,民众已经用大型交通车辆将十字路口差不多封锁住了,只有小型车辆,自行车和人还能慢慢通过。
用作路障的公共电车,汽车顶上占了许多人,他们都往西张望,似乎等着军队的到来。此时还有有组织的学生列队通过这里往天安门广场进发,高唱着[国际歌],歌声悲壮,好像今晚就要用自己的血肉与那些毒蛇猛兽作最后的斗争了。西单路口东侧停着一辆军队大轿车,里面空无一人,显然也是被群众缴获的,车顶上展示着轻机枪,半自动步枪等,有学生模样的人站在车顶上讲,偷运这些军火进城就是要对学生和市民进行武装镇压的。
从西单路口往东行,人越来越多,比前些天多了很多,大概是民众听了今天戒严部队的通告后都想看看政府和军队到底能把事情做到什麽地步。有时宽阔的长安街上人山人海,我骑车都不能了,只好下车推着慢慢走。从西单到天安门,途经数个敏感地段,如六部口(一些国家机关所在地),新华门(中共中央,国务院所在地),人民大会堂北门等,群众的各路人马都汇集到这条路上来了。看来今晚真的要发生什麽事情。
途径六部口十字路口时,众多的人们围在一起,中间有一块空地,一个人在那里讲话,说的是当日白天军人或是武警在这里使用催泪弹的情景,那一块空地上还留有催泪弹燃烧后的痕迹。路口南侧马路上停着大轿车,不止一辆,聚集的人太多了,看不清有几辆。车辆损坏的比较严重,玻璃都打碎了,车身伤痕累累。听在场的人说,部队用大轿车偷运武器进城,为武装镇压民主运动做准备,但是被群众截获了。车内有大批武器弹药,为了避免落入群众手中,部队释放催泪弹驱散群众,从而抢运走了武器弹药,愤怒的群众将留下的车辆砸毁。还有人说,看见有武警也跟着砸车,不知为何,是否要嫁祸于民。
又往东不远,我来到了新华门,大批的学生和市民在这里围观,谁知道党和政府今晚要干什麽,不管干什麽,人们相信命令将从这里发出。此时正赶上把守新华门的士兵换岗,只见从门内列队走出来一队士兵,有几十人,来替换上一班的士兵。士兵的装束发生了变化,上一班的还头戴大沿帽,来换岗的全头顶钢盔了。这样一来气氛就不一样了,明显紧张了许多。不过也引来了一阵哄笑,笑他们过分紧张了,大可不必。
再往东就来到了人民大会堂北门,5月20日前后中央戏剧学院的学生在这里安营下寨,绝食绝水,还竖立起表示抗议与希望的大幅图画,当时是学生运动的一景。不过,营寨早在前些天就撤离了,这里在6月3日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景观可看了。
紧接着就到达天安门广场西北角。前几天“北京工人自治联合会”成立后将大本营设立于此,他们还安装了大喇叭,经常播出一些讽刺政府和中共的文章资料。工人们自编自唱有工人特色的歌曲,他们的宣传风格和学生们的不一样,使用的语言和讽刺方法着实吸引不少市民围观发笑。
5月20日以后,天安门广场已经不为大学生所独占,虽然还有学生们设立的纠察线及保卫人员,但一般的百姓还是可以进入广场的。广场上原为学生们御寒防雨用的大轿车全都撤走了,学生人数也大为减少。6月3日晚上我于10点钟左右到达广场,先路经工自联大本营,听了一会儿他们的宣传,然后又到广场北半部的中间区域,那里伫立着中央美术学院师生们塑造的“民主女神”像。
我继续走,来到了广场东部,这里几千人围成了一个大圈,多数是学生。大圈西部设立了主席台,主席台前留有大块空地。我一打听,原来是“高校学生自治联合会”的学生们今晚要在这里举行“民主大学”的“开学典礼”。他们也安装了扩音设备,大喇叭里或是播送着有关这方面的消息,或是催促某些重要人物赶快入场,我听到的被催促人中有吾尔开希。我本想看看民主大学是怎样一回事,可是等了一段时间还是不开始,我就离开了。
当天晚上广场上的人数比前几天多,但是比5月20日前后又少得多,人数比较多且集中的就是工自联,民主女神像,民主大学和纪念碑这几个地方。天安门与广场之间的长安街上人也不少,因为白天发生了一些不寻常事件,戒严部队又开始发布更严厉更具威胁性的通告,人们上街就是要看会发生什麽情况。我在广场上,听着从音柱里反复播放的通告,告诫人们今晚不要上街,否则不保证人身安全。部队要开杀戒的气氛很浓,但人民还是不相信军队真的会对要求民主,要求铲除腐败的手无寸铁的学生和市民开枪。
离开民主大学,我来到纪念碑前,这里是大学生们独占的领地,有“北京高自联”,“保卫广场指挥部”,“广场指挥部”等学运的首脑机关,还有北京及全国各大学的营寨。一般的情况下,每个大学设一个或几个帐篷,竖起自己的校旗,每个帐篷里有几个人值班。纪念碑周围帐篷很多,排列有序,更有很多全新的帐篷,这些新的大多数是香港各界人士捐赠的。我走进一所我熟悉的学校的帐篷,里面有5,6个学生在聊天,我同他们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
纪念碑的三层基座上分布着不同的指挥和宣传机构,最上一层有绝食四勇士设立的小帐篷。四勇士分别是北京师范大学的刘晓波,高新,歌手侯德建和四通公司的周舵。首都三千名大学生绝食斗争与5月20日结束后,民运声势有下降的趋势,于是四勇士宣布从6月1日起绝食72(?)小时,此举使情势再起波澜。我临时佩带了一枚大学的校徽,手持工作证,试着往上走,居然穿过了纪念碑基座周围的纠察线,警卫岗哨,登上了纪念碑的第二层基座。我想到最上层--第三层去看看那几个绝食人物,但无论如何过不了纠察线,这一层的纠察队员把守得很严格,我只能站在下面往上看。
我可以看到洋人的新闻人员在拍摄。纠察队员对我说,一般的新闻人员也不准进入第三层,为了得到国际舆论的支持,外国记者可以进入第三层,国内有影响的新闻单位人员也可以进去。这时又听到学生们的广播机构用大喇叭告诫大家,今晚如果军队有行动,大家不要惊慌害怕,真的要与军人进行搏斗时,可以从士兵背后用你的左臂搂住对方的脖子,用右手将其钢盔往后用力拉,钢盔带子就会勒住对方的脖子,甚至可至对方于死地。
广播中还说这是一位行伍出身的人传授的,行之有效。我从纪念碑基座上下来后,又见到一些手持木棍的学生,似乎真的要与军队搏斗,要保卫广场。总之,气氛挺紧张,明显与前不同。从学生们的神态上可以看出他们有些激动,紧张,同时又不知到底要发生什麽,不知现在应做些什麽。学生的指挥部门也无良策,听不到能使大家镇静下来的有效宣传和对付部队的策略,没有调兵遣将,没有大的行动,大家都不安地等待着事情的降临。
我在广场上没见到任何我熟悉的人,也没听说军队有动静,我不想在广场消耗时间而得不到更多的消息和体验,于是决定返回木樨地,到那里看看民众与军队如何对峙。十点半之前我离开了广场,骑车返回木樨地。回到木樨地后,那里的气氛比一小时前明显的紧张了许多,人也多了许多,学生和市民们喊着叫着忙着增添路障。这里是部队东进的必经之路,是从军事博物馆往东推进的第一个重要路口,将是人民和人民子弟兵进行较量的第一个回合的地点。
木樨地丁字路口西侧是一条河,有一座机动车大桥和一座行人便桥跨河连接东西方向的大道,桥上都设置了障碍,特别是大桥上摆放了许多车辆,还有一辆群众缴获的军用大卡车也被横在桥上,还有人在给车轮胎放气,这样要推开车辆就更困难了。我打算过桥去西边看看部队集结和军民对峙的情况,此时过桥已经很困难了,一方面人很多,另一方面桥上是很多车辆形成的路障,我只能推着自行车在路障的缝隙中缓缓而行,终于过了桥。过桥后,仍是人山人海,做路障用的车顶上都站了很多人,我还想往前走,有人劝我别走了,说步行都过不去了,骑车根本不可能。
我就是要到最前线去,用各种办法带着自行车穿过人群西行。走了一段路,前面更密集的人群让人寸步难行,我不顾旁边的人的劝告,不管一切往前挤,最终挤出了人墙,面前空旷,没人再住挡我的去路了,此时我也吃了一惊,几十米空旷地带的另一方是军队!完全是军队,没有民众,大批的军人集结在那里,个个头戴钢盔,手执武器,虎视眈眈,如箭在弦上。我看了一下手表,晚上10点55分,确认了地点,木樨地和军事博物馆之间,这里也是一个丁字路口,往南是北蜂窝路。空旷地带东侧是密集的民众,有大学生,有是市民,最前排里面像是学生模样的几个人手持大旗,不时挥动几下。有的人在向军人喊话,军队那边也有人用手持扩音器向民众喊话,人声嘈杂,我听不清双方说的都是什麽。
民众这边有人朝军人那边投石子,立刻有人试图劝阻这种行为,为的是不给军人以口实。军队里有人朝我们这边喊叫,听起来像是对投石子的行为表示愤怒,立刻也见到一个士兵捡起石子朝我们这边投了过来。气氛真是不同了,以前民众见到军人便毫无畏惧地一拥而上去围堵,部队寸步难行,现在是互不接近的对峙。显然,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弹上膛刀出鞘的部队等待着向东推进的命令,受良心和社会责任感驱使但赤手空拳的民众要做最后的抵抗。突然,军队那边开始骚动起来,接着便开始向民众这边推进,民众这边也骚动起来并开始叫喊,但是没有立即后撤。我又看了一下时间,11点刚过。
就在这时,军队突然大规模开火,霎时枪声大作,密密麻麻。民众惊呆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又以为军人施放的是催泪弹或是空枪,但是看到了火光从士兵们的冲锋枪,自动步枪喷出,看到了飞射的子弹在空中划出的光痕,树枝树叶建筑物被打得吱吱作响,这才猛然醒悟过来,部队真的开枪了。群众开始后撤,我当然也跟着后退,但还回头看几眼。军人们显得很兴奋,一边开枪一边挺进,看着群众慌乱地后撤,他们显得挺开心。有时群众挤做一团,有人摔倒,但很快爬起来接着跑,身边一个当父亲的抱着孩子突然跌倒了,争扎着起来赶忙抄起孩子继续逃命。
军队边开枪边追杀老百姓,我们看到过的这种镜头只有出现在共产党拍的电影里,如日本侵略军,国民党军队追杀中国老百姓,如今真正地身临其境了。军队刚开始放枪,群众开始后撤时,我还看到两个学生,一个手持大红旗,一个手持白色校旗,他们站在路中央,挥舞着旗子,大有一副宁死不屈的气势,颇令人感动。我当时掉头往回跑,有时回头看一下追赶我们的军队,就不知后来挥舞旗帜的他们两人怎样了。
部队的第一阵枪有可能是朝空中打的,因为似乎没有人倒下来,后来枪声大作,持续不停,人们纷纷逃命,我也顾不上再环视四周,只是夺路而逃,逃回木樨地之前何时军人开始朝群众开枪,有多少人被打死打伤我就不知道了。我还推着自行车跑,由于人群拥挤,我只能跑在最后面,人们劝我快把自行车扔掉,但我想车上有牌照,扔在这里被军人捡到,他们按车牌一查就能查出我来。如果停下来摘下车牌,需要时间,更危险,干脆就推着车跟着人群跑吧。
人群跑得不快,因为设置的路障把自己后撤的路挡住了。大家又着急又害怕,我听得周围密集的枪声心里当然焦急。人群中有人喊,叫大家镇静,不要慌乱。快要退到木樨地大桥了,由于桥上横着车辆形成的路障,大批的人群几乎是挤在,停在那里了,后面的军队步步逼近,幸好桥西侧有一条沿着河往北的岔道,一部分人开始上这条路往北跑,我也在其中。当时我觉得军队的目的地是东方的天安门广场,不会朝北边追来,所以往北跑了没多远就停下来观看。木樨地大桥西侧的人群不多了,一部分人挤过了桥,很多人没过桥就往北跑了。又看到有人开始点燃桥上的车辆,不一会就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很快,部队开到了桥西边,人停住了,枪声也听不见了。桥东边,居然有很多不顾危险的群众聚集在那里。火光里又见一些头戴钢盔,手持大棒,但是没有枪的士兵上了桥,群众见状,立刻将事先准备好的砖头石块雨点般的倾泻过去,军人被击退了。桥边及周围的人们自发地有节奏地喊着“土匪,土匪”,“法西斯,法西斯”。看来这些激怒了当兵的,不一会又枪声大作,群众撤退了,端枪的士兵冲上了大桥,冲过了大桥。又见坦克车,装甲车轰轰隆隆地上了桥,轻易地将桥上的车,路障推开,大批全副武装的军人跟在车后,潮水般地,势不可挡地跨过大桥向东推进。我又骑着车沿着河西岸往北,忘了是通过了哪一座桥来到河东边,再往南又到了木樨地。
木樨地丁字路口的东北地区是当时国家机械委,中科院总部等所在地。我在国家机械委大楼前看到一辆车身是橘黄与黑色条纹相间的吉普车,车的后厢板打开着,一个被枪打中的人头朝外躺在车厢里,里面还有几个人,都一动不动,不知死活,这个车要去复兴医院。一会儿,一辆平板三轮车从路口疾驶而来,车上躺着两个人,毫无动静,看样子也奔了复兴医院。这时,一个男青年过来跟我说,他的头被什麽击中了,很疼,让我查看一下,我看不到血迹,他就说可能是橡胶子弹打的。
我往前走,接近了复兴门外大街,看到大批运兵车载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向东行驶,路面上许多士兵端着枪步行或跑步前进,一边前进一边开枪,整个地区密密麻麻的枪声响个不停,硝烟弥漫。我和一些人冒险来到大街边上,当兵的一见有人观看,立刻将枪口朝我们转来,大家马上躲避,紧接着就听到一阵枪响,不知是否有中弹的,反正我是安全地跑到了楼后面。这里有很多楼房,群众都躲在楼群之间,不时地出来高喊“土匪”“法西斯”,然后再躲起来。士兵只要听见喊声,不管看得到看不到人,就朝着声音的方向扫射,楼房墙壁被打的火星四射,周围的树被打的哗哗作响。
有一次因躲避射击进入楼群,刚好见到一群人围着两个中弹受伤的男青年,人们把他们两个并排躺在一块大木板上,一个好象昏迷不醒了,但还有呼吸。另一个人头上身上血迹斑斑,旁边一个人用手撑着他的嘴,帮他呼吸,子弹打中了他的脖子和胸口交界的地方,还可以看到鲜血不时从伤口冒出。那个撑着他的嘴的人说,伤者曾经停止过呼吸,撑开嘴后又有呼吸了。
几分钟后,来了一辆130小卡车,大家把两个伤员连同木板一起抬到了车上,估计也是去了复兴医院。待枪声小了,我又去路边,躲在一座黄色大楼下的灌树丛中观看部队杀入城中的情景,不幸被一士兵发现,我就在他掉转枪口时迅速地趴在了地上,霎时一梭子子弹打到了我身后黄色大楼的墙上,激起一串火星。等那士兵过后,我赶忙猫着腰跑回楼群里。
部队为什麽这样疯狂地朝民众开枪?是不是因为在木樨地遇到了抵抗和抗议?谁下的开火的命令?
部队杀气腾腾一路东进,我也决定往东去看看。我选择了复兴门外大街北边一条与之平行的街道东行,大概行了一公里,转南,来到了燕京饭店东侧,这里是一个与复兴门外大街交叉的路口。路口南侧有许多人躲在暗处观看,但是没有人敢到复外大街边上站着,因为这里的枪声仍是响个不停。没有人用砖头石子袭击军人,也没有人喊口号,但军人只要发现有人看他们,立刻无情地开火,身边一座正在施工的大楼被子弹打得火星迸射,军队是一路前进一路大开杀戒。
半夜一点多钟了,冒的危险已经足够了,我决定回家了。
回家途径北京商学院,见到十几辆首都钢铁公司的大卡车被群众包围着,车上坐着手持大棒的首钢工人,原来他们是奉命前去天安门广场镇压民众的。十三年前的1976年四月五日,也是首钢的工人阶级奉命血腥镇压了天安门广场上人民悼念周恩来,声讨四人帮的运动。
这次他们被民众拦截在这里,车胎被放气,有些棒子被夺走,工人们垂头丧气地坐在车里,肮脏的工作服,肮脏的面孔,听说是从工作岗位上直接给赶到了车上,每人发了一根木棒就来了。我在那里没有久留,赶忙回家了。第二天我又路过这里,这十几辆车还都在,但都被烧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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