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杰：姜文是最后的大师还是牛仔？

闲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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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前我参加过一个貌合神离的饭局。饭局一方是演员姜文，他要推销一部自己筹拍的电影；另一方是一家大型企业主管市场的老总，想听听赞助或投资一个文化项目是否可行。对姜文来说，那是一次很不成功的引资经历。他没有严谨的预算和详细的损益报告，议事的态度有些儿戏；更拧劲的是他说话的架势，好像俯视众生在施舍什么，好像全天下的钞票都理应围着他计划中的一个皮影创意趋之若鹜。那种口若悬河和旁若无人，让在座所有宾客都芒刺在背消受不了。那位一年掌管上百亿经营业绩的老总没有中途拂袖而去，在我看来已是给足姜文脸面了。[/SIZE]

　　“牛皮哄哄。”老总上车后只一句话就给姜文的项目定了调。这意味着在这家企业里，涉及姜文的动议也就到此为止了。通过这件事，我觉得作为演员的姜文，还是少掺和制片或招商一类的商务活动。之于那些事，他不是那块儿料。[/SIZE]

　　姜文最大的价值，在于天才的戏剧表演。我认为他是中国影坛最棒劲的男演员，或者说，是一个前无古人当下无双的伟大戏子。《阳光灿烂的日子》之后，他又被视为中国大陆最有份量的电影导演之一，典型的演而优则导，两方面都表现出咄咄逼人的稀世才华。但是与此同时，姜文长期以来都是一线演员群和一流导演群里，经济状况不佳和知心朋友最少的人之一，是一个不善于同人合作，不懂得与人为善的牛角尖人物。“姜文浑身都是带刺的艺术细胞”“他走到哪儿都想做老大”“与他合作简直是受罪”“他是圈外曲高，圈内和寡”……关于姜文的这些评价，是一种普遍印象和看法，除了女性，不同时期不同背景不同视角不同秉性的各种男人，每一说起他总能找到殊途同归的共同语言。[/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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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文成也锋芒，损也锋芒。23岁就先后担当《芙蓉镇》《红高粱》两部重要影片男主角，少年老成，技惊四座，从此一箭定了江山。他演戏的方式甚至某些习惯性小动作，对同时代中国男演员产生了很大冲击和影响。然而，成名后的姜文喜欢在片场当着导演的面指手画脚以至喧宾夺主的消息，流传日久。与他合作过的导演，很少把他当成生活里常来常往的好友。脾性宽厚一些的如张艺谋，还能放下不快让他再一次《有话好好说》，性格同样刚硬而且不允许演员挑战自己权威的导演如陈凯歌，就始终不愿意用他。《北京人在纽约》那部戏，姜文的演出确实非常出彩，但他的跋扈劲头得罪了剧组里一大片人。冯小刚与他不深不浅的矛盾，就是那时结下的，至今两人面合心不合。而陈逸飞因为《理发师》与姜文激烈反目后，几家共同投资的制片方宁愿中途换人蒙受经济损失，也要坚决弃用姜文。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在影视圈，有关姜文的争议，是最没有争议的一种争议。他的优点和缺点虬结并行，路人皆知。反过来，当姜文31岁时首次出任导演，拍了一鸣惊人的《阳光灿烂的日子》，人们又发现，与他合作过的演员，也很少把他当成生活里常来常往以心交心的好友。[/SIZE]

　　姜文的傲慢、霸道和乖张，一以贯之，有独无偶。与他来往，就要顺着他，听他指挥和摆布。这自然使人别扭不爽。有些人敢怒不敢言，有些人针尖对麦芒，更多人选择敬而远之，厌而离之。就脾性和人缘而言，他很像一座金玉其外的城堡，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我从没见过一名演技几乎无可挑剔的演艺高手，人际关系如姜文这样生硬不堪龃龉不断。他的个性实在太强了，强到天王盖地虎，秋风扫落叶；强到如王朔这般不可一世的狂人在他跟前也谈吐谨慎，丝毫不敢嚣张，更不敢公开批他骂他，溢美之词倒是不绝于口，诸如姜文是最后一个电影大师了，姜文比张艺谋陈凯歌冯小刚都要强了等等。[/SIZE]

　　王朔把姜文好几年才出产一部电影的“低产”原因，描述成姜文为了艺术精雕细琢，选择薄积厚发。这个原因肯定有，但王朔也不能放着明白装糊涂。他大概忘了，当年姜文拉着他一道为《阳光灿烂的日子》筹款找钱，每每因为姜文的趾高气扬导致一些可能的投资商大动肝火不欢而散。换言之，没有粮草，如何征战？缺乏资金投入，如何顺利拍片？说到底，那种“天王老子”似的桀骜不驯，在电影圈小天地里也许吃得开，但面对资本是行不通的。某些大财主大老板，麾下员工成千上万，指缝资金俱以亿计，你一个拍电影演故事的，在人眼里就是一文化个体户，动辄牛掰闪闪的，人家凭什么尿你睬你？[/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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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国顶级导演群里，姜文的年龄是最小的，其工作室的效率和产能却是最低的。以我之见，在社会分工细如发丝的今天，姜文应该正眼瞅瞅张艺谋以及他身后的张伟平，冯小刚以及他身后的华谊兄弟，看看别人是如何搭伙共事同舟共济的；再不济，也还有陈凯歌陈红的夫妻档模式可资借鉴。别老是和走火入魔阴阳怪气的王朔鬼混在一起，骑着野牦牛拎着冷兵器，像比目鱼一样眼皮朝天，满大街耍横摆谱，以为自个酷得一塌糊涂。这么下去，不仅成不了王朔呓语中“最后一个大师”，倒有可能成为现代战场上“最后的骑兵”，或者德克萨斯的《最后一个牛仔》。[/SIZE]

　　搞艺术创作，姜文的灵气和才气是没得说的，靠这个赚钱也是正道。至于艺术经营和项目管理，趁早拉倒吧。三岁看老四十盖棺，一个既不知人（所谓不智）也不自知（所谓不明）的人，一个浑身带刺喜欢颐指气使的人，怎可能在资本市场和社交场合深受欢迎？中国还没有像斯皮尔伯格那样既能把片子做好，又能把公司做强的超级大师。中国的导演，无论是谁，鱼和熊掌能取其一，已然不错了。[/SIZ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