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乔木给毛的信
主席:
昨天我和王力同志、毛华初同志、省农业办公室贺炳贤同志等人去了一起湘乡县委。我们原听说邻近韶山的原东郊公社现龙洞公社死人情况严重(从一九五八年十月到一九六一年三月,三个大队死七百零七人,占现有人口百分之十三点五),拟去该处调查。结果因为道路不便,临时到原东郊公社现陈赓公社的楠香大队、七星大队、水底大队、石匠大队的几个生产队看了一下,发现这几个大队的情况也很严重,楠香和石匠两大队三年来死亡率都达百分之二十左右。
据县委说,全县三年约死三万人,去年约死二万人,而以去年年底最为严重。全县病人在去年年底达七万人,现已减至一万余,但我们去的地方,有些生产队病情尚未停止。经过彻底整风的地方,群众敢于讲话,气氛较好,倒是一类二类的队,因为没有整风,现在问题反而多些。全县粮食都由大队而不由小队保管和加工(据说邵阳全区从一九五八年以来就这么办),对于社员安排口粮和发展养猪都很不利。这一点我们提出意见后,地县委同志都表示同意立即改变。去年年终决算应分给社员的工资和应退赔的实物现金发得都很少,县委已决定最近加以解决。未整过风的社队,县委也准备在插秧后着手整风。湘乡原被认为一类县,从我们所看到和听到的问题说来,其严重不下于湘潭,而在去年年底大量死人这一点上还有过之。但是只要把问题揭开,发动群众认真整风,也是完全可以较快地扭转局面的。
毛华初同志回省开会,同时向省委报告韶山和湘乡的一些情况,预备过两天还回来。如有指示,希望能告诉他转告。
敬礼 胡乔木 四月十四日
"人民公社化后发生的三年困难时期,到处浮肿病,饿死人。据了解,光安徽省的所谓非正常死亡人口就三、四百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过去‘左'了那么多年,几乎把农民的积极性打击完了。"
--万里《中国经济时报》,1998年4月30日,转引自田纪云:《回顾中国农村改革历程》,见《炎黄春秋》2004年第6期,第4页。
"自从1959年10月到60年10月,全省共死亡190万,仅信阳地区就有100多万,估计问题彻底揭开以后,全省死亡在200万人以上,这是我省解放以来最大的惨案"
。
--见国家农/业/委/员/会《农业集体化文件选编》《信阳地/委关于整风运动和生产救灾工作情况的报告》(1960年12月22日)。
转引自《大跃进狂澜》203页
甘肃饿死人的事传到了北京。于是中/央监/委/副/书/记钱瑛带了一个工作组到甘肃调查灾情,"发现实际情况同省领导同志介绍的完全相反。那里的困难......是由于某些领导人肆意弄虚作假,骗取荣誉,不关心群众疾苦,征收过头粮所造成的
。同时,还发现某些领导干部对敢于讲真话、提意见的好同志实行残酷斗争、无情打击,制造了一批冤案、错案。"
钱立即向中央告急,请求拨粮救灾。赈济灾民的粮食是运到了,但是已有一百三十万人饿死,约占当时甘肃人口的十份之一,比安徽 死亡的比例还高。
--帅孟奇主编 《忆钱瑛》解放军出版社,1986
原四川省政/协/主/席廖伯康的回忆:1962年6月28日下午......尚昆同志说,我们知道四川死人的情况严重,但详情如何,得不到证实,我们要四川报,四川始终未报。我们找民/政/部问,四川情况如此严重,你们是管救济的,那里究竟死了多少人?民政部说是四百万,实际上他们是通过四川省民/政/厅报的,中央不相信。然后又找公/安/部,公/安/部是管户口的,那时的粮票、布票、油票、煤票、肥皂、火柴等一切生活用品都同户口挂钩,死一个人就抹掉一个人,这个数字应该准确啊!公/安/部查的结果,当然也是通过四川省公//安厅,说是死了八百万。中/央依然不相信,但究竟死了多少人,中/央不清楚。尚昆问我,你说说四川究竟死了多少人?
我说死了1000万人。他问我,你这个1000万是怎么来的?我说是从省/委正式文件上来的。1962年5月,省/委批转《省/委/行/政机关编制小组关于全省国家机关、党派、人民团体精简工作的意见(草案)》,规定各市、地、州要分别按照城乡人口的比例定编。这个文件本身很简单,但后面附有一个各个地区的人口数位及各地干部定编数。
我一看,1960年底的四川人口总数是6236万,而另一个材料《户籍年报》上1957年的四川人口是7215.7万,两数相减正好约为1000万。我又说,这只是从文件上推算出的数字,实际上不止这个数字。杨尚昆问为什么?我说从1957年到1960年有个自然增长数;同时,1961-1962年上半年,全国都好转了,但四川却还在死人。......讲了这几个典型后我对尚昆同志说,根据这些情况估计,四川死的人还应加上250万,有文件可查的是1000万,再加250万。我说,我认为这个数字是比较合乎实际的,但我正式反映只说死了1000万。尚昆同志听到这里一拍大腿说:"就是你这个数字!"并立即吩咐秘书将书记处小会议室里的一个保密柜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旧式折迭账本式的本子,一折折打开看了后说:"就是你这个数字!"
--见廖伯康:《历史长河里的一个漩涡--四川"萧李廖事件"回眸》《当代四川要事实录》(第一辑)四川人民出版社2005年11月
据四川资中县卫生科的统计,该县龙结区在1960年11月下旬有浮肿病人4899人,占全区总人口的5.4%。据对白鹤、顺河、龙结、球溪四个公社所属的
10个食堂280名经期妇女的调查,停经的有167人,占59.6%。又据四川省委检查组对该县1138个食堂共361379人的调查,共死亡27502
人,死亡率7.61%,个别落后的生产小队,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二十几甚至百分之三十。该县的公民区从1960年1月至12月10日,非正常死亡的人口占全区人口的9%。球溪区的张家公社检查组调查了16个大队81个食堂,共有人口13288人,这年1月至11月的死亡人口占被调查人口的11.1%。该县天竺公社二大队三小队食堂,1960年3、4月间,由于断粮,有几天只烧一锅盐开水,由社员自己挖花猪草、马草等野菜充饥。另一个有140人吃饭的食堂,每天只煮8斤小麦、两斤油桔,这样连续吃了十多天。
四川省潼南县的塘坝、三汇两区,有1600多户社员吃观音土,其中的长兴、复兴公社的个别生产队和作业组,几乎百分之百的户挖吃观音土。复兴公社第三大队有307户1337人,吃观音土的有154户,占总户数的50%,该大队第五生产队69户社员,就有52户吃观音土。不吃观音土的,则吃树皮、树根、野菜、野草。吃了这些东西后,大部分人发生头痛、肚胀、大便结燥等症状。
--罗平汉《大锅饭:公共食堂始末》第183-184页
1960年上半年,贵州已出现严重的饿死人现象,由周林任第一书记的贵州省/委却向毛汇报:全省食堂办得好和比较好的占总数八成,受到毛的表扬,说贵州的经验"是一个科学总结"。贵州还被毛誉为"红旗省",号召各省向贵州学习。其实1959年冬,遵义、湄潭、金沙等县就因严重缺粮出现"非正常死亡",仅金沙县在困难时期就"非正常死亡"5.5万人。据人口学学者新近的研究,在困难时期,贵州全省"非正常死亡人口约174.6万,占灾前全省总人口的
10.5%"。对此,周林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高华:《在贵州"四清运动"的背后》香港中文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二十一世纪》2006年2月号
贵州湄潭从1959年11月到1960年4月初, "全县共饿死12.451万人。死亡人数占全县总人口的20
%强,占农业人口的22%。事件中,全县死亡绝户达2938户,遗下的孤儿寡崽4737人,外出逃生的农民4737人。最为惨绝、目不忍睹的是出现了人吃人的事件。这场惨祸及全县农村的大灾难,史所罕见,骇人听闻"。--刘兴盛:《贵州湄潭事件》见《炎黄春秋》2007年第11期
(山东省)五级干部大会......会上既不准作记录,也不准外传。分组会讨论和向我们介绍情况时,又讲了许多重要"机密"。我这里仅是摘录当年我的日记本中追记的几个有关片段:"山东去冬今春(不到一年的时间)非正常死亡达69万多人,这是张新村在大会检查时谈到的。多惨!"大会的一位领导说:山东省过去(1957年)人口为5500万,不到3年的时间,现在(1960年冬天)还有5000万,减少了500万。--原新华社记者、《农民日报》总编辑张广友《抹不掉的记忆》第28页
新华出版社 2008年1月版
"1959年到期961年,粮食征购量占粮食总产量的比例分别达到29·15%、28·29%、和28·46%。特别是1961年,全省粮食总产量只有
75·2亿斤,征购则达到21·4亿斤,购后农村每人留粮321·6斤,是新中国建立后最低的一年。就连关中地区一些主要产粮县的群众也难以避免挨饿,据当年礼泉、干县、咸阳、泾阳、三原、高陵、富平、蒲城、澄城、合阳、大荔、华阴、临潼等关中13个主要产粮县的调查,从1月到5月上半月,每人平均只有口粮50多斤,无粮吃的就有20多万人,家家都在搞‘瓜菜代'。到年底,外出换粮的达10·4万人,逃荒的约有7000人。许多地方发生了浮肿、干瘦病,全省浮肿病人达4万多人,安康地区饿死5000多人"。--《陜西通史·中华人民共和国卷》第113页。
1961年元月24日......社员的口粮标准每月平均只有15斤,3岁以下的孩子每月只有3斤;全大队半年来共死亡50
人,其中因营养极为缺乏而死亡的就有侯金海、侯江云、侯武举、侯堂弟、侯妙才、侯狮子、侯喜钱、高新斗、高三捷、侯文伯等10人。
--见侯永禄《农民日记--一个农民的生存实录》第88-8 9页
60年12月22日:"除民间大批肿、死而外,商城(顾在商城劳改)发生人相食的事二起,19日城内公布,据说22日要公判。一是丈夫杀妻子,一是姑母吃侄女"。--
《顾准日记》 第58页
据无为县公安局统计,1959年全县饿死人82278人;1960年饿死126524人。据《无为县志》记载,1957年年底全县人口为982979人,而1960年年底仅余662557人。--谢贵平:《安徽省无为县的"大跃进"运动及其后果》见《当代中国研究》2006年第2期124页
62年红薯丰收,缓了过来。这年冬,我和父亲去上坟,找到看坟的老熊家,闲谈中问及旁边三四家人哪去了?答:死了。咋死的?病死的。啥病?浮肿病。你们咋没死?答:我们思想落后,退出了食堂,什么都挖来搭配着吃,活了过来。三千万?我看差不多吧?"--
言者为陜师大历史文化学院教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