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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前的事情了,1997年夏天,我初次游历印度时,曾在圣地瓦腊纳西的恒河边亲眼目睹印度人火葬的全景,并在拙作《数字和玫瑰》中作了描述。遗憾的是,印度人不让拍照。最近,我的朋友、瑜珈老师Gogo小姐独自一人前往尼泊尔和西藏游历了两个月,亲自拍下尼泊尔河边(据她说此河是恒河上游)的一个火葬场面。尼泊尔也是印度教国家,因此他们的宗教礼节大体相似。
现经得Gogo小姐的同意,把照片连同我的旧作贴在这里,供博友欣赏。
我住进阿拉那达旅店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位意大利青年,他的名字叫马基雅弗利,听起来非常耳熟,一问果然是那位大哲学家的后裔。作为文艺复兴时期佛罗伦萨君王的座上客和西方政治哲学的代表人物,马基雅弗利的传世之作《君主论》被十七世纪英国的关键性人物克伦威尔奉为政治智慧的精华,他最著名的一句格言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而我眼前的这位马基雅弗利却显得温文尔雅,他现在就读于世界上最古老的学府--博洛尼亚大学,专攻东方哲学。马基雅弗利利用暑假来印度旅行,并在瓦腊纳西的一所学院学习梵文和瑜珈,为了节约费用,他租了一间看不见风景的房间。更令我惊讶的是,马基雅弗利会说简单的中文,原来他到过中国,他的一件T恤杉上就写着“我登上了长城”。
一个阴雨绵绵的中午,我和马基雅弗利结伴去看河边的火葬。瓦腊纳西有两座 ghat
是专门用来火葬的,我们去的那座叫玛卡尼卡,走在弯曲狭窄的石板路上,不时被迎面过来的水牛拦住去路,牛在印度神圣不可冒犯,如果不小心,有可能被它顶着屁股。有时候,牛坐在大街中央打盹,汽车只好绕道而行。有一年新德里的国庆节游行,牛甚至被用来拉米格战斗机。不一会,路旁出现了成堆的柴垛,不用说火葬场就在附近了,一阵浓烟夹杂着恶臭的气味飘过,眼前随之出现了半个足球场大的空地,有十几堆柴火正燃烧着,四周一片黑压压的人群,间或露出几副竹子担架,上面躺着裹着白布的尸体。
据马基雅弗利介绍,担架上有些人尚未咽气,他们从遥远的地方赶来,是为了到圣城作最后的旅行。火葬场的另一头便是恒河,水流在那里拐了个弯,显得相对宁静、安详。我忽然发现附近有一座三层民宅,一个机敏的男孩把我们领到屋顶上,我终于见到了那动人的一幕,有几堆柴火烧得只剩下骨头了。虽然我听说拍照是件绝对危险的事,还是把相机藏在雨伞里面,镜头向上偷偷摁下了快门,在那一瞬间撑着花伞的马基雅弗利露出惊恐之色,而那个印度男孩则一副木然的表情,我们塞给男孩几块卢比,迅速撤离了现场。
回到旅店以后,再看那些络绎不绝来到河边沐浴的人群,我的心情相对平静了许多,似乎不觉得河水有多脏了。黄昏时分,我搭乘从上游漂来的一只舢板顺流而下,由于河床的升高,这个城市有几座神庙处于河水的围困之中,形成一道亮丽独特的风景线,令我想起古罗马讽刺诗人玉外纳的诗句:恒河之水天上来。翌日凌晨,我尚在睡梦中,忽然听到了一阵祈祷的歌声,旋律忧伤动人,有生以来我第一次被歌声打动得流下了热泪,使以往聆听过的那些基督教唱诗班黯然失色。起床以后,店主告诉我说,这是一伙从泰米尔纳德邦来的印度教信徒沐浴时所唱的歌,我的思绪又一次飞向了南方,是否需要另一次印度之旅,以弥补此行留下的种种遗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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