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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学者萧默出书提文革被禁
《亚洲周刊》 2010-08-30
大陆敦煌学者萧默所著的《一叶一菩提》中回忆文革,被当局列为禁书,他已向胡温提出抗议和申诉。
74岁的大陆知名敦煌学者萧默,5月中旬偶然上网意外发现他三年前写完的《一叶一菩提----我在敦煌十五年》,上了北京《中华读书报》的“五月推荐榜”。他这才知道自己写的20万字的这部书终于出版了。不过他又得悉,此书因回忆文革往事,竟遭中宣部和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封杀,“停止发行,不宣传,不加印”。
这是中共当局自2007年对章诒和的《伶人往事----写给不看戏的人看》、胡发云的《如焉》等八部书下达禁令以来,首度对已出版的书籍作出封杀。当下事件仍在发展中,据悉,萧默已对新闻出版主管部门的非法行为,在博客中提出严正抗议,决心据理依法,抗争到底,直至向国家主席胡锦涛和国务院总理温家宝提出申诉。
萧默是中国文化部中国艺术研究院退休研究员,这本回忆录《一叶一菩提》(新星出版社),描述风格平和,叙事恬淡幽默,2010年4月出版后,颇获好评。6月以来,数十家媒体对此书作了报道,其中《广州日报》、《新京报》、上海《文汇报》等十多家报纸,都至少用了整版的篇幅。这部回忆性散文登上十多座城市书店的畅销书榜,在敦煌学书籍中排名第一,初版5,000册很快脱销。包括官方新华网在内的网上反响热烈,当下以Google搜索“萧默”“一叶一菩提”,仍可得到97.5万条有关资讯。
《一叶一菩提》记录了萧默在敦煌15年的生活历程,包括文化大革命的10年。有评论认为,萧默以他所特有的平和、恬淡,而又不乏幽默的笔调,勾画出善良美好的人性和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为中国敦煌学留下了珍贵史料。
当萧默知道自己的书出版后,欣喜地买了100多本,送给朋友们分享。6月的一天,萧默在北京的二三十朋友,读了此书,相约见面,喝杯茶,吃顿饭。他们大多是文学界、史学界和政治学界知名退休人士。面聚前一天,即6月24日,萧默所在工作单位文化部中国艺术研究院一位中共党委副书记前去他家“探访”。副书记对他传达了有关方面的“招呼”,要他不要参加。萧默表示只是朋友们随便聊聊。
副书记尚未读过此书,萧默便简要作了介绍。他说,此书写“文革”,否定“文革”,完全符合党在32年前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作出的彻底否定“文革”的决议精神。全书早在2008年就由文化部主管、艺术研究院主办的《传记文学》分十二期连载过了。文化部出版司在一份文件中还肯定过这批稿子,现在出的书无非是把连载过的文章,作了充实连起来而已。院长(由文化部副部长兼)就是《传记文学》的名誉社长、名誉主编,在发表以前就读过这些文章了。
萧默邀请这位副书记翌日也出席餐聚,副书记说“不必了”。萧默又说:“如果书记实在不放心,我就作全场录音或者录影,然后把录音或录影光碟交给院里审查。”副书记说“也不必了”。副书记续说:“也许有关方面的这个‘招呼’不是针对你,可能是针对参加聚会的某些人士。”萧默说:“那是否可明示,我好考虑通知他们暂时回避,虽然这很不礼貌,但也别让你们为难。”副书记说:“我也不知道具体指谁,还是你自己决定好了。”
萧默几经斟酌,为了“顾全大局”,还是给原先准备出席的焦国标打了电话,请他明天不必参加聚会了。焦国标正好那天要去教堂聚会礼拜,也没时间参加餐聚。但他听萧默一说事情原委,便忿忿然谴责当局的行径。萧默道歉不迭。结果餐聚如期举行,还有几位朋友临时闻风而至,但萧默注意到,有几位事前表示参加的在职年轻人没有出现,出版社也没派人到场。
8月初,不断有朋友要书,萧默上当当网、去王府井新华书店买书,发现《一叶一菩提》已经脱销,于是兴冲冲与出版方联系,希望及时重印。没想到,出版方一位人士向他透露:出版社社长曾被中宣部召去,中宣部官员详细询问了此书的出版过程,并留下书面记录。几天后,新闻出版总署又将出版社负责人召去,下达封杀令:“停止发行,不宣传,不加印”。至此,萧默才知道此书被禁了。
在《一叶一菩提》自序中,萧默写道:“人与社会,都有多面性,这本小书着重的还是颂扬在那个被扭曲了的社会中人性的正面。”正如中央党校教授杜光所说:“不能忽略在那个严酷的条件下迸发的人性善良和社会光明的一面。萧默的《一叶一菩提》正是透过着力颂扬人性和社会的正面,为社会做出了特殊的贡献。”和平出版社编审庞旸也说:“从充满大恶的历史场景中,剥离出源于民族优秀传统的道德精神,这正是《一叶一菩提》胜人一筹之处,也是作者对现实社会世道人心的一种贡献。”
萧默表示,书中浓墨重彩歌颂的正面人物赖子隆、刘绍祖、郑绍荣、白雁玲、李治安、孙一心和钟圣祖,全都是县级党员领导干部,都代表了人性中正面的力量。萧默说,他们是一种特殊情况下的人道主义精神和中国传统文化优秀部分的施行者。书中还描述了更多的普通敦煌人,由于他们的善良,使敦煌没有成为重灾区,而令人尊敬的常书鸿前辈,更是全书颂扬的重点。
萧默说:“任何社会都需要一种代表主流的正面的时代精神,才能拥有充沛的发展动力,而这种时代精神,又必须建立在历史的传承之上,是历史的一种积淀。所以,尽管我写的是一个灾难的年代,我们这个伟大的民族积淀了数千年之久的、优秀的、代表正义和善良人性的传统精神,并未被淹没。反之,对于今天,是更加显得可贵了。”
萧默认为,中国人不但讲活,还讲死,那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可是当局这次禁书,却连一个通知或一次“喝茶”都没有。为何虚弱到这种地步,如此禁书,其性质是比判处一个人的死刑还要严重。作为社会的良知和社会正义守望者的真正的公共知识分子,其精神生命往往是比肉体生命更加重要的,更不用提本人依法享有的包括著作权财产权在内的民
事权利了。
被当局列为禁书的《如焉》作者胡发云,获悉朋友萧默的新书被禁,给他发信说:“此次有关单位禁书,我当然是站在您一边,也赞赏您的这种大无畏气概。多少年来,被禁者只有噤若寒蝉的份,只有自认倒霉的份,甚至只有摇尾乞怜改邪归正的份,所以他们禁人禁书,越来越肆无忌惮,得心应手。唯一一次折戟,大约就是2007年初那一次,弄了一个里外不是人。没想到过几年又忘了,裙裾下的大尾巴又露了出来。此次只禁先生一人,但是您身边身后会有许多人支持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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