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剑中原济苍生
作者:文氶/徵
一
尚竹学者隐市间,乱世存友叙因缘。
摧残良善魔墙筑,行者无阻一试险。
叶明松,实在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学者。这个名字曾一次次震撼学术界与教育界。他如一颗明亮的星,埋在了那一代人的心中。但是对于后来的人,他成了一个遥远而陌生的符号,许多学历不低的人对于这个曾经照亮黑暗的名字,也是所知甚少。
可怕的冷冻与封杀,能使红极一时的人瞬时并冻僵。叶明松过起了隐居的生活,但他并不沮丧。因为他依然聪慧,而且他有几个很好的朋友。为数不多,但每一个都不一般,布苷米便是其中一个。
几枝翠竹伸展出了围墙,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庭院,布苷米扣开了院门。
叶明松的家。
“我知道你要来的,”叶明松笑道。
“你隐的可真够巧妙,天下能找到你居所的,寥寥无几了,”布苷米笑着回答。
“可你还是找到了。”
“我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事情。”
“这是你最大的长处。”
“所以我很痛苦。”
“这实在是一个令人心痛的国度。”
“也许闭了眼,堵了耳,停止思索,便不会痛了。”
“但你做不到,因为你是布苷米。”
“布苷米不是没了灵魂的一堆肉。”
“所以你必须承认有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我能找到你,还能找到……”
“找到什么?”叶明松知道,只要布苷米找到他,肯定会带来一个令人耳目一新的发现。
“找到答案。”
叶明松在听。
“工七党在中原几多时了?”布苷米问。
“近八十八载矣。”叶明松对历史了解的很多。
“得政权几时?”
“近六十载矣?”
“这些年里,它最能重复不断的手段是?”
“整人运动。”
“一次一次又一次中的人祸中,整死了多少优秀的人,坑苦了多少好人?”
“难计其数。”
“这种手段高明吗?”
“不高明,无非是把全体的民众划入一个圈内,然后划出一小部分,说:‘绝大部分人民是好的,只有少数敌对分子。’然后把贴了‘敌对分子’标签的‘少数’消灭。然后对剩下的人说:‘绝大部分人民是好的,只有少数敌对分子。’再把那‘少数’消灭……”
“这样下去还有多少人敢为公平为正义为朋友为亲人挺身而出对工七党说一声‘不!’?”布苷米插了一句。
“没有人,所有人都在工七党的规定的标准下自检查,唯恐被划入那‘少数’‘敌对分子’的圈内。”
“人人自危的恐惧中,民众彻底失去了自由。”
“恐惧枷锁下的人不知自由的含义,还以为是想干啥就干啥,为所欲为哩。”
“他们不理解西洋邦人为何将自由视为一个崇高的字眼。”
“其实他们应该明白的,因为他们比任何族民更需要。”
“可他们中工七毒甚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反而在放纵物欲的环境里愈发曲解‘自由’的含义,一次次放弃了争取自由的要权力与可能。”
“所以工七党牢牢地实实地统治着他们。”
“所以工七党几乎没有被逐出中原的可能。”
“所以这个民族已很难看到希望。”
“是工七党已无任何希望,他本就浅薄的根已腐烂透彻,而且不管它怎样涂脂粉饰,人们还是可以看到脂粉下的千疮百孔。”
“所以没有了希望的是工七党。可是工七党把中原民族绑在了自己身上,在人们思想中,党便是国,党便是民族,已成一个概念。”
“所以它正在把中原民族一步步拖向它自己的坟墓,可太多人还沉迷着,在纸迷金醉,或在生活压力下的匆匆忙忙里,茫然不知。”
“不少有见识有担当的勇士,在努力着,可人们竟把他们视为异类,划清界线、仇视、排挤。是非混淆,忠奸难分,此一民族还有希望乎?”
“已很难看到希望,但是,我想,我找到了希望之光的所在,起码已知道突破口在哪。”
“你,一双流浪之手,拯救中原民族于危亡?”
“当然不是,我只是偶然从那突破口处发现了亮光。”
“所以你要去?”
“正是。”
“那一定是一个极危险的地方。”
“布苷米之所以是布苷米,因为他心里没有恐惧,从来没有。”
叶明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没有恐惧的人能活到现在,已算是一个奇迹。”
夜已深,一弯冷月斜挂天穹。喧嚣渐渐退去,都市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疲惫,一切归于寂静。叶明松静立在空前,从布苷米走后,他一直站在那里,谁也不知站了多少时间。
布苷米是一个难得的朋友,叶明松不知道在今晚会不会失去这个朋友。布苷米没有告诉叶明松他要去哪,但叶明松早已猜到。聪明人之间的对白永远是一点即通,无需诠释,因为他们都没有被工七党迷惑住。
叶明松不会不知道,那个疯狂的年头,所有的喉舌全部都肆无忌惮地毁谤一个昨天还有口皆碑的善良群体,陷害之后疯狂的抓捕,打压,暴力机器全部开动。也就在那时,中原大地上建起一座用人血、人骨和钢铁水泥筑起,由数万魔兽看守的魔墙。
工七党把一种可怕的病毒灌输入人体内,使他们代代遗传的基因链条被病毒咬断,转而认工七党作祖宗,对它百依百顺。可是近年来,这种曾经繁殖力极强的病毒,不知为什么变得见光即死,见风即散。
工七党大窘,急召专家教授研究对策,专家见自己被重用,急忙全力讨好。造出了一圈魔墙,魔墙挡住了风中能猎杀工七病毒的一种叫“正气”的因子。而魔墙内的上空用化工烟尘及钞票粉末混合成的烟雾过滤阳光。
据说魔墙无人可破,近之者则昏迷,触之者则招来魔兽,肉被食用,骨血被堆在魔墙之上。增加一人,墙的魔力便增加一分。
这一些,普通人绝不会知道,但叶明松和布苷米,却不算是普通人。
透过窗棂,叶明松仰望着凉如冰水的天空,一颗明亮的星一闪一闪。
那一夜,叶明松没有合眼。
布苷米醒来的时候,他全身还在剧烈地疼痛,他不愿回忆昨晚那极为可怕的一幕又一幕,他可以肯定,那比他遇到的任何梦魇都要可怕。枯骨,凝血,使人绝望地发泄的迷药,狰狞的魔兽……夜猫在叫,豺狼在嚎,魔兽扑向他,咬住他身上一块肉就要往下撕,可怖的声音,可怖的情景……没有人测够不被吓倒,布苷米也不例外。昏迷前他突然想,原来他心中也有怕,只是还没有遇到那么大的磨难,但他还是拚力将两指刺入了魔兽的眼睛。但另外一只魔兽又扑过来,布苷米昏倒了。
布苷米没有觉得痛苦,他突然感觉一股春天里的香气罩住了他,他又仿佛看到无数条翠绿的柳丝在天地间飞舞,又仿佛看到无数株翠草从大地上萌生。接着,他飘了起来,仿佛躺在了云朵上,非常舒服,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春天的早晨,风和日丽,窗外映入一片流动的翠绿色,杨柳抽丝,花草萌生,百鸟齐鸣。这是一个万物复苏的时节。布苷米闭上又睁开眼,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什么地方,他怎么到了这里,但他确信自已还活着。
二
青兮清兮晨叶露,一剑劈出万物苏。
宁乎和乎春光照,行至绝处高人助。
花园是一个女人,一个绝对不一般的女人。
她的美貌能使在任何环境中的人都感觉回到了春天,阳光明媚,暖风习习,花草葱茏,杨柳依依。她的柔和能融化一切冷冰,只要她跟你说上一句话,你就会立即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冷漠、寒酷正在融化,化成涓涓溪水,潺潺流去。她还有一把泛着清光的剑,有一身极好的功夫,甚至能斩破黑暗。
所有见过她的人,都难以再忘记她。
但跟叶明松一样,她也是一个隐士,人们是很难见到隐士的。不同的是叶明松是主动归隐的,而她却不是。
花园想拯天下苍生于水火,但他绝不会随便在凡人面前现身,也不会随便动手杀一个罪恶的凡人,那是对她的污辱。
人要想见过花园,必须由花园的朋友引领着前去拜访。花园把见过一面的人都当做朋友。可工七党已把花园当做头号大敌,谁引见别人去找花园,就会招来工七制造的杀身大祸。所以知道花园的人很少很少。
此时,花园正在自已家里,刚刚做完晨炼。翠色的衣襟和裙裾,随风轻飘,衣襟上绣着一朵莲花。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剑上的光芒闪烁,象是清晨绿叶上一颗晶莹的露珠在映着天光。
昨夜花园从魔墙下救回一个人,这人绝非一般,人都是怯懦的,但他却为了寻找一个答案而魔墙探险,人生命是脆弱的,一个人生命消失极其容易,但他的命却很硬,被两头魔兽撕咬却依然挣扎着活下来,还刺瞎了一头,但他受了重伤,花园把他带了回来。
布苷米正凝望着门口,突然外面款款飘来一位绝色佳人,那样温柔却高雅,那样气度非凡,仿佛下凡的仙女正在唤沉睡的万物。
“救命恩人!”布苷米欲起身下拜,花园止住了他,“你伤未愈,好好养伤,这里是魔墙之外,不必再怕。”
目光如一潭春水,宁静,深邃,话语如拂动垂柳的春风。见识过多少佳人贵妇的布苷米,此刻心都醉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位女子,轻而易举斩了两头号称无人战胜的魔兽,还带他越过了那座葬了多少勇士生命的魔墙。
她就是花园,让网罗世界为之一震的五剑客之一。
果然是一个万物复苏的时节,人的生命力也变得极为旺盛。在春天总会有好的事情发生的。布苷米完全康复了。
在整个中原,有两条无人敢否认的定律:一个是无人能穿越魔墙,一个是无人能从魔兽口中逃生。但从此,这两条令人战栗的定律被布苷米打破,因为,他遇见了花园。
从生死线上走过来的布苷米,内心更加没了恐惧。更让他兴奋的是,他在魔墙之外,呼吸到了没有工七毒的纯净空气,享受着心驰神往已久的自由。布苷米终于有些陶醉了,他真是世界上少有的幸运儿。可是布苷米内心突然涌出一种难言的酸楚,他想起了叶明松,想起收养过他的女主人,想起了老流浪汉,还有中原那数万万的族民。
魔墙。
前些时的斩魔兽越魔墙事件,使工七党如临大敌,严加戒备。此时的魔墙,变得更加阴森可怖。布苷米又是一个人来到了这里。
花园把布苷米安顿好之后就外出了,她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很少有时间呆在家里。布苷米是偷偷溜出来的,他绝不愿给救命恩人带来麻烦。
布苷米站在魔墙之下,手里多了一把花园送的短剑。剑光闪烁,,布苷米心潮澎湃。但他不知道,魔墙因为染了他的血,魔力又增添了一分,这是一座嗜血的魔墙。
这几日接连不断草木皆兵的训练,却又无事发生,使看守魔兽都疲惫了,此刻,它们都在打盹。布苷米一鼓作气,仗着剑光,闯入了魔墙中枢控制室之门。
魔墙中枢控制室,里面只有一只年老的魔兽,还瘸了一条腿。与所有的魔兽不同的是,它显得极为平静。
“你是布苷米.”他没有惊慌。
“正是,你的眼力倒比良知要好一些。”
“唉,天下能闯入魔墙中枢的人,恐怕只有布苷米了。”
“花园也能。”
“五剑客?他们是天使,天使不会去做人做的事情,那是对他们的污辱。同样,魔兽也不会去做人做的事情。”
“可是有人却做了魔兽才做的事。”
“那是因为他们本就是魔兽,只不过披上了人皮。你的眼力倒不怎么样。所以我很奇怪,你是怎样找到这里来的?”
“这墙壁上有28处有门形状的痕迹,但那些地方的墙根下,尸骨格外多。”
“那是28道假门,碰到假门,必死无疑。”
“但是这里墙根下的尸骨却格外少。”
“这里有工七供给的现成新鲜人血人肉,自然无需去捕人、剔骨。”
“魔墙年轻力壮的魔兽把守,这里却只有几个年老的魔兽。”
“工七已很难使年轻魔兽对它忠诚了,它们在这儿,只是因为工七的人血人肉很有诱惑力。给的少了,它们也罢工,早上给四块,晚上给三块,它们也很不高兴。谁愿让一群根本不忠诚的兽给看门呢?”
“所以这里里有年老的魔兽。”
“当然不是,这里也有年轻的,而且更多。年老的是它们的头领,年轻的在隐蔽着,说是隐蔽,其实都去耍玩了。它们都有后台,与工七高官关系密切,凡兽来不了这儿。这儿待遇多优厚啊。其实它们傻帽,工七脚下待遇再好也无自由啊。”
“真是貌似强大,实质已空虚无力。”
“其实这儿本就不需要魔兽来看守,因为这里每天都会释放比其它地方剧烈百倍的迷药。十里之外的人便会出现幻觉,陷入肉欲,瘫作烂泥状而死。”
“可我一路走来没有任何异常感觉。”
“也许是那老魔兽错把解药当迷药使用了。那家伙被手下的魔兽太子们气得时常犯糊涂,不过这样的错误却从来没有发生过。它从没有犯过错误的,老了犯一次,也不是没有可能……或者,你本身就有抵御迷药的能力。这一点我和所有工七都没有预料到,我们一直以为这迷药无人能抵挡。发生了预料不到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的确不是一般的魔兽。”
“你也不是一般的人,能和你谈心里的事情,我觉得很高兴,请把你手里的剑放起来吧,我不喜欢那和光芒。”
“我想我也不会拒绝一个老者的请求。”布收起了剑,却将两张图和一个黑匣子抢在怀里。
“你的眼力到底还是不错,这三样东西里储存着魔墙里的所有信息……中枢已破,吾已败矣……可怜我多年心血,工七气数已尽,也许是天意……”说罢,老魔兽突然抽出一把鬼头刀,割向自己的咽喉,一股污血喷出,刀落在了前面的桌案上,桌案上到处是报警器。”
虽然时时防范着,工七党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有人闯入了魔墙的心脏!它那根最敏感的神经,象一条恼怒的毒蛇,在疯狂地跳动。
“……全部出动……”“……不惜一切……”“……严厉打击……”“……格杀勿论……”
恐怖再一次铺天盖地,成千上万的魔兽向着布苷米蜂拥过来。
布苷米怒吼:“魔墙的控制信息都在我这儿,你们都站住,否则我毁了它们!”布苷米举起了黑匣。
群魔兽尖声笑:“你就毁了吧,关我们屁事!”它们并不在乎魔墙,只想吃点不一般的人肉。它们还记得布苷米的血,那真是天下难得的美味。
魔兽越来越近,布苷米烧掉了黑匣子和图。然后双手擎起短剑,挺立着,闭了眼。群兽在狂叫着扑来,越来越近,叫声越来越响,他已感觉到阴森森的腥气,他什么也没有想,高高地擎着剑,象擎起一片晴空。
魔兽却迟迟没有过来。布苷米感到一股春风拂过面颊,远处,一片翠绿的春色正氤氲开来。布苷米兴奋地喊:“花园——多加小心啊——”
群魔兽掀起一股复仇情绪,齐攻向花园。花园舞剑,如春风摆柳,柳丝飘飘,剑到之处,魔兽必亡。布苷米不甘落后,举剑奋勇杀敌。终于,到了花园身边。
天下谁人知道,与天使并肩作战,那是一种怎样高贵的享受?
两只巨兽向花园袭来,花园欲挥剑斩之,却见有两只巨兽同时向布苷米扑来,布苷米却茫然不觉察,花园忙收剑转刺向布苷米身后的巨兽,可自己身后的两只巨兽无暇处理。若闪开,它们必同时扑向布苷米。危急关头,花园想到的不是自己!她击毙布苷米身后的巨兽,回身一剑刺中了自己身后的那一只,另一只却咬住了她的肩头。
血,鲜红的血,绿茵茵的原野上绽开了朵朵红花。布苷米呆住了,巨兽也呆住了。
布苷米突然感到一股无比强大的剑气笼罩了世界,犀利的剑气铮铮作响,仿佛天地间有无数条清光紫电在穿梭,镇住了一切。血即是剑,花园的血洞穿了巨兽的脑髓。
“半个时辰后,剑气将消失,你,快走!”
“不,我要陪着你,我要救你出去,我和它们拚了!!”布苷米哭嚎着,声音凄烈的如同秋风中冷月下嘶叫的狼。
“不要傻了,巨兽牙齿上有剧毒……”话没有说完,花园的头垂了下去。
寒如冰霜的剑气依然笼罩着,在怒啸,他用头把伏在花园肩头的巨兽撞开,拿剑把它的脑袋削得稀巴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剑气渐弱,布苷米的声音嘶哑。阴气渐盛,逃远了的魔兽开始聚拢过来。
三
金灿灿兮光闪闪,一叶金舟花木间。
金锁定住阴邪灵,宽如海兮广若天。
无界。
他拿着一把闪着金灿灿光芒的剑,乘着一艘挂着金色帆的船,在小河里驶过。河畔花木葱茏,他走过的地方,仿佛到了草木茂盛的夏天,他的胸前带着一把金锁,里面储藏着无穷的威力。
他就是无界,能破除阻隔,使天地之间宽广无边。他和花园是一样,是五大剑客之一。他也有许多事情要做,但现在,他却不想去忙自己的事情了,他想去看望花园。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听说他最近带了一个凡人在身边,那可绝不是一件好事情。”无界边驶舟边自语。
花园没在家,那凡人也没在那。家丁告诉他,花园回家得知凡人不辞而别,怕他出危险,去找他了,现在还没有回来。无界听罢急调转船头,在花木间飞驰而去。
布苷米嘶哑的吼声依旧,却被魔兽越来越响的叫声压了下去。布苷米懊恼,心痛,但都无济于事。
突然,花园的剑气重新兴起,且里面注满了阳光的能量。接着,到处一片金灿灿的光泽。布苷米没有回过神来,只见一艘金帆的船停在面前,船上一个英俊而更威风凛凛的小伙子,他望着倒在地上的花园,又严肃地看了布苷米一眼。
无界没有说话弯腰抱起花园,又把布苷米拉到船上,金剑作桨,一片金光闪过,无界已飞驰而去,留下一片魔兽尸骸,魔墙顶上出现了一个大没洞,天光映入,耀得群兽捂住了眼。
无界没有回花园的家,也没有到魔墙以外,反而向魔墙里边驶去,在一个安静的乡下,把船停泊。
“为什么要来这里?”布苷米怯生生地问。
无界没有说话,他本就很少说话。
过了很久,无界说:“你在这儿守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动。”他的声音低低的,却仍象敲响的金钟,说完看了布苷米一眼,又说:“花园中了毒,但我不知道中的是什么毒。”话音还在耳畔,无界已侧身一掠,已飞奔而去。
但布苷米还是听明白了,那最后一句是在回答他,他心里挺感激。他知道无界是去寻找解药了。
布苷米焦急地等待。鱼虾游来,鹅鸭游去,飞鸟飞过,蝴蝶飞舞,布苷米却一动也没有动。
无界归来,头上挂着汗珠,手里拿着一瓷瓶解药。
“不远处竹林边有一眼甘泉,你去盛点水。”无界给布苷米一个玉质的杯子。
布苷米取水回来,花园伤口已经包扎好,一粒丹药灌下,片刻,花园睁开眼。她望了无界与花园一眼。微微笑了笑,没说什么。
无界说:“你需要静养几天。可是破魔墙总中枢的时机将近,所以你必须尽快好起来。”
“总中枢?刚才我们不是从总中枢闯出来的吗?”布苷米一脸的迷惑。
无界没有说话,花园微笑着,说:“那只是最小的一个,也是最接近人类的一个,但是你把这无人能破的中枢给破了,已是十分了不起。”无界示意花园不要再多讲话,花园只好微笑。
布苷米更加迷惑:“最小的一个?无人可破?那些大的是谁来破?只有人去做,门打开之后,天使才能去帮他,天使只是在帮助人。破那些中枢的人又要承受怎样的磨难?他们为什么要做,他们是怎样的人?”布苷米想不明白,他从这个社会的底层走到高层,从纷纭的尘世走向世外,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但是那些破中枢的人……
“我们还是回你家吧,这里空气不好。”无界突然说。
“不要紧,我能忍的住。”花园说着,却忍不住咳了一下。
“太脏了,还是回去吧。”
魔墙边。
墙上墙下多了一些半人半兽的看守。
“它们是人,人怎么能这么不自重?”无界皱起了眉。
花园叹息道:“他们本身并不恶,只是受了金钱与权力的诱惑,而且他们身上本就有工七毒。他们发了毒誓,要时刻准备为工七献出生命。过不了多久,他们的人性会被兽性完全扼杀,成为彻头彻尾的魔兽。”
“肯定是工七见魔兽不够用了,拿人来补充。”无界道。
“你的剑能镇住他们吗?”花园说话的时候总是微笑的,但这一次,她没有笑。
“让我试试。”说罢金光四射,金帆小船飞驰,那灿烂的光焰闪耀在天地间。
一群半兽人却挡住了去路。无界的剑上没有染过人的血,剑气再盛,半兽人却不害怕,要想镇住他们,必须先杀一个人。
但无界的剑却不是用来杀人的,他下不了手。
碰壁而返。
一处港湾,他们停泊了片刻,有半兽人从角落里探出头来观望,无界赶快驾船离开。又在一处停泊,又有半兽人探出头来。
布苷米叹息道:“这里毕竟是由工七党统治着。”
花园道:“工七党已无孔不入,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工七的牙爪。”
无界道:“有工七便能招来半兽人,所以我们必须闯出去。”
金帆不停,直冲向魔墙,一群半兽人扑过来。金剑一闪,帆船飞越,上了魔墙。布苷米现在才看到,魔墙有百米之厚,全用人骨砌成。这样一个国度,不知谋害了多少良善,成全了多少贪婪。
魔墙之上。半兽人更多,无界之船陷入了半兽人的海洋。一只体形庞大的半兽人扑来,无界举剑欲刺,手却又停住。
没有人知道天使之剑杀了人之后会有什么发生,罪恶再大的人,也是在自已种下的苦果中承受偿还,实在不行还有无间地狱,而天使之剑终究不愿做人做的事情。
半兽人已扑上了船。却又弹了回去,俯在地上,不动了。连花园和无界都吃了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
四
蒙难良知莫愁哀,自由之门重重开。
若问大侠今何在,蓝天白鸽述风采。
自由门。
瓦蓝瓦蓝的晴空,几朵白云飘过。云朵的形状真好看,象只高高飞翔的白鸽。见到此情景的人,也仿佛飞向了洁净而神圣的苍穹。苍穹里有一把剑,闪着蓝色的光芒。
布苷米看呆了。
自由门之剑刺向半兽人。
半兽人俯在了地上。兽的一半化作灰烟,人的一半重返自由。摆脱魔兽控制的人顿时醒悟,跪地扣头。
见到自由门,花园、无界都十分高兴。
花园说:“兄妹五人中,顶数自由门聪颖睿智,却又勤于练功,功夫之高,师姐我不如你也。”
无界的话也多了起来:“嗯,一把自由之剑,已炼成天下无敌。可逍遥来去,堪称各路恶霸之克星,可赞可贺!”
自由门爽朗一笑:“花园师姐容纳百川,人缘最广,且能与TOR 、SKYE合璧而战,省我等与莲花合璧之功;无界兄的金锁金帆走的路最远,无界搜索,无处不到,方便多少良知学者。世界通师弟带艺拜师,极为广博,从内功到门户,都已成熟,建成世界之门,世界书库,岂是一日之功。少年老成,令人羡慕。火凤凰师妹,含蓄有加,实则技高莫测,一身火红尼霓裳,轻轻飘过,惊煞多少奸邪。而我,只是专注于剑术而矣。”
布苷米发现自由门的声音特别好听,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近在咫尺,极具穿透力,他讲话就仿佛在讲解剑术,又仿佛扫去人心头污垢,让人心里登时变得宽敞明亮了许多。
自由门谈笑之间,利剑一挥,剑光如波纹般一层层荡漾开来,所到之处,魔兽灰飞烟灭,人重获自由。
布苷米张大了嘴巴,花园和无界在笑。
蓝光闪烁,金帆之船已在天空,白云轻托,微风轻拂,转眼已到花园的家。
“花园师姐家中万物生机更旺盛了。”自由门微笑道。
“多亏了你们的阳光雨露呀。”
“我先回了,五剑合璧时,我们再聚。”
无界、花园拉住自由门的手道:“珍重”“多保重。”
自由门已走多时,布苷米还在望着蓝天,他听见蓝天与白云在说话,在唱歌,它们在自豪地讲述着大侠的风采。
阳光下,花丛前,无界陪着花园在聊天,布苷米主动作仆童,端茶倒水,前后侍俸。
突然,布苷米插了一句话:“自由门真的无物可阻,只要想做,事便能成吗?”
无界没有说话。花园停了一下,说:“他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那,什么能阻挡得住他呢?”
无界闭上了眼睛,花园也不再说话,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很痛楚的神情。
过了很久很久,花园才说:“自由门见不得好人被残害……其实,谁也见不得……”
五
了知世事世界通,三言两语破迷瓮。
红衣飘飘火凤凰,斩尽恶浪护远航。
听说花园师姐受伤,世界通与火凤凰前来探望,他们俩是一块儿来的。布苷米有幸同时见识了两位大侠。
世界通果然少年老成,展现给人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而火凤凰更是含蓄而飘逸,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她那柄耀着火红光泽的长剑。
世界通的面貌和无界有些相像,兄弟俩一见面便开始拌嘴。世界通说:“师兄,别人又把我当成你无界了,你干嘛长的跟我一样呢?”无界说:“外表而矣,我哪有你那么老。”世界通说:“你是师兄,我比你年轻啊,只是更成熟。”无界说:“成不成咱不知道,但熟是肯定的了,不知你熟透的果实被那个姑娘家盯上了。”说完他无意地看了一眼火凤凰。
火凤凰的眼睛实在敏锐,她突然冒出一股火辣脾气,谁要得罪了她,那可不得了。世界通果然有两下,这会儿什么也不说了,只抿着嘴笑。
火凤凰的火舌开始燃烧了。“无界师兄,你刚才看了我一眼。”
无界才发现事情不妙,支吾道:“嗯,你我兄妹多日不见,看一眼还不应该么。”
“那你再好好看看。”火凤凰的大眼睛射着凛利的光芒,直逼无界面颊。
无界不敢再看,这小侠女的脾气谁也摸不透,沉静时柔淑若仙女,恼怒时暴烈若幼狮。
“怎么不敢看了,才在人间待几天就心有旁逸了?你怎么照顾花园师姐的,竟让她受了伤?是不是你沾了花惹了草,才给师姐带来麻烦?你说话呀”说着揪住无界的衣袖要摔他一跤。火凤凰是五剑客中的“千斤”,只要脚踏大地便无人能撼动,却能轻易把别人推翻。无界陪着笑求饶。
大家都笑了,火凤凰也终于绽开了一朵笑容,她笑的真漂亮。
看着师弟师妹们在一块儿热闹,花园心情很好。他们很难聚在一起的,每一次相聚,都是在一场生死决战的时候,其它时间根本没有机会。为拯苍生,他们的忙远超人类的想象,当人为自已的生活奔波劳累而叫苦时,并没有想到还有人劳累百倍千倍,却完全不是为了自已。
这会儿,要是自由门也在,那将会是怎样欢乐的场景啊。花园只能想象。
布苷米也暗暗佩服世界通,突然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请问世界通哥哥,这个魔墙中枢控制室到底有多少个?”
世界通道:“据我所知有八十八个,你破了其中一个,了不起。只是让师姐受了伤。”
布苷米脸涨红了。
花园看了世界通一眼,仿佛在说:“他是个凡人,你说话太重了。”
世界通接着说:“每个中枢,必须由凡人打开大门,我们才能去帮助破解,毕竟这里是人类的世界,我们只是在帮助人。”
“那已经破解了多少座?”
“已破了半数多一些,我们发现一道比一道诡秘,一道比一道难解。每破一道中枢都有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有时还需要我们多剑合璧才能完成。你闯开的那个是最接近凡人的,所以只师姐一个去了,没有合璧。当然无界兄也有功。”说完看了无界一眼。
无界说:“你就别再提我了。”无界总是好脾气的。
“那么那些是什么人打开的门呢?”
世界通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庄重:“是一些极为善良的人,他们被工七污蔑,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因为他们有信仰在,他们没有倒下。”
世界通接着说:“他们深深的懂得真实的力量,善良的力量,从他们那里,我才知道这种力量比我们的剑术还要强大。”
世界通深吸了一口气:“他们没用任何兵器,只是用真相用善良,宁静而祥和地化解开了中枢之门。可是过程并不容易,有些人献出了生命。可他们的灵魂并没有飘散,他们的血也没有染到魔墙上,而是伴着他们的灵魂升在天空,形成如炎的霞光,如凤凰涅磐,比火凤凰的色彩还要艳。”
“他们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
“他们就在中原,他们都很普通,但是他们身上有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工七毒越来越虚弱,也与他们有关,毕竟那种真实而善良的力量大强大。所以工七竭力迫害他们。其实如果没有这场迫害,他们也有化解工七史上的冤怨,只是当时工七魔头嫉心太重,容一下这群善良的人。”
“那些门都是这善良人破的?”
“还有他们的朋友。最近我们发现了总中枢,只要破了他,一切恐怖设施都形同虚设。”
“为何不快破那门?”
“总中枢绝非寻常,我们在上面发现了许多善良人的活体器官!工七恶魔把善良人残害到奄奄一息时,强行从他们身体上挖取肝、肾等器官,置于魔墙之上。善良人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实在可敬,但工七将他们鲜活的器官放在魔墙上,墙毁器官就得毁,功夫高强如自由门,也见不得好人被残害,看见那些器官,他的剑再也无法去摧毁魔墙。”
布苷米突然想起那天花园的叹息,此刻,他们全都神色凝重,火凤凰眼里噙满了泪花。
世界通的声音在颤抖:“迫害好人,绝不能容忍……活体摘取人体器官,这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邪恶!”
世界通停顿了好久:“所以,我们等待着人,用强大的真相的力量,打开总中枢之门,然后五剑合璧!”
“五剑合璧……”布苷米喃喃地重复了一次,震惊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尾声
拯善消恶好奔忙,阴风不断乱飞脏。
五剑合璧映天光,小丑寡助演仓皇。
魔墙总中枢之门已被打开,没有人知道到底是谁打开的,但是从天使到凡人,都感受到了真相力量的强大,几近解体工七,使它拆东补西,忙乱不停,欲盖弥彰。中原大地渐渐沸腾起来。
五剑合壁。布苷米能见证那一刻,真是三生有幸。自由门出现了,他更加容光焕发!
五剑合壁。天地间闪烁起一道道绮丽的光芒,强大的冲击力使山摇地动,大海呼啸,日月互相遮目,又定眼观瞧。那一刻,人们并不知有什么发生,只觉得天、地、气候变得如此奇怪。
魔墙总中枢已破。
从此人们只要身戴五剑中任一剑符,(人们叫护身符),只要心中没有恐惧,便可自由穿越魔墙,魔兽见了也假装没看见,趴下继续睡大觉。
五剑客笑着看他们救过的人正把护身符赠送他人。
魔墙现在还能挡住风中正气,但只要有人从外面进入,便能带来一股正气之风,猎杀一部分工七毒。
一个被强制与魔兽一起监视五剑的工七警察,他有比普通人有更多的机会了解真相,有更多的资源获取信息,有一天,他突然觉得这工作极为无聊,于是穿上便装,走到街市上卖自由门的剑符。边卖边赞叹:“最新高科技,破墙能力极强”“五十元一个”。
有人提醒着他:“你要小心着警察点”
他笑了,“我就是警察啊,这么好的东西卖又何妨?”
这是一个时尚潮流不断的时代,工七怎么也没有想到,赠送亲朋好友五剑之符已成为如今的时尚。要阻挡时尚,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布苷米突然好想找到叶明松,告诉他中原民族已大有希望--这是布苷米一直要找的答案,他找到了。
京师,工七的心脏放在这里。叶明松带着老流浪汉还有几个富贵的妇人,来到这里旅游。他们因为布苷米而相识,他们都不一般。这是叶明松隐居之后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他曾在这里工作过十年,这里的一切熟悉而又陌生。
叶明松没有问过老流浪汉怎么落到这步田地,但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老汉低沉沙哑的谈吐中有一种不同凡响的东西。是不是他影响了布苷米?
老汉却突然说话了:“你想知道我与布米的事?”
“只是有点儿疑惑,为什么正规而系统的教育出来的人,却远不如流浪汉带出来的人?是,这个国度的教育体制令人失望,可有许多教师根本就没有按照那个体制操作,他们在竭力的排斥愚民教育,竭力的启发独立思考,可是……唉,您别笑我,我曾有过一批批聪明却又脑残的学生。”
“你知道我是谁吗?”
叶明松摇头。
如果你早参加工作几年,你会知道有一个人,他曾经举着“跪着累了,站出来走走”的横幅在这里走过。
“啊?您是……”
“我是老流浪汉。他已不复存在,他太幼稚了。”
“那么布苷米是谁?”
“我知道他好象有一个很富贵的家族,但都被虐杀了,那个年代,你知道的,工七需要钱,它往哪儿弄去?布苷米家只逃出兄弟二人。后来又走散了,刚跟我那几天,他一直要我陪他去找哥哥。他哥哥肯定是一个极聪明的孩子。”
“我见他第一眼时就觉得他肯定出身不凡。”第一个收养布苷米的妇人突然说。
“我明白了,我认识布苷米的哥……”最后一个收养布苷米的妇人说了半句话,突然顿了一下“布苷米胳膊上有一颗黑痔。”然后她一直沉默了。
“是呀,还是你心细,要不布苷米怎么会第一个把护身符给你呢。”一个妇人说。
“护身符是我给她的,布苷米冒着生命危险让我们认识了五剑。但是护身符是一个善良的人给我的,我又给了大家,因为我的资源毕竟多一些。布苷米现在还不能回来。”
他们讲述着关于布苷米身世和故事。而这些年,发生了太多令人惊诧不已的事情,天上、地上、人间,不平常的一幕幕在上演着,但他们都已不再迷惑。他们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地向前走着。
这个年代,人们生活压力都很大,在这里,很难找到几个真正快乐的人。当地居民怎么也不明白,这些身份差异那么大的男女老少,为什么会在一起聊的那么开心。也许他们的谈话是一篇篇珍贵的历史资料,可没有人听懂,风吹过,带走了他们的笑声。
(全文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