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诚恳、透明”：达赖喇嘛与中国留学生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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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诚恳、透明”：达赖喇嘛与中国留学生对话

作者：李江琳    文章来源：新世纪   

2011年5月7日，达赖喇嘛访问美国明尼苏达州期间，应邀出席由明尼苏达大学亚洲语言和文学系、明大精神和康复中心和明尼苏达西藏基金会联合举办的“当代佛教状况：与达赖喇嘛尊者对话”研讨会。研讨会开始时，6位教授和学者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中国佛教的历史和现状，然后达赖喇嘛尊者发表专题演讲。

明尼苏达大学历史系的安·华特纳教授、卡尔顿学院宗教学系的罗杰·杰克森教授、明尼苏达大学精神和康复中心的马克·温布莱特教授、哈林大学政治系博士候选人王真女士、明大亚洲语言文学系的克莉丝汀·玛然教授分别介绍了佛教对化解冲突、环境保护以及当代科技与佛教全球化的关系。我有幸得到主办方邀请，简短介绍了1980年代之后佛教在中国的复苏及其对中国社会的影响。

研讨会共有170多人参加，其中包括以明尼苏达大学为主的110多名中国大陆留学生。为了给学生们更多机会与尊者对话，主办方将大部分时间留给学生们提问。这是一场很成功的研讨会，问答部分尤其精彩。学生们畅所欲言，尊者有问必答，他风趣的言谈不时引起全场哄堂大笑，会场气氛相当轻松融洽。研讨会的主题虽然是佛教与当代社会，但学生们的提问并不仅仅限于宗教。他们的问题涵盖精神、政治、汉藏关系的历史与未来等等主题，尊者的回答也涉及许多方面。

尊者对青年学子们介绍佛教的基本原理，他对佛教的定义是：佛教是最大限度地运用人类智力来提升正面情感，降低负面情感的信仰。他认为佛教有科学、哲学、宗教三个层面。“佛教科学”是对人的情感（emotion）和精神（mind）的研究，佛教哲学是对人生的研究。这两点是人类共有的精神财富，并不仅限于佛教信徒。在现代社会，宗教信仰与现代科学并不冲突。自从1959年逃离西藏之后，他有机会与学多科学家学习现代科学，讨论科学与信仰的关系。“这些讨论的直接后果就是，”尊者笑着说，“我不再相信须弥山的存在，也不再相信地球是平的。”但是，他强调说，他虽然放弃了传统的佛教宇宙观，但这并没有动摇他对佛教的信仰，他仍然是佛教徒。他向学生们介绍佛教的“慈悲”观念，同时强调“慈悲”必须付诸行动，仅仅是供养寺院或者念佛是不够的。

一名学生问尊者：“您多次与各国政治家见面，是否从他们那里学到了一些政治技巧？”尊者回答说：“真实、诚恳、透明，是最重要的因素，在政治领域也是如此。”他强调信息的真实透明对人们认知的重要性，认为中国政治的改变应该从取消书报审查制度开始：“我相信十三亿中国人有权了解真实信息，我也相信十三亿中国人有判断能力。”从取消信息控制到与人民分享权力，渐次实现政治改革，中共一步步走向“退休”，尊者认为这样的“渐进改革”是中国走向民主化，同时避免社会动荡的良方。

尊者在谈话中再次说到他认为自己是个马克思主义者。这是一个颇有争议的问题。有一名学生问尊者，马克思主义的核心是唯物主义，与注重精神修练、不追求物质的佛教似乎是相对立的，尊者如何调和这一矛盾？尊者回答说，佛教并不一定轻视物质世界，佛教徒的精神修养必须以拥有一定程度的物质为前提，佛教强调的是不沉陷在物质世界中。马克思理论中有关公平分配这一点，与佛教的基本理论其实很契合。从这个意义来说，他认为自己是马克思主义者，但不是列宁主义者。

一名女生问尊者，在资讯泛滥的现代社会，如何判断信息是否真实？尊者回答说，人类有两只眼睛，两只耳朵，意味着我们应该运用两只眼睛来看，两只耳朵来听，也就是说，我们应当尽可能地了解事情的各个方面，综合分析，然后做出自己的判断。

在回答一名学生的有关他转世的问题时，尊者对他“决定不转世”的猜测做出了明确的澄清。他明确地说，他之所以作出全面退休的决定，是对达赖喇嘛制度以及藏民族未来深思熟虑的结果。达赖喇嘛作为西藏政教领袖始于第五世达赖喇嘛，从第一到第四世达赖喇嘛都是宗教领袖，并不承担政治职责。流亡期间，藏人已经经过了几十年的民主实践，已经有能力选择自己的领袖，他认为改变传统达赖喇嘛制度的时机已经成熟。“这并不是说达赖喇嘛不再存在，”他笑言，“我还是达赖喇嘛，这个身体还在，转世难以避免。”他强调未来的达赖喇嘛制度应该回到第一世到第四世达赖喇嘛时的状态。

在回答有关汉藏关系未来的问题时，尊者笑说他一生都在从事与汉藏关系有关的事情。他简短回顾了汉藏关系的历史，认为汉藏关系最好的时候是50年代中期，他和班禅喇嘛去北京参加第一届全国人大的时候。但是情况很快就开始变化，强硬派占上风，在西藏东部的康区开始不切实际的改革，导致藏人反抗，冲突逐渐从康区蔓延到西藏， 1959年他不得不流亡印度。从70年代至今，双方已经谈过9次，但没有取得任何进展。谈到这段历史，尊者十分感慨地说，过去的经验显示，在西藏问题上，中国领导人的个人因素起很大作用。

研讨会开始之前，我随机问了几个学生他们为什么来参加这个会？他们告诉我，自己对西藏不了解，很想听听另一种看法。从研讨会的情况来看，学生们思想相当开放，提问也很踊跃。研讨会进行了将近三小时，可惜时间还是不够，无法回答所有的问题。

研讨会结束之前，尊者以长者对青年的口吻，叮学子们努力学习，一定要与自己的祖国保持联系。在美国期间，享受自由的环境，将来有机会应当回到中国去，报效自己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