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紫：诡异的一九七六年

FRANKSTON

上月17日，朝鲜人民的伟大领袖金正日为了人民的幸福操劳过度，猝死在外出视察的专列中。电视里朝鲜人民哀痛欲绝，泪雨倾盆，使我想起我们中国人民的伟大领袖毛泽东去世的日子。1976年9月9日，我还在宿县紫芦湖的安徽农学院。毕业在即，已经不上课了，整天学习讨论，进行毕业分配教育：时刻听从党召唤，越是艰险越向前！那是大道理，说给别人听的。叫你到西藏去，你高兴？！这里的猫腻多了去了，事关切身利益，同学们都各显神通，拉关系，找门路，希望能分到个好一点的去处。一番撕咬缠斗拚杀后，尘埃落定，几家欢喜几家愁，这是后话，且按下不表。

还说那个9月9吧，记得那是一个晴朗的初秋，三八河边的白杨树叶已微微泛黄，映着蓝天白云，显得空旷而辽远，九九艳阳天嘛。那天午饭后约两点多钟，我到邮电所发了一封信后，一出门看见路上有个男人手捂着脸边走边扯着嗓子哭嚎，很奇怪，走近一看竟是院工宣队的黄师傅！我赶紧拦住他：“黄师傅，你这是咋啦？”“我的个妈呀，毛主席---，毛主席他老人家---，逝世了---，我的个亲娘唻---”啊！我愣住了，看着黄师傅踉踉跄跄而去，我像被电击了一样站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足足有半分钟没动窝。等醒过神来，我笑了，是的，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这就难怪黄师傅如丧考妣了。不过这么在大路上哭丧，我觉得有点表演的嫌疑，甚至怀疑他亲爹亲娘死的时候也没这么干过。

这一天终于到了，苍天呀，你终于开眼啦！只是这一天来的太晚了一些，让我足足等了十几年！要说起我对老毛的深仇大恨，还真是没什么由来。自“解放”以后，虽然我家的三百多亩地被共了产，那不过是身外之物，好在亲属中无一人被杀被关，只是爷爷奶奶成了地主份子。虽说是被管制，由于人缘好辈份高，生活在芦岗的乡亲们中间，五百年前一条根，打断胳膊连着筋，也没受多少苦。父亲因其生性木讷工作勤恳也躲过了反右文革和清队，没伤筋动骨。我虽是黑五类狗崽子受岐视，当过反革命嫌疑犯教唆犯，也是有惊无伤，不曾挨过批斗刑讯，更不曾进过监狱。后来也慢慢学会了如何在毛的淫威下生存发展，能混进工农兵学员队伍就是证明。

抛开家庭个人恩怨，我对老毛的仇恨是从1960年种下的，那一年我亲眼目睹了一个个倒在路边的尸体和农民大面积的死亡，其中包括了我的爷爷和奶奶。而且铁幕重重封锁，不准人说，但仅凭常识，也能推理出，当时至少数千万人被饿死。后来每当听到“东方红”和那首旋律优美的“毛主席是咱社里人”，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再联想到50年代的土改镇反反右和后来的四清文革清队等等一系列整人杀人运动，都是老毛一手制造，把八亿人民玩弄于股掌之中。而所有这些运动的目的都是为了巩固他个人的地位和权势，带给人民的只有贫困，苦难和死亡。我早就认定了老毛根本不是什么人民的大救星，而是中华民族的大灾星！

庆父不死，国难不已，这是我心中常念叨的一句话。庆父何日死，唯有天知道。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当然不可能。但文革开始时，叶剑英阿谀说，据医学专家们的检查，毛主席他老人家身体非常非常健康，至少可以活150岁，这是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的最大幸福！当时我就想叶帅这马屁拍得太危险，为啥不说毛能活250呢！诅咒老毛短寿可是杀头的大罪！今天庆父终于死了，红太阳殒落了，毛泽东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天要变了，怎样变，不知道。但是变是绝对的，我觉得无论怎么变，只会变得比毛时代好而不是更糟糕。中国有希望啦，我个人的前途也有希望啦！憧憬着朦胧的美好未来，我不禁满怀喜悦。

我沿着三八河走了一段，整理一下沸腾的思绪，仔细隐藏好内心的激动和欢欣，挂上一副悲痛愁苦的假面具，慢慢走回教室。这时学校的大喇叭里已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播放院党委的通知，要求全体师生到大操场集合，收听中共中央重要文件。不到四点，大操场上站满了一排排全校的师生员工，差不多人人都知道了毛死去的消息，没有喧哗打闹，都垂着头，表情悲伤。四点整，播音开始，先是一段哀乐，接下来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联合发布的讣告和告全国各族人民书。播音员语调沉痛，缓慢，很有感染力，人群中有女生开始啜泣，用手帕捂了脸。大家在操场上站了个把小时，天上的太阳虽近傍晚，还是火辣辣的灼人，让人头晕脑胀。不一会儿，一个女生倒在地上，两个同学把她架到医务室，医生说是低血糖，加上悲痛和烈日，喝杯糖水，休息休息就好了，当天约有20多个人倒下，大多是女生。

后来的几天治丧成了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每天扎花圈，做白花，缝黑纱，砍松枝，布置灵堂，学文件，忆毛生前的丰功伟绩，对中国和世界人的巨大贡献和恩情。我也跟着跑前跑后忙乎，讨论会上的发言悲痛而诚恳，一点也未露出马脚。我当时心里想，要是有人发明出一种能够透视阅读人的思想的机器，像X-光机那样，往我的头上一个扫描，我肯定原形毕露完了蛋。但是完蛋的肯定不止我一个，包括那些电视里的大人物，表面都在守灵，各自暗想拳经。如大拍老毛马屁的叶剑英，老毛死后不到一个月，就心狠手辣地把毛的妻子江青和毛的侄子毛远新都抓进了监狱，还要说是继承毛的遗志，真让人笑得肚子疼！

光阴荏苒，三十五年的岁月已弹指而过。但每当透过漫长的时光隧道，回首审视那段岁月，我心中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迷惘和困惑。有时我想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明史正如孕育了这个民族的五千多公里的黄河，从源头的涓涓细流，到壶口飞瀑的雷霆咆哮，从千里河套的九曲宛转，荡气回肠，到中州大地的徐缓舒放，一泻千里。正如黄河激流中的剑壁峭立，峰回路转，中国历史的长河里也有着数不清的崎岖拐点。远的不说，近百年来就有1911的辛亥革命，1945年的抗战争胜利和1949的共产党建国，都是改变中华民族命运的关键年头。而1976年虽然没有天翻地覆的改朝换代，但在中国历史上绝对是个重要的年头，不仅仅因为它标志着毛泽东时代的结束，更因为笼罩在哪一年中的种种怪异和诡谲，令人有一种毛骨耸然的惊怵。

毛刚死不久，社会上就有了8341的传言，据说1947年农历9月9日，毛泽东、周恩来和任弼时来到陕北佳县的白云观的真武大殿，周说，真武大帝是9月9升天的，今天求卦，特别灵验，请主席抽一签吧！毛就从签筒里随手抽了一签，上写着：日出扶桑。毛不解，便请老道解签。老道问了毛的生辰八字，叽哩咕噜说了一通什么“小龙命生，大龙命死”之类的隐语，毛周等都听得胡里胡涂。欲要详解，老道已拱手告别，说两天后再告知。两天后老毛专门派人去找老道求解，老道已不知去向，但留了张纸条，让转给老毛，纸上面只有8341四个数字，毛百思不解其意，但萦念于怀，并以此命名他的警卫部队。现在应验了，老毛寿83，掌权41年，生于蛇年（1893年是蛇年，即小龙），死于龙年（1976）。

不过，后来有人质疑上面的传言，说是毛早年曾用过一支编号为8341汉阳造步枪，很喜欢，就记住了这个数字，后来就用来命名了他的警卫部队。当然这也纯粹是猜测，毛本人从未在任何场合下说过8341数字的由来。还有小报刊载，1952年毛与谭震林罗瑞卿登杭州玉皇山。据毛的卫士回忆，在山顶上的福星观，毛从神像前的竹筒里抽出一个命签。此签有：“此命威权不可当，紫袍玉带坐朝堂。——取妻三房”等签语。虽然后来有人说是随从作弊换了签，但老毛爱抽签却是无疑问的。据说少年时，毛多次随母亲徒步跋涉100多里到南岳庙进香抽签祁福，15岁时还去拜过火德星君，但是他当时抽到了什么签语，则无人得知了。

又有人说，老毛命犯9月9，1927年9月9日，他被民团抓捕，差点丢了性命，就在他逃脱之后的当天，发动了秋收起义，拉起竿子上了井冈山，而最后死在9月9。还有传言，老毛命中与二十八这个数字有不解之缘，毛也对二十八情有独钟。繁体字毛泽东共有二十八划，所以毛求学时被称为二十八划生。1928年，老毛手下有四个团，28，29，30 和33团。湘南战役后，三个团都被击溃覆灭，唯有28团获胜，林彪任团长，成为毛的嫡系。中共开国大典时，毛决定放礼炮28响，而国际惯例都是放礼炮21响，为何毛执意要放28响呢？

还有个更为荒唐但却是真实的记载：1976年某日，毛突然连放响屁不止。但是这屁大的事都被毛的贴身护士孟锦云数得清清楚楚。然后小孟问毛：“您在《念奴娇•鸟儿问答》那首词中不是说‘不须放屁’吗？可您今天怎么放了二十八个响屁呢？”

毛生于1893年，共产党诞生于1921年，新中国成立于1949年，老毛死于1976，相隔的时间段都是二十八年。也有的说共产党的共字，拆开了就是廿八，毛是共产党领袖，所以该坐江山二十八年。据说毛咽气前的最后一句话是问医生：“没有希望了吗？”然而就在毛死后的第二十八天，四人帮被一举粉碎，老毛让老婆和侄子入继大统的希望成为泡影。这些流言象是推背图中的签语，预示着一切都是不可抗拒的天命。我以为这些传言，也许是穿凿，也许是巧合，不足为信，但老毛的迷信却是被他身边人的回忆录所证实的，且都有旁证，不是随意捏造。兹举数例如下：

中央警卫团长张耀祠回忆说，1966年他随毛到韶山滴水洞，跟毛一起拜谒位于虎歇坪的毛祖父的坟墓。毛说，他祖父毛翼臣还有个哥哥毛德臣都酷信风水。请了个有名的阴阳师花了11天的时间才找到虎歇坪这块风水极佳的龙脉宝地。两人都想死后葬于此而发生争吵，但阴阳师说，他与土地对过话了，土地说你俩谁先死谁葬于此，后来毛翼臣死在前面，他的墓穴就占了这块龙脉宝地。

毛泽东护士孟锦云的回忆说，她给毛泽东读新闻，1976年3月8日，吉林省天降陨石雨，有三颗巨石超过100公斤，最大的一块1770公斤，为世界之最。毛听完后望着夕阳渐落的天际沉思说： “这种事情，历史上可屡见不鲜噢，史有明载的就不少，野史上的更多了。”又讲：“中国有一派学说，叫做天人感应，说的是人间有什么大变化，大自然就会有所表示，给人们预报一下，吉有吉兆，凶有凶兆。天摇地动，天上掉下大石头，就是要死人哩。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赵云死时，都掉过石头，折过旗杆。大人物、名人，真是与众不同，死都要死得有声有色，不同凡响噢。”

毛的机要秘书张玉凤回忆说，1976年7月6日，朱德去世，毛伤感地说：“朱毛朱毛，朱去了，毛也不久了。”并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个去（按虚岁计，他是八十四岁），下回该是我了。”其实毛不知道他将去世的预兆早在他82岁生日时就发生了。据毛的生活管家吴连登回忆，1975年12月26日那天，没有盛大宴会，毛身边只有6-7个年轻女性为他祝寿。像以往的每个生日一样，寿筵上要吃由面点师傅田树滨手擀的长寿面。那是他的拿手绝活。但是当田师傅把细长柔韧的面条下到沸水中时，面条全碎了，一节一节，没一根是整的。这一幕惊呆了所有的厨师，田师傅吓得哭了起来，这是他一生从未遇到过的怪事。在场的吴连登也很意外，只得决定以高级挂面代替，并且不告诉毛，毛至死还以为他最后那个生日吃的是田师傅的手擀面呢！

难道历史上朝代的变迁与大人物的生死真的和自然界的异像和灾难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吗？根据西汉大儒董仲舒的“天人感应，天人合一”学说，流星，陨石，地震，洪水的出现都不是偶然的，都是上天要预示什么。最早在战国时期的《国语》里就有记载：“伊洛（河南伊水、洛水）竭而夏亡，河（黃河）竭而商亡。”把河流的枯竭与朝代的兴亡联系在一起。据《史记》载：秦始皇在临死前，天降巨石。石上有字曰：始皇死而地分。秦始皇大怒，杀尽郧石周围的居民。但是此语成谶，不久秦始皇即暴死，被他灭亡的六国就纷纷复国，瓜分了秦始皇的土地。《晋书》载：蜀后主建兴十三年，诸葛亮帅兵伐魏，屯于渭南。有长星赤而芒角，自东北西南流，投亮营，三投再还，往大还小。未几，亮卒于军中。

除了郧石流星，还有地震也是一种形式的天谴。汉末董卓专权时发生大地震，蔡邕便借此说这是上天对大臣僭越权力的警告和惩罚。不久董卓死，汉朝亡，三国鼎立。太平天国时天京（南京）郊区发生大地震，人心浮动。洪秀全的族弟，军师洪仁玕作诗曰: “地转实为新地兆，天旋永立新天朝。一统江山图已到，胞儿放胆任逍遥！”就是这位干王洪仁玕在《英杰归真》书中，吹嘘洪秀全是“面形日角，眼若日轮。毫光映射”。是人们“无敢仰视之”的“红太阳。”哈，原来红太阳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诞生啦！可惜天朝并未永立，只不过是十年的昙花一现，天王和干王都去天堂拜见天父老子去了。可笑的是四人帮在1976年唐山大地震后，竟把洪仁玕的歪诗在《人民日报》上大肆吹嘘，可叹的是他们和他们的主子的下场与红太阳天王的下场并没多大区别。

荀子说：“天行有常 不为尧存 不为桀亡。”天有天意，天有天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在浩渺宇宙的空间和无垠的时间里，人类百万年的存在连一刹那就算不上，至今人类对宇宙的认识更是连沧海之一粟，九牛之一毛都算不上。太多太多的未知，太深太深的奥秘，又岂是迷信两个字所能概括的。就看看下面这些事件吧！

1971年吉林双阳县降陨石雨，当年9月13日林彪机坠人亡于蒙古温都尔汗。
1975年2月4日，辽宁省海城营口一带发生了7.3级强烈地震。
1975年4月2日，中共元老董必武去世。
1975年5月29日，云南省龙陵县先后发生了7.3级和7.4级的强烈地震。
1975年8月7日，河南板桥水库大坝溃决，遇难人数达23万人。
1976年1月8日，周恩来去世。
1976年3月8日，吉林特大郧石雨，内有三颗巨石超过100公斤。
1976年7月1日，中共第五任总书记张闻天去世。
1976年7月6日，朱德去世。
1976年7月28日，唐山7.8级大地震，24万人遇难。
1976年9月9日，毛泽东去世。
1997年2月15日，山东鄄城降中国次特大郧石雨，得郧石一千多块。
1997年2月19日，邓小平去世。
2004年12月11日，甘肃兰州降郧石雨。
2005年1月17日，赵紫阳去世。

这里记录了4次郧石雨，好像郧石雨发生很频繁，事实上中国自从1949年以来，总共仅几记录到5次郧石雨， 其中有4次与国家最高领导人的去世在时间上密切相关。还有一次是1958年在广西重新发现的铁郧石雨，该郧石雨是明朝时降落的，因准确日期难以确定，不知此铁郧石雨是否与当时政局有关。铁郧石的成份跟后来的4次的石郧石大不相同，紧接着就是饿死三千多万人的大饥荒。

1966年3月8日（离吉林郧石雨整整十年！）河北邢台发生6.8级强震，8千人遇难，同年6月，十年浩劫的文化大革命爆发。

2008年5月12日四川汶川发生8级大地震，7万人遇难。这次地震似乎与政局无关，但发生的日子却耐人寻味，那年的5月12日正是农历4月8日，即佛祖释迦牟尼的生日。佛心慈悲，普渡众生，不知何以要用7万人的性命来庆祝。

天人感应很有东方特色，除了咱们中国的红太阳，朝鲜的金日成和金正日据说生死都有神奇自然异像。比如在金正日“民族大国丧”的第二天，即2011年12月23日下午3时20分，平壤的建党纪念塔上空出现了彩虹，让人惊叹不置的是，彩虹的一头连接纪念塔广场上的金正日的吊唁堂，另一头挂在广场的南天边。在朝鲜的黄海北道也出现两道七色玲珑的彩虹，横跨在两个峡谷间，而当天既无雨也无雪，完全颠覆了雨后见彩虹的物理定律。如果这几道彩虹还没有让你眼花撩乱，晕头转向，就请看下面更加雷人的新闻：

朝中社1月16日报道说：---金正日逝世的消息传开后，朝鲜慈江道慈城郡的革命事迹宣传地展开悼念活动。当地人们发现有一只鸟一动不动地站在树枝上，原来早已冻僵。报道强调说，那只鸟冻僵的地方距离金正日此前视察该地时与讲解员合影的地方只有几米远。

报道表示，12月23日正午，大兴青年英雄矿山矿工们瞻仰金正日画像并表示哀悼后，在返回的路上，突然发现一只母熊和两只小熊走出山林在道路上悲伤地哭叫。人们都知道熊在冬天里是洞穴或空心枯树里冬眠，可这三只熊却在大白天出现在金正日经常来往过的道路上长时间嚎叫，不能不说是神奇。

目睹这一景况的人们都深有感触地说，“看来兽类也为天降伟人的逝世感到悲伤”。

写于2012年1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