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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到俱寂。一卷在手,温茶润口,正是可心时辰。是什么,会让恬静的灯花有了惊喜的轻笑?便释卷,谛听。似有窸窣之声
,隐隐,零落。又似旧梦绕过,若有若无。看窗,细白麻纸糊过的窗棂上,鱼白诱眼,全不是油灯暗黄的软温。呵,是了,是了,是
她来了呢。
起身,拨开门闩,轻轻拉开两扇栎木门页,清冽早已挤进来,钻入衣襟深处。身子不由得紧了一下,眼睛却有些不适应。揉揉,
再细看——呀,已经满园晶莹!
毕竟夜中,辨不清袅袅斜落的白色花型。但影影绰绰,院门口几杆竹子静静肃立的样子,可以推断,只能是雪花了,那种绒绒又
莹莹的玲珑。
有点犹豫。回看一下灯花中的一几一椅,一书一盏,道一声:且待我。就迈步走出柴扉。小径已经仅在感觉中,都是洁白呀。足
音亮得悦耳,脚下软得虚化。不太远处,已是高坡了。高也不能远瞩,白昼时看惯的山水田垄,应该还在原处的树木村庄,隐在夜中
,又白在雪里。便仰头看天。天在天上,却真的看不见,天地合一,正在其时。合一是浑茫无边么?合一是四维莫辨么?抑或合一是
囫囵无隙呢?摇摇头,还是留意能够感触的脚下。高坡上其实很阔达,可以信步左右。万籁屏息中,步子有着自在的无忌,又有点孤
绝的冷幽。还好,在所有的静止中,与雪,一起游走,拂了一身还满,可以了。
恍然念想起遥远的诗句,归人,犬吠;蓑衣,寒江;绿蚁,红炉。心中渐渐暖热。毕竟,有雪;毕竟,雪在身啊。也作归人吧,
向灯花处,吱吱的声响中。
【附记:三月不曾见雨,亦不曾遇雪。只好拿出记忆中的那份洁白,润润干涩的期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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