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我在海南营商的经历：一个令人蒙羞的市场

FRANKSTON

来源：天涯社区

回顾我1992年在海南下海的营商经历，痛感国内市场盛行非偷即抢的坏毛病。你随便问问那些闯荡久了的企业家，哪个没走过非偷即抢的钢丝绳?哪个不是遍体鳞伤，身心俱疲的?以前我痛感官场“只有贾府门前的两个石狮子是干净的”，其实市场也一样。腐败绝不限于官场的原因，在于官场与市场互联互通，官贪与商奸是一个硬币的两面。我在海南见多了财务票据、帐目造假的，为侵吞公款而谎称换汇受骗的，为拿回扣违规放贷、造成大笔坏账的，投资折损后一走了之，躲债、逃债、赖债的。诈骗3千万的范起明住的离我不远，靠妹妹性贿赂海口市检察院副检察长王德伟免于起诉。我所住小区的开发商为逃债，宁愿躲在狱中不出来。骗贷的老板被国际刑警通缉后，活人能开出死亡证明书来，可怕吧?

国内摸着石头过河的这些年，每个人是摸着自己的钱包过河的，相当于每个人都以赚钱为中心忙碌着。担心被认为是穷人，希望被认为是富人，“气人有，笑人无”的“傅里叶变态心理综合症”，(米瑟斯语)也能成为求钱若渴的心理引擎。赚钱总也没个够，不是因为钱不够花，而是因为总觉得钱比别人少。

“若要钱多于别人，只有两种可能：1，别人没赚到的你赚到了;2，别人赔了而你却没赔。”(民谚)这两个基本点，类似于打麻将的两个基本点：1，自摸或诈糊;2，不让别人自摸或诈糊——国内的赚钱游戏，通行的不是互赢、共赢的市场法则，而是这个打麻将的单赢法则。垄断奉行的抢钱规则、投机奉行的偷钱规则，都类似打麻将的损人利己。攀比别人与怕吃亏，在中国社会有传染性。这两个坏习惯，助长了市场投机与巧取豪夺。国内市场上，垄断国企追求豪夺，民间炒作追求巧取，都是在追求白吃午餐。

非偷即抢在国内成本不高，得不到惩罚与遏制，是由于市场不灵权力显灵。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实用主义、功利主义哲学进入市场，谁赢跟谁走的权力至上，变成了谁钱多谁是老大的金钱至上，“成王败寇”、“只以结局论英雄”的马基雅维利主义，也就变成了“君子爱财，取之无道”的葛朗台主义。赚钱成了穷汉乍富的价值轴心后，丧失对于赚钱方式的良知与正义性评判，放弃需要坚守的道德价值底线，已经不奇怪了。

为什么说巧取豪夺是白吃午餐?因为巧取就是偷，豪夺就是抢，或偷或强，全是人类白吃午餐的本能冲动。举个例子，在没有主人、没人看管的瓜田李下，每个人都有顺手牵羊的冲动，就像没有失主、没人看见的路边遗物，谁都想捡一样。孩子以大欺小、倚强凌弱地抢个球，占个位什么的，如果屡试不爽，他就会养成强抢豪夺的坏习惯。抢不成则偷。如果孩子个头小点、体力弱点又怕吃亏，抢不成他就会偷。顺个瓜，摸个枣的如果屡屡得手，他就会养成投机取巧的坏习惯。假设能抢则抢，抢不成就偷，非偷即抢的逻辑充斥了这个市场，互赢、共赢的法则不就失灵了吗?

丛林法则、山大王法则、山寨“土围子”法则、人身依附法则等低等生存法则大行其道，最大的社会成本还不是投资的亏蚀，最大的历史代价也不是道德溃败，而是生存法则的倒退“返祖”现象。“返祖”是被渔夫打开的魔瓶，释放出人性的史前野蛮，召唤回来人类在进化过程中，好不容易渐行渐远的同类相残、弱肉强食的恐怖主义，召唤回来社会在发育过程中，好不容易摒弃得越来越少的动物性生存状态——这种对于原始生存法则的复归，亵渎了人类文明，令有5千年文明史的中国人蒙羞!也因此，张维迎呼吁“中国对世界最大的责任是改革自己的体制，给中国公民更多的自由，建立民主法治的社会。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从全世界和全人类共同角度来讲，始终是重大的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