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评论：“蒙煤”和鄂尔多斯神话的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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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亲眼目睹了经济衰落之后的鄂尔多斯。走出东胜客运站，被目力所及的如山之连绵的高楼所震撼。人说，这不算什么，康巴什才漂亮呢。于是，马不停蹄，赶往“鬼城”康巴什。鬼城之称源于此地白天有人，夜晚无人之说。而无人的康巴什依然灯火辉煌。那是一座令人叹为观止的超现代化梦幻城市。


内蒙古鄂尔多斯正在开发的房地产项目。因为无人入住，大片的开发区被称为“鬼城”。（法新社2011年9月12日图片）

在奢华的城中和四周，有大量停建的楼群。据说鄂尔多斯70%空房率。去年此时，人们还在为争抢出租车而打架，今天却少有人乘坐，冷冷清清。鄂尔多斯从扬眉（煤）吐气到垂头丧气。

成也是煤，衰也是煤，不仅说鄂尔多斯。从2000年到2011年，内蒙古煤炭产量从7000万吨增加到9.79亿吨，增长了十余倍，居中国第一。2011年煤炭外运量达到6.05亿吨，占全区煤炭产量的63%以上。而6亿吨煤是什么概念？如果把它装进C80煤炭货车，需要750万节车体，可以绕赤道两圈。“蒙煤”崛起，成为供应全国火电主要煤炭资源，带动了内蒙古整个经济的全面发展，是所谓鄂尔多斯经济奇迹的根源。

然而，“蒙煤”崛起不仅没能持续下去，还发生了硬著陆 。

第一，中国经济自去年开始全面衰退。进入2012年，煤炭价格持续深度下跌。煤炭企业和大大小小的煤炭物流企业处于日益严重的困境。环渤海地区港口发热量5500大卡动力煤的价格，从今年2月初的每吨785元降到6月底7月初的660元，幅度达15.9%，与去年同比，跌幅高达21.9%，而且下跌趋势还在继续。煤炭产业的景像是：煤山连绵，港口清静，物流阻滞。作为中国产煤龙头老大的内蒙古，特别是其佼佼者鄂尔多斯，自然首当其冲身受其害。

第二，“蒙煤”受制于运输。因为在主要铁路干线京包线的运输已到极限，只能求助于公路。而内蒙古出区的公路通道只有京藏路独立支撑，成千上万的运煤车一再造成大堵车。在海港方面，“蒙煤”从来没有优势。2011年秦皇岛来自内蒙的煤炭只占不到10%的比例，而来自山西的比例却达到了89%。在这样的情况下，2011年6月，国务院专门下文《关于促进内蒙古经济社会又好又快发展的意见》，提出推进鄂尔多斯等煤炭富集地区，至河北、辽宁沿海港口煤运通道建设。

连日来，在内蒙古从西向东行走，常常听说：“好日子过去了，倒煤的倒霉了。”蒙煤的困境，直观而言既受制于宏观经济形势，也受制于物流格局。有一个问题不得不问：运输运输能力长期处于 “瓶颈”状态，在宏观经济形势已经清晰地显现出衰退的情况下，为什么内蒙古自治区各级政府不仅没有及时调整，直到去年还处于高度亢奋状态？这背后恰恰反映的是所谓中国模式的几个共性：一是GDP至上。煤挖出来，就会有GDP，水涨船高，因此，只求产出，无视市场，在所难免。二是蒙煤和房地产业不可分。鄂尔多斯煤老板在获得巨大利润后，立刻投资房地产业。政府自然愿意用低价土地与蒙煤利润紧密结合。于是，房地产业成了支撑GDP增长的第二大产业。三是政府可以通过煤炭和房地产产业获得巨额财政收入，增加地方政府干预、影响经济的能力。

鄂尔多斯的神话破产了，支撑GDP的两个产业都在经受衰退。为了让康巴什有人气，政府甚至开通了从东胜到康巴什的免费公交车。究竟谁是受益者，谁是受害者？受害者首先是中小企业家，他们中间有些已经不堪重负，接连跳楼，一了百了；其次是平民百姓。因煤致富的鄂尔多斯人都放了高利贷，要么血本无归，要么债主以房子还贷。而在鄂尔多斯，眼下最多的就是房子。

至于那些有国家支撑、有银行关系的企业，岿然不动，不仅能度过衰退，还能在其间获得源源不断的资本。萧条，反而成了他们发展壮大的契机。而政府，不会有任何人为大起大落的经济，为失业和破产负责任。

与想像不同的是，鄂尔多斯的社会秩序非常之好，如果在大街上站5分钟110警察不来，你就可以投诉。离开东胜时，所乘的出租车被警察检查和询问。因为此地富人太多，如果秩序不好，就留不住富人。归根结底，只有老百姓的忧患是切实的，与此相对照的是政府的淡定和富人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