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为何狂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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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为何狂怒

　　　　　　　　　　·Ｓｉｍｏｎ　Ｅｌｅｇａｎｔ·（译）绫子

　　中国人感到被外国媒体轻蔑，被藏独抗议者轻视，被法国辱没。因而引发一股
席卷全国的剧烈民族主义狂潮。这样是欢迎世界参加奥运会吗？

　　我和许多驻华外国记者一样，受到中国读者的批评。批评大多是针对我在“时
代”网页，“时代”中国博客里发表的文章。有些批评可谓十分严厉，甚至夹带着
威胁恐吓。最近数周，随着民族怒潮席卷中国，辱骂也更变本加厉。“西蒙，十三
亿中国人民恨你。”有人在我写的关于奥运火炬在伦敦传递受阻文章后面这样留言
。“希望有一天人们会唾在你脸上。你的名字将作为希特勒式杀手的冷血帮凶而永
远载入中国史册。”

　　过激吗？我的同事遭受到比这更过激的攻击，甚至是死亡威胁，严重到足以成
为从中国撤消办事处的理由。狂怒的爆发始自中国人认为国际媒体对３月１４日藏
独暴乱及政府镇暴报道失实。接着，奥运火炬传递在伦敦，巴黎，旧金山受到藏独
团体的抗议。许多中国人感到民族荣誉受辱。最近，愤怒的目标指向法国。４月１
９，２０日周末期间，数千人的反法示威在中国许多城市举行。他们明显认为法国
政府在火炬经过巴黎时，故意放松警戒，这是有意辱华，进而干扰北京奥运会（虽
然火炬在伦敦也受到类似的阻挠，但是英国没有遭到敌意攻击。）。巴黎市政府又
火上浇油地授予达赖喇嘛为巴黎荣誉市民称号。

　　反法示威者不是简单地制造噪音，歇斯底里的少数人。很多中国人都深深震怒
，他们认为全球各国正在阴谋诋毁其民族的声誉，阴谋破坏奥运会。中国正准备在
今夏向全世界展现其最美好的一面。但是目前展现出的却是最不美好的一面。这对
中国是一个严峻的时刻。

　　中国对其过去二，三十年来取得的成就，以及举办奥运会带来的光荣无比自豪
。但是许多中国人仍对中国在世界上的新地位的持久性缺乏自信。他们仍记得过去
受外国人欺负的日子。这些，从童年起就被政府教育得刻骨铭心。而中国政府也越
来越靠民族主义来巩固其政权的合法性。

　　民族主义情感已高涨到了沸点。昨天还是民族英雄的楷模，今天忽然会受到攻
击。残疾人奥运会击剑运动员金晶因在巴黎保护火炬而成为民族英雄（被中国媒体
誉为“轮椅天使”）。但是当她对抵制法国连锁店铺”家乐福”是否明智，表示怀
疑时，她也成了网络攻击对象，被贴上“不爱国”，“叛徒”等标签。

　　如何解释中国人的狂怒？示威者的狂怒，以及他们攻击任何持不同意见者的狂
热，令年长的中国人想起了１９６６—７６毛泽东的文革动乱那段黑暗的日子。今
天游行的人与毛泽东文革时期的人有一个共同点：即，在多年高度民族主义（也有
人称之为“仇外教育”）教育下，产生一种幻觉，认为充满敌意的，万恶的世界各
国决心要破坏中国。环保活动家，戴晴说，“今天的孩子们也许更多地懂得电脑，
网络。但是说到历史，他们所受的教育还是旧的。”戴晴曾因１９８９年天安门广
场事件被关押。

　　天安门门事件后，这种教育更加强化。当时的领导人邓小平在对军队干部的一
次讲话中说，动乱的原因是忽视了政治教育。从那以后的数月数年，政府编写了新
的教科书，同时强调中华文化的荣耀，也加强了自１８３９鸦片战争一百年来，中
国在外国人手中遭受欺凌的历史。爱国教育不仅限与学校，也推广到电视，电影媒
体。英国曼切斯特大学中国民族主义专家Ｗｉｌｌｉａｍ　Ｃａｌｌａｈａｎ说，
“只要危机一出现，重复讲述中国历史就随之而来，不仅官方发言讲，现在民众也
讲，现在在对西藏问题的反应中就有，“外国人不得干涉内政，因为我们以前被凌
辱过。”

　　中共在放弃了原先的马列主义意识形态基石后，现在靠两个利器来统治国家—
—经济增长和爱国主义。但是，爱国主义的麻烦是不好控制。以批评外国人开始的
运动很快会转向国内目标。现代中国爱国运动的例子，如１９１９年５月４日的学
生游行活动，开始是反对外国列强不平等对待中国的凡尔赛条约，结果转变成反政
府的运动。今天的示威活动也会发生相似的转变吗？许多中国人都对政府牢骚满腹
。在新加坡东亚研究所工作的访问学者黄竞说，民众的不满情绪会转向通货膨胀，
股市暴跌，腐败猖獗。如果政府“放任民族主义无限膨胀，政府很快会感到自身难
保。”

　　眼下最直接的危险在于，到八月份北京欢迎世界游客来奥运会时，全国仍沉浸
在仇外情感中，只要发生一两件反外暴力事件，就会使多年来政府花费在奥运准备
上的心血付之一炬，这些准备包括让北京人学习英语，不在街上吐痰。那时首都会
变得极端敌意。

　　加州大学圣地亚戈分校的中国政治专家Ｓｕｓａｎ　Ｓｈｉｒｋ在２００７年
著书，“中国：脆弱的强权”。她认为，危险不仅在国内，中国国内的抗议将大大
削弱中国在国际事务谈判中的斡旋余地。如果北京政府总是受到内部压力，不断受
到国内民众要求去显示中国在外交关系中的强大，“那中国就很难再回到镇静，合
作，成熟，负责的大国身份中去。”

　　目前不是中国与世界为敌的时刻。民意测验表示，最近中国的国际声誉急剧下
降。英国“金融时报”／Ｈａｒｒｉｓ在欧洲的民意测验结果表示，中国被认为是
世界安定的头号威胁，取代了美国。Ｚｏｇｂｙ　Ｉｎｔｅｒａｃｔｉｖｅ测验表
示，７０％的的受测验的美国人认为中国人权纪录不良，让北京举办奥运会是错误
的。

　　认识到失控的民族主义对国内国际都不利，北京已经开始招呼民众镇静。部级
领导在电视和广播里请求大家镇静。中国人真的会因为领导要求镇静就镇静吗？目
前，北京已经看不到仍在其他城市，如武汉青岛进行的愤怒抗议示威活动。但是在
４月１９日，十几辆汽车飘着反法反藏独旗帜，缓慢地开过北京的法语学校。校内
学生们正在考试。我的孩子在另一所学校上学。但是游行仍使我心寒。有脱缰的中
国民族主义老虎在，外国记者将面临比博客里愤怒留言更多的担忧。

□　时代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