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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越柏林墙记实(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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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3 17:21: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 北明


“自由困难重重,民主并不完美,但是我们从来没有垒起一堵墙,把人民挡在其中,阻止他们逃离我们。”----肯尼迪1963年6月25日于西德市政厅柏林墙前

全世界都知道柏林墙是东柏林建的而不是西柏林建的。建柏林墙的唯一目的,就是阻止东柏林人向西柏林逃跑。柏林墙的始做俑者赫鲁晓夫在建墙前的秘密筹备阶段,曾经和他驻东柏林的军事指挥官坐在小汽车里,秘密地视察过柏林。他后来在回忆录中写到:“因为城里的一切都连在一起。

边境沿街而设,所以大街的一边是东柏林,而另一边是西柏林。”他于是决定建造一堵围墙,断然分割这座城市,阻绝两边的往来。他这这一决定不仅为人类留下了柏林墙这个著名历史现实,成为人类两大阵营冷战时代的象征,而且使东柏林人眼睁睁看着墙那边的自由富足人生成为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渴望自由是人的本能,专制有多残暴,自由的追求就有多强烈。所以,柏林墙建起,逃越柏林墙的故事就没有中断过。

人类所有的逃亡都恐怖而惊险。而翻越柏林墙的逃亡是人类历史上最有诱惑力的逃亡。因为要穿越的不是中国西部监狱之外那样的千里荒漠,即便无人追捕,长途跋涉,食宿无着,不饿死渴死也要累死病死。柏林墙的逃亡也不象海上孤岛的逃亡,除了高墙电网,还要越过重重大洋。逃越柏林墙就是逃越柏林墙。只一墙之隔,就是天壤之别。这个戏剧性现实,让东柏林人和西柏林人在自由于奴役之间,联手写下了人类历史上最富传奇色彩的逃亡历史。

[color="DarkRed"]一,跳楼逃亡

最初的逃亡方法最直截了当,最简单:跳楼。

柏林墙是活生生把柏林城从城中间分割的,这堵分界墙,遇街割街,遇门跨门。要是遇上整做楼房建筑,就以那栋楼房为分界。被当做分界的楼房两面,一面是西柏林,一面是东柏林。不过楼里的东柏林居民无从下楼到西柏林。于是,楼房里的居民,就选择了全世界简单的逃亡方式:跳楼。他们来到朝向西柏林一面的窗户前,站在敞开的窗户的窗沿上,一闭眼,一横心,朝着楼下西柏林民众和士兵们为他们展开的床单,纵身一跃,就万事大吉了。

不过这样的逃亡方式虽然简单,却并不容易。人必须具备居高临下纵身跳跃的勇气。最后的成功于否,首先取决于逃亡者投奔自由、与亲人生活在一起的渴望,是否战胜了跳楼的恐惧。而对于所有跳楼的逃亡者说,面对着西柏林自由世界的诱惑和四层楼下展开的床单,最难与下定决心纵身一跃的就是一位已经年界77高龄的老妇人了。

她毅然而然地站在了楼房的第四层住宅的窗户上,却无论如何下不了决心往下跳。在那个四层楼的敞开的窗沿上,面对楼下十数名接应的西德边防士兵和为她展开的床单,她竟然犹豫了一刻钟之久。后来焦急的协助者上楼进屋,试图把这为泄了气的老太太从地板上拉了起来,再次扶上窗台。而当楼下已经丧失耐心的救助者们威胁说:“算了,就让这个老太太自便吧”时,这位老人心里一急,居然终于跳了下来。

除了勇气,要跳楼成功,还得跳得准确。跳楼逃亡的人们中,有一个三口之家,六岁的孩子被地面床单安全地接住,但母亲和父亲,一个摔伤了内脏,一个摔伤了脊椎。而在所有跳楼逃离东柏林的人中,有四位没有跳到床单上的人死于伤势过重。

不过跳楼逃亡的绝招没能持续多久。因为东德政府后来发现楼里东柏林居民越来越少。于是他们推倒了东德境内边界地带的建筑,使得这种有惊无险的逃亡方式变成了天方夜潭。

[color="darkred"]二,撞墙逃亡

以重型机动车辆迎头撞击柏林墙,破墙而逃,也是一种逃法。这种办法的悲壮和惨烈可想而知。在空旷的东柏林开阔地带,试图逃亡的机动车辆没有任何隐蔽的屏障,它首先要面临的危险是在边防军的枪林弹雨中穿行;其次,它要与前方一堵实实在在的大墙相撞。而为要有足够的冲力破墙而逃,车辆必须全速前进。

在正常情况下,一辆汽车要开足马力迎头撞击一堵大墙,其做法肯定会被解释成“自杀行为”。而在枪林弹雨中全速前进去撞一堵大墙的行为,毫无疑问是“双重自杀行为”。但这却是当年东德一些逃亡者们投生的方式。即便如此,在精心地选择地形、地点、时间的种种策划下,肯定有成功的先例。否则,在柏林墙建墙的头一年当中,重型机动车辆冒着枪林弹雨撞击大墙,破墙而逃的事件不会多达14起。但在这场赌博中,远远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死里逃生。

有一辆试图冲越边境关卡路障的公共汽车,在距边卡目标100米时就已经四面起火燃烧,车厢中的逃亡乘客纷纷从车窗中跳下,但司机仍然坚持全速冲向关卡处的粗大铁栏。这辆公共汽车在距关卡路障一米的距离撞上了狭窄甬道的围墙而终于熄火。枪林弹雨、燃烧起火、冲撞边卡,这辆冒三重危险投奔自由的大客车,仅从前挡风玻璃射入的子弹就至少有19颗。全体乘客无一人成功出逃,许多逃亡者枪伤、烧伤、摔伤的伤势严重。

还有另一种“成功”。一位叫做克劳斯.布鲁斯克东柏林青年司机,是在子弹穿过驾驶门射入身体之后,仍然挣扎着紧踩油门,撞向柏林墙的。大墙被撞开一个壑口,卡车车头基本撞扁,这位司机和他的同伴杀出了一条生路。但面对车窗外西柏林的自由世界,他死在了驾驶坐位上。多年以后,不自由毋宁死的人们仍然为这一结果究竟算成功还是失败争论不休。

[color="darkred"]三,翻墙逃亡

地面逃亡最简单的方式是直接翻墙而过。不过这同样也是一场赌博。看上去一人多高的墙可以翻身而上。但逃亡者在边境开阔地带到抵达墙下,翻身跃墙之间的这段时间内,生与死就完全听天由命了。1961年,当十八岁的东柏林青年彼得.费希特尔(PETER FECHTER),在到达墙跟翻身跃墙时,身中数弹,原地坠落在东柏林墙下。

他躺在东柏林墙下流血不止,时间长达五十分钟。虽然悲惨结局已然注定,他仍旧本能地与死亡搏斗,他不停地呼喊救命。呼声惊动了西柏林一边的边防军人。军人们扔过来一个急救包,但血将流尽的彼得.费希特尔已无力自救。当西柏林军人们同样冒着遭枪击的危险,翻身跃墙,将这位东柏林青年抬起来,再度翻跃大墙到西柏林一面时,费希特尔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这是柏林墙将柏林城和它的人民分割以来,第一位在逃亡中死于枪击的东柏林市民。

墙以东,致命的枪声和墙以西警卫的救助,同时惊动了大墙两边的市民。而当两个小时后,东德军人从东柏林边境的那栋开枪射击的废弃楼房中出现时,东柏林一面的目击者们鸦雀无声,而西柏林的市民则齐声对那军人呼喊“凶手”以示愤怒和抗议。

这一首次屠杀逃亡者的行为,令西柏林自由制度下的市民义愤填膺。几个小时之后,当载着苏联军人的军车进入西柏林时,遭到了愤怒人群所投掷的石块的袭击,那情形,和二十多年以后,中国坦克车开上长安街的情形一模一样。

专制有多黑暗,逃亡就有多大诱惑;奴役有多残暴,自由就有多珍贵。

死亡的威胁没有阻止东柏林人对自由的向往和追求。从此,针对东柏林市民的逃亡,柏林墙两面开始了枪杀逃亡者和救助逃亡者的针锋相对的斗争。自由与奴役,民主与专制,逃亡和反逃亡,生与死,欣喜若狂或悲痛欲绝,全在一面墙的两边。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和城市,在长达28年的时间里,连续经历着这样活生活现、近在咫尺、牵人魂魄的戏剧性场面。

时间没有抹去人们对费希特尔的同情,两年以后,当东柏林为了阻止逃亡者和警戒方便,将边境百米之地夷为平地时,西柏林一边享有自由的人们在墙的西侧,为这位不幸的东德逃亡青年,敬献了花圈,召开了追悼会。

[color="darkred"]四,小汽车逃亡

你把你的主义说得再好,我死活不在你这呆着。你把别人的主义说得再坏,我反正要上那边去。这就是欧洲社会主义当时的现实。不过留给东德人的逃亡途径越来越少。也因为如此,东德人,确切地说是东柏林人,在如何跨越柏林墙安全地逃离社会主义东德这一问题上,不仅表现了他们追求自由的勇气和胆量,而且付出了他们最大的智慧和耐力。

首先从地面上成功逃离东柏林的是两位居住在西柏林外籍人士。他们一位来自澳大利亚,另一个来自阿根廷。虽然互不相识,但两个老外发明了同样的办法,使用了同一个工具,而且同样是把各自在东柏林的未婚妻从那面大墙后偷了出来。

换句话说,当两位未婚夫在西柏林同一家租用小汽车的商店里,看到同一辆小汽车时,他们产生了同样的想法:这车的高度很低,低到足以从东西柏林之间高速公路收费处的防护栏下面通过。司机要做的不过是把头低到和方向盘一样的高度。当时的西柏林人尚可以自由出入东柏林,他们可以空车进去,在出境前把未婚妻藏在后备箱里,在边境的高速公路付款处,趁机从尚未开启的防护栏下突然通过。

他们就这么办了。

就成功了。

这小矮车太奇特。在澳大利亚人成功之后,当这辆小车被阿根廷人开着再次进入东柏林时,警卫看着眼熟,问:这辆小车不久前进入过东柏林吗?阿根廷人肯定地回答:没有。他当然以为他是德国最聪明的人,除了他,谁还会想出这样聪明的办法来呢?幸亏他的错误判断!他从容不迫的态度使他也福星高照。几个礼拜之后,两对新人举行了婚礼。于此同时,东西德边境那段高速公路收费处的防护栏下,加设了垂直的防护栏,再聪明也过不去了。

大概是这两位德国外籍人的智慧,开启了一向只擅长严谨思辨而缺少想象力的德国人的思路。东德人开始在利用小汽车逃离东柏林上,发挥他们的想象力。1961年,仅将逃亡者藏在小汽车的底部成功出逃西柏林的逃亡事件,就多达18起,平均每月一起还多。但是这种方法只延续了一年。后来,东柏林边防军发明了一种专门用来测量的标准化仗杆,用这种工具,他们可以直接量出所有类型的过境汽车的体积。为了检查是否有逃亡者藏在车下,这种测量仗杆上,还附带着一些镜子,这些镜子可以反射车辆底部的情况。

逃亡和反逃亡的智斗一个回合接着一个回合。自从断了躲藏在车底盘出逃的念想后,习惯于循规蹈矩的德国人,仍然不肯放弃利用汽车藏身,逃越过境边卡的方式。这种方式,虽然面临破败后蹲监狱的危险,但比起直接越墙、破墙逃亡来,至少不用冒遭到枪击的生命危险。

车的后备箱是一定要检查的,车厢内是一定不能藏人的,车的底盘又有了新的检查方式。一个小汽车,一共就那么大,就那么几个部分,再要依靠小汽车出逃,还能有什么招儿?可是东德人居然又把九个人,一个接一个地,安全地从小汽车里偷运出了东柏林。这回,他们想出的办法不可思议。就是可以思议也难以想象。就是可以想象也难以置信:当逃亡者们依次抵达西柏林时,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居然是从汽车的前端那个隆隆做响的汽车机械的心脏里爬出来的。

看过打开了汽车引擎盖的人都知道,那地方,不仅开起车来隆隆作响震耳欲聋,高温异常,而且密不透风、满满当当地排放着马达装置、传动装置、散热装置、供暖、供冷装置、电池等等一类我们叫不上名子的机械设备。

出逃的东德人,就从那个地方大变活人。既然如此,他们出来的方式就不得不十分离奇:他们不是象检修车量、拆取汽车零件时那样,打开汽车引擎盖,正式从汽车前方出来,而是从车体的正前方,破车而出。就是说,他们作为一个人,出来时,比拆取汽车的零件还非人化或机械化:连汽车引擎盖都不用打开。

就因为他们躲藏的地方令人难以置信,他们出来的方式和姿势就象胎儿难产一样艰辛:要么先拧出一个头,要么先踹出一只脚,要么先抻出一只手,然后一点一点蹭出来。胎儿再难产,也还是有个接生的可以帮忙。而从汽车的机械心脏里出来的东柏林人,再难产,您也没法接生,您不知道他们没出来的身体在汽车里边是怎么拧着的,所以旁观者只能旁观,若要帮忙,准越帮越忙。

等他们出来后,您再回头看这车,前方透风孔处,象出了车祸一样,破了一个洞,而那个洞,绝对不象是出来人的地方。

这辆为东柏林逃亡者立下汗马功劳的车,是“奥斯塔(Lsetta)”牌子的。现在这辆著名的奥斯塔车已经作为柏林墙时代逃亡的见证,被送到了设立在柏林墙夏列(CHARLIE)边防检查站遗址处的柏林墙博物馆展出。凡是知道它的故事的参观者,都在那个破洞处探头探脑,琢磨当年它难产时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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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3 17:24:09 | 显示全部楼层
[color="DarkRed"]五,潜水逃亡

水中逃亡成功的,是一个我们至今无法知道其姓名的东柏林青年。1968年,这位东柏林青年利用一辆自行车的小型马达,自行研制成功了一个小型潜水艇。用这个潜水艇,他从东柏林东部的波罗地海海岸下海,在水下用了五个小时,朝着德国东部邻国丹麦航行了25海哩。他的成功逃亡,不仅为他带来了自由,而且立即为他带来了事业上的坦途:西德的一家大公司高薪聘用了这位前东柏林的青年发明家。92年,这个公司与这位青年合作,设计和制造一个生产项目,这个项目据说将引起体育界和水中营救工作的长足进步。

二战胜利后,盟国的最后一次会议,波茨坦会议关于管理战败国德国有五个原则,除了非军事化、非纳粹化、民主化、地方分权化之外,还有一个原则是非工业化。也罢,这个具有先进工业传统的地区人民,从此就把他们的工业智慧发挥在逃离社会主义制度上。而这个水中逃亡的潜艇,就被陈列在为游人参观而保留的夏列边防检查站里,证实着德国人当年被压抑成业余活动的工业传统和绝不丢失的严谨风格。

[color="darkred"]六,利用电缆卷筒逃亡

一个直径一人多高的电缆线圈的卷筒。粗大的电缆一层层缠绕在卷筒上,而封闭的卷筒中心却是空的。那里面,一共可以容纳四个人。但是这方式只成功了两次。后来,警察发现了这个秘密。他们通过一对仍在东柏林的父母,对成功逃抵西德的17岁的女儿许愿说,如果她回到东柏林来坦白交代,她将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同时,国家秘密警察威胁这对父母说,如果他们的女儿不回来坦白交待出逃的原委以及参与者,他们将失业,流落街头。对于这对父母来说,要么他们流离失所沦为乞丐,并和女儿永久分离;要么女儿回到东柏林,一家人一起仍旧生活在不自由的东德。两害相权取其轻。这对父母和他们的孩子选择了前者,17岁的女儿被迫返回了东柏林。

[color="darkred"]七,地下隧道逃亡

有一个地下逃亡的工程令人叹为观止。它是一条穿越柏林墙的地下隧道。这条隧道全长145米。距地面距离是12米。就是说,这隧道先挖井一样,从地面向地下直着挖12米深,然后在开始往柏林墙方向挖。隧道的进口,设在一所房子后院的厕所里,而出口是一个老点心面包店的地窖。

隧道内部高度不足一米,确切地说,只有70公分。否则,在这种秘密状态下,太多的土将无法化解在屋子里。大量的土用小推车运送到地道口,再拉上井,分散在屋子里。一共有36个青年和一位23岁的女青年参加了这项秘密工程。他们由此营救出了他们的未婚妻和朋友,以及他们全然不认识的家庭。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隧道不是从东柏林往西柏林挖,而是由西柏林往东柏林挖。之所以仍然要秘密地处理挖出来的土,大概是因为在救出所有要救的人之前,仍然需要小心谨慎,不走漏风声。

但问题是,如果是从东柏林往西柏林挖,出口可以不必忧虑,反正只要到了西柏林,那里都是自由的土地,都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来。但是从西柏林往东柏林挖,出口就必须事先设计好,必须正好是一个隐蔽的出口。这些西柏林的营救们,是怎样使出口正好挖通在一个房子后院的厕所里的呢?他们又不能公然与秘密警察监视下的东柏林一方联系、讨论;就是秘密联系讨论也不可能公然测量距离、方向和位置;就是公然测量了,又怎样方位、距离分毫不爽地可可从人家后院的厕所里挖出?

这应当是工于计算,思维精密,办事严谨的德国人,逃亡到西柏林的又一个杰作。

这项秘密工程,不声不响地进行了六个月,57位东柏林人成功地从这个隧道中出逃。从开始挖土,到逃亡者最后爬出隧道,在12米深的井口下坐着缆绳,始见西柏林的自由天日,人们为这一工程全过程拍下了珍贵的照片。这些照片除了传递当时的作业情况,还向后人传递着另一种信息:救助者们在挖下第一铲土时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成功,而且只能成功。当一位五岁的小男孩坐在救助者的腿上,被吊出隧道口时,他告诉隧道口的人们说:“嗯,但是这个洞里没有动物。”

[color="darkred"]八,跳车逃亡和化妆逃亡

正当笔者撰写柏林墙系列文稿期间,遇到了一位前不久才去过德国,并参观过柏林墙遗址,亲身耳闻逃亡故事的中国人。他就是中国著名民主人士魏京生。在接受采访时,他描述了在柏林墙旧址参观时的所见所闻:“有一道柏林墙就建在一个大楼的下边。于是人们想,怎么逃跑呢?打电话,通知那边儿,汽车在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来接我。汽车来的时候,突然从楼上,裹着棉被,突然跳到汽车上。就好像电影里演的那些特技镜头一样。”

魏京生先生在德国参观柏林墙遗址时,听说的另一个逃亡的故事是这样的:

“说有一个东柏林这边儿的人想逃跑。怎么办呢?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搞到了一批苏联的军服。但是他只有一个人,他不敢告诉别人,因为东德的特务活动也非常的厉害。就象咱们中国的差不多少。所以他只能一个人。可是他一个人开吉普车过去,别人看着会有点儿奇怪。一般都是一车苏军的军官,开这吉普车过去。结果他想了一个什么办法?跑到服装店,搞到了几个模特,让这个模特穿着苏军军服坐在后边儿,他开这吉普车,穿着士兵的衣服,他也会说俄语,就那么开过去了。因为当时的苏军好像对自己人不检查。敬个礼就过去了。”

[color="darkred"]九,空中热气球逃亡

1979年的一个深夜,东德黑色夜幕的上空出现了一个高度为28米的欧洲历史上最大体积的热气球。当这个热气球接近柏林墙地域时,被东柏林地面警卫发现。三束探照灯直射黑色天幕,追踪监视着这个看来企图越境朝西柏林飘去的热气球。就在地面警卫朝这来历不明的巨大热气球开枪射击之前,热气球迅速高升,爬上了两千六百米高空,随后不知去向。

这个热气球的吊蓝里,装着两个东德的家庭,大人小孩一共八口人。他们在快速升高后,可能由于慌乱,失去了方向。当在空中飞行28分钟后,热气球安全降落地面。悄悄掀开覆盖了他们的巨大气布,看看外围环境,丛林荒草,远近没有人烟。他们无法判断究竟是到了自己的目的地西德,还是不过在空中转了一个圈,仍在东德境内。或者,已经非法进入了其他国家的土地。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既非科学家又非运动员,虽然对气体动力学一无所知,但自从萌生了用热气球逃出东德的想法,就开始白手起家。买来了有关的书籍,从头学习有关原理。买来大量的纺织品,利用自己研制的相关设备一次次实验将要充当气球外体的布的质量。气象学要掌握、操作要掌握,材料学、工程学、物理、化学、力学等等知识都需要。后来,一个奇迹终于悄悄地在这一对普通东德人家的房顶上诞生了。他们成功底制造了一个欧洲最大的热气球。

在那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深夜,这个巨大的热气球载着两家人自由的希望和梦想,升上了东德阴霾的天空。他们什么都想到了:出境前被打落坠地、被逮捕入狱;出境后落入海中、或落在人家房顶、落在城市中心等等,无论什么局面,好歹总要面对一个结局。既便是出了意外,也应当有个结局。

可是他们就是没想到,当气球安全着陆时,竟是真相不明,无人理睬,没有下文。

两对年轻的父母,带着四个年幼的孩子,闷在气球巨大的布面下,把未来的结局想设想了一遍又一遍:走出这泄了气的热气球,要么被东德政府关进监狱,要么向其他什么国家的政府投案自首,要么在西德安居乐业,重获新生。想想为这次逃亡而长久地呕心沥血,看看四个无辜的孩子,他们无法承受被东德政府关进监狱的命运,不敢走出气球;或者他们干脆把命运交给了上帝,原地不动,听天由命。时间就那样缓缓流失。

整整24小时过去。他们仍然不知应该如何决断。这时,他们听见有脚步声从远到近,来到他们的庞大覆盖物前。接着,就象揭开他们的皮肤一样可怕地,他们的热气球被掀开了。一家大小全部暴露无疑。站他们面前的是边防军。

弄清了他们的身份之后,他们被宣告了自己的命运。他们的命运被宣告的灿烂而辉煌:“你们自由了!这里是西德的土地。”

[color="darkred"]十,最冒险最安全的逃亡

东西柏林之间有一段地界有一条河。河东河西两个世界。河西车水马龙人流熙来攘往,河东警戒森严气氛恐怖乖张。长久以来两个世界由于这条河的原故,没有围墙,整日比邻相对,相安无事。

但是有一天,青天白日下,西边的行人突然发现对面河中出现一个人,正在徒步徒手涉水过河,向西柏林走来。人们一时惊讶不已: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从东柏林警戒区下到这虽柔若无骨但足以被枪击丧命的河中来?而且还朝向西边的自由步步接近?当西柏林的行人和美国警戒士兵看清楚这是一位年轻的东柏林人时,立时明白了他是成千上万试图逃越柏林墙的东柏林市民中的一位。不同的是,这个此刻正在涉水的年轻人,采取的是这样一种超人的方式:他干脆无视两个世界的存在,干脆无视那道建立了十数年之久的壁垒森严的致命威胁。

这样惊人的逃亡方式在两个隔岸相看的世界同样令人目瞪口呆。但西柏林一边立即聚起了越来越多的过往行人,他们惊讶之余,不仅为之鼓掌喝彩,而且为之呼号加油。显然这样的公然使自己成为活靶子的逃亡行动当然越快越好,上了西柏林的岸,就是西柏林的自由人。

谁也不好想象东柏林的苏联警卫该有何种举动。他们是象以往那样开枪射击这位公然无视他们存在、举动近乎愚蠢的青年人呢?还是应当下河把他抓回来?要么也大呼小叫勒令他自己调头?要么先朝天放枪,示以警告,再怎么怎么办?让东柏林苏联军人惊异的还有一层,就是河对岸围观人的热烈的反应。你在那么多跟你对立的人的直视下,公然开枪射杀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人,你就是个冷血人,也得犹豫一时半会儿吧。

这段河面不宽,看上去大约有二十来米;水不深,中间游两步就可以接着走。就在东岸警卫惊讶、发呆、犹豫不决的那一时半会儿,那个东柏林的河中人,在掌声、加油声、欢呼声中,安然无恙地登上河西岸。他终于结束了自己九死一生的冒险行动,成全了自己做一个自由的西柏林人的梦。

这个逃亡的故事不大,情节不多。但是你如果是到了德国一打听,当年人都知道。那段河水至今仍然那样静静地流淌。河岸有当年的边防检查站遗址,河沿有时过境迁的人们走路。

1998年6月完稿于华盛顿

2004年2月补记
来源: 纵览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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