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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年常宁大屠杀 人性之恶登峰造极的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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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27 00:30: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color="DarkSlateGray"]作者: 萧一湘

常宁大屠杀

1968年的湖南大屠杀由道县开始,祸延江永、双牌、东安、新田、桂阳、嘉禾、常宁、郴州等地。这时有13位义士,不顾个人安危,挺身而出,组成反屠杀代表团,进京告御状,沿途散发传单。这个反屠杀代表团的第一个发起人是桂阳二中高级教师周家雄。代表团在北京呼吁,湖南屠杀简报,中央首长人手一份,中南海震动。

周恩来挤出十多分钟接见了他们,次日,驻湖南47军军长黎原即奉召飞往北京,接受指示:乱杀人就是反革命,湖南杀人问题严重,里面有坏人操纵。黎原马上返湘,派飞机散发传单,派军队进驻湘南各县。

上京告御状的人中有一个王永和,教师,是一个死里逃生的人。他弟弟先被砍倒在薯窖里,里面已经有几个死尸。天黑时分,王永和五花大绑地跪在薯窖边,只听一个凶手说,吃了晚饭再来杀,另一个说杀了再吃晚饭,第三个凶手二话不说,一马刀从背后砍来,王永和顺势倒下薯窖里。

当时薯窖里的弟弟还未死,但伤势严重,已无生望,他呻吟着叮嘱哥哥,踩在他和其他人死尸身上,爬出去。王永和爬到附近大队的老支书家喊门,老支书以为鬼上门,吓得忙说:“王老师呀!你莫怪我呀!我已经没有权了,无法制止了。他们知道我一向对你兄弟俩好,就背着我来杀你们兄弟。”

王说:“我还没死,求你救救我。”老支书开门见他满身是血,连忙扶他进去,扎住伤口,背他到公路上,搭过路车送到桂阳县医院。周家雄得知此消息,就扶王永和一同上了北京。他们还从双牌水库和潇湘河里取了被血染红的水标本带到北京,经化验含血量千分之三。

据说道县杀人的起因是道县民兵从一户地主子弟家搜查出办公共食堂时发给的早已作废的豆腐票一团二团(该地称一块为一团),后被逼供为组织了反共救国军一团二团,由此大开杀戒。由杀地富反坏右及其沾亲带故的12种人、21种人,扩大到不服从安排的、不听话的、出工不积极的各色人等,最后演变成一场灭绝人性的大屠杀。白水的李作才,广西大学毕业后参加国民党军队,军训一年后从教,从桂阳流峰中学教导主任位上开除回家,老老实实在生产队劳动。凶手对他要用锄头挖,他本人要求用枪打,因未击中要害,凶手硬逼他两个儿子用石头把父亲活活砸死。

中山大学外语教师尹礼干,因地主家庭出身,全家被杀,凶手以“父病危速归”的电报骗他回去,未到家门,就被锄头挖得半死,然后活埋。有的被木棍插进阴户、肛门致死,有的被捆绑跪地,看着老母、妻、妹被强奸、轮奸,然后用绳子牵着手脚,逼到水库淹死,有的强迫自己挖好洞,跪在洞边,再逼迫亲人挖死。老的年已80,小的才两三岁,强令一家人坐好,用锄头一个一个挖得半死,再拖出丢在水库或土窖里。惨绝人寰,罄竹难书。

常宁县杀人,是庙前公社开的第一刀,很快传到东乡、北乡,延及大半个县。据政府后来统计,常宁此次共被杀83人。庙前公社武装部长和一批造反派,仿效邻县道县,私立“人民最高法庭”,一次就杀死25人。被杀者中有个李明番,常宁“解放”时,此人还在念大学,因上有父兄,土改时未遭大磨难。可是后来的各种运动,他一次也未得幸免。这次杀人风一起,李明番在劫难逃。他问杀人凶手:“我犯了什么错误?”“什么错都没有呀!”“那为什么要杀我?”“因为你家从前有很多田地!”

樟塘大队的王书记听到庙前公社杀人了,也兴奋起来。为表达对毛主席的忠心,王书记决定拿大队的几个地主开刀。他召集大队治安主任陈主任,民兵营长张营长,贫协会段主席开会,大伙立即通过了书记的决定。他们先从外地迁来的地主廖常吉、张靖光和本地坏分子段绵祚开刀,再来收拾这些人的子女。

1968年11月3日夜,张营长率领一支基干民兵,手持梭标,来到廖常吉家。廖家土改时被划为地主分子,扫地出门,迁到樟塘乡。前几年老婆死了,廖常吉带着15岁儿子过活,老老实实,埋头苦干。一阵猛烈的捶门声把廖常吉从梦中惊醒。他从床上爬起,才拨开门闩,一伙民兵拥进来,把廖常吉和他的儿子廖树声捆住。

廖常吉高喊:“我没有犯法,为什么捆我?”民兵也不听他叫喊,到处乱搜。搜了一阵,忽然一个民兵猛地扯下蚊帐,抽出帐竿一抖,从地上拾起一个纸卷,用手电筒一晃,说:“这不就是黑杀队的黑名册吗?”说着狠狠一拳,打在廖常吉脸上:“黑名册都找到了,还有什么话说?”“把他们带到大队部去。”民兵营长下令。廖常吉父子一路哭喊:“我不是黑杀队!我不是黑杀队!”

大队部墙上打个木桩,梁上悬一根棕绳,地上放着红砖、木棍等等。王书记升堂审案,几个大队主要干部围坐两旁。“你组织黑杀队,要杀共产党和干部,参加的还有哪些人,从实招来!”廖常吉脆着哀求道:“王书记呀!我没有参加黑杀队呀!”王书记在桌上猛击一拳:“廖常吉,你要老实!”又扬起手里的纸卷:“你看,这是什么?”“我不知道!”“顽抗!”所有干部和民兵都怒吼起来。“到底招不招?”王书记咬牙切齿。廖常吉始终一句话:“我不晓得呀!”“不晓得?”王书记狞笑着:“好!大刑侍候,扳缯!”

几个民兵如狼似虎把廖常吉双手一剪,用绳子一捆,把他吊在梁上垂下的粗绳子上,往上一拉,廖常吉双脚离地,升到半空。王书记捞着一根木棒,对着廖常吉腰部、腿部一阵乱打,边打边问:“你招还是不招?”

廖常吉身子像打秋千一样在空中摇晃,再也忍不住了:“我招!我招!”王书记命令民兵放下。干部们齐声喊叫:“快招!”廖常吉换了一口气说:“我实在不晓得。”干部和民兵又一阵怒吼。王书记发令:“擀面。”几个民兵把廖常吉架到另一间屋,开始还听到凄厉的惨叫,渐渐地声音转弱,直至没了。一个民兵惊慌地跑来报告:“廖常吉死了!”书记似乎非常老练地说:“不会死的,用冷水泼他头上,会醒过来的。”

这时段绵祚、张靖光也带到了。王书记命令把段绵祚拉上来。五花大绑的段绵祚立刻被拉来跪在王书记的公案前。王书记扬起手中的纸卷道:“这是黑杀队的纲领和名单,快认了吧,免遭皮肉之痛!”段锦祚被民兵抓来还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一问才知道要追查黑杀队,摇头说:“是还是不是,我不知道。”他明白,因与王书记有宿嫌,自己虽然不是地主分子,也挂号“坏分子”,这回是有死无生了。

“廖常吉已认招了,你不招?”王书记转脸命令民兵:“给我扳缯!”段绵祚痛得受不了,只得说招,待放下来,又不说了。治安主任把段绵祚拖去坐老虎凳,凄厉之声,在寂寞的夜空,钻山刺心,毛骨悚然。

下一个押进来的是张靖光,王书记开门见山对他说:“廖常吉已经供你参加黑杀队,不信你和他对质。”张靖光冲到廖常吉面前喊道:“你说我参加黑杀队,我在哪里和你参加了?你死还要把我搭进去吗?”廖常吉直挺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已经是一具僵尸。王书记把一份黑杀队名单抖出来给张靖光看,张靖光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目瞪口呆,吓得魂不附体,说道:“我不知道。”

“胡说!花名册上分明写着你的名字,不由你不承认。在你的名字下打个指模!”几个民兵抓住他的右手拇指,强按了指模。王书记接着问:“张靖光,你们组织黑杀队要抓哪些人?”张靖光这时哭了:“我根本不晓得什么叫黑杀队,更不晓得要杀哪些人。”“死到临头还不老实,扳缯!”王书记又下命令了。

最后,王书记命令民兵把廖、段、张三人押到厢房里禁闭起来,接着召开群众大会。全大队男女老少在大队部前空地上围成一个圆圈,所有四类分子及其子女都跪在圈子外面,廖常吉、段绵祚、张靖光一字排开跪在圈子中心。王书记威风凛凛,咆哮走来,给张靖光当头一棒,然后喝道:“你还装什么蒜?开斗争会啦!”转过身,把木棒交给治安主任说:“这些家伙不老实,给我狠狠地打。”

治安主任接过大棒,对准张靖光又是一棒,张当即昏倒。治安主任逐个审问,无人承认参加黑杀队,每人挨了一棒。弄了半夜,没弄出个眉目,王书记下令:“接原计划办,拉出去算了。”

民兵们如临大敌,全副武装,手持鸟铳、梭镖、铡刀、棍棒,杀气腾腾,押着四类分子,连拖带推,向杀牛皂走去,群众跟在后面。杀牛皂是个乱石山岗,因曾常在这里杀牛,故得此名。民兵先令四人朝北跪下,向毛主席请罪,四个背鸟铳的民兵站在他们后面,四类分子们跪在死囚侧面,群众围成半个圈子。治安主任扯开嗓门喊:“大家不要吵了,听王书记宣判!”

王书记站在一块高高的石头上,亮开嗓门高喊:“我代表中华人民共和国湖南省常宁县樟塘公社樟塘大队人民法院,宣判廖常吉父子和段绵祚、张靖光等四犯死刑,立即执行!”话音刚落,治安主任喊:“开铳!”贫协主席的鸟铳对准廖常吉的头,啪的一声,人应声倒,脑浆四拼,鲜血乱溅。接着,十几岁的廖树声也随着爸爸离开人间。

“打段绵祚!”铳声响处,段绵祚应声倒地,但没有断气,人在地上翻滚、挣扎。马上加药,上弹子,再填两铳,仍没断气。“再填铳!”凶手已经双手发抖,再也不敢动手了。几个民兵拾起乱石,对着三具尸体一阵乱砸,头颅都被砸得稀巴烂,认不清是谁了,惨不忍睹。有人开始偷偷地走了,治安主任大喊:“会没开完,谁也不准走。”王书记急喊:“民兵营长!民兵营长!打张靖光!”

这时民兵营长也吓得魂不附体,周身发软,手脚无力,听到王书记叫唤,铳都举不起来,群众三三两两向杀牛皂山下散去,干部们再也无法阻住。有人向王书记示意,张靖光再也不能杀了。书记见势不妙,连忙改口:“把张靖光押回,下次再处决。”后来樟塘公社朱书记来到樟塘大队,与王书记谈话,又开大队干部会,命令张靖光与其他几个四类分子掩埋尸体。

廖常吉的弟弟廖常美,常宁师范毕业,不到20岁就于1950年投身小学教育,已有10多年教龄,教学认真,热爱学生,深受群众欢迎。11月3日,廖常美回家,妻子彭延秀告诉他:“你哥哥挨打了一顿。”常美说:“一个四类分子在生产队挨打挨斗,是家常便饭,有什么奇怪的。”吃完晚饭便睡觉了。

半夜时分,忽然有人捶门,廖常美被惊醒。彭延秀急忙披衣起床,刚点了灯去开门,一条汉子已经冲开门闯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手执梭镖的红卫兵。常美匆忙爬起,一条汉子抢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前襟,喝道:“自己拿绳索来!”“半夜三更拿绳子干什么?”“你还装蒜?”一个红卫兵自己动手,从谷箩上扯出一根综绳,把廖常美双手一剪绑了起来,押往大队部。

次日一早,消息传来,哥哥、侄儿昨晚已被鸟铳打死。11月5日上午,廖常美被提审。“你交出黑杀队的团伙,想杀哪些人,快快从实招来。”“我不晓得什么黑杀队,更没有想过杀人。”“看来不打不招,给我扳缯!”廖常美和他哥哥一样,被悬升到半空,边打边问:“招不招?不招再加土砖。”一块60多斤重的土砖吊在他脚下,上悬下坠,一身骨头全被拉裂。惨叫声中,砰的一声,人从半空掉了下来,绳子断了。审讯者还用梭镖狠击常美的头,鲜血直流。

下午,大塘学校来了9位教师,其中的两位,曹得亿和黄国成,到大队找到审讯的人说:“廖常美是我公社的教师,他的问题由我们来处决。”审讯人不答应。曹老师叫人把牢门打开,进去看廖常美。看见这么多同事来看望他,廖常美泪如雨下。曹老师忍不住双泪直流,问他还能不能走。“我的腿已经断了,不行了。”红卫兵连声催促:“快出!快出!我要锁门了。”同事们眼见无法救出,只得返回。

6日早晨,一队红卫兵到廖常美家抄家,以为还可捞点油水,可是满屋搜遍,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便把猪圈里一头还没长成的猪杀了,每人分了一块肉,临走对常美的儿子石居说:“你背条梯子到大队部来。”石居问用梯子做什么,他们没回答。石居去大队部给父亲送饭,没背梯子。走到门边喊:“爸爸,送饭来了。”里面没动静,从窗口探头一望,只见爸爸正准备上吊。

石居急得哭喊:“快开门呀!我爸爸上吊了!”红卫兵急打门,门却是闩着的。一个人把门冲开,拖住廖常美。红卫兵从他手里抢过绳子,骗他说:“你莫自杀,我帮你想办法。”廖常美不相信这时候还有谁要救他。一场惊恐,饭当然也吃不下去了,儿子只得一步一回头望着快死的爸爸告别而去。

上午,红卫兵持马刀到廖常美家,喊石居赶快背梯子去。梯子背到,红卫兵把廖常美绑在梯子上,手持鸟铳、梭镖、马刀列队夹道簇拥而行,径直抬到烟州岭。一个刽子手将鸟铳对准廖常美后脑壳,开铳,弹子从后脑打进,从额骨出来,另一铳对准肚子再补一次。廖常美鲜血横流,气绝身亡。“石居!把你父亲拖去埋了。”常家惨剧就这样收场了。

樟塘大队有个青年贫农,吓得手脚颤抖,双膝跪在大队王书记面前请罪求饶:“书记,我该死!我该死!讨了个地主女儿做老婆,立场不稳,背叛了本阶级。我老婆是地主子女,该杀,但是我请求留下我那一半!”“你这话是什么意识?”书记莫明其妙,反问他。“她肚子里的胎儿有我贫下中农一半的血脉。”“这个?不好处理,没有最高指示,下次再说吧!”不久杀人风得到制止,这个地主子女的命总算留了下来。

衡头斛林村,曾经当过甲长的贫农尹修士,请了一个篾工在家里织箩筐,罗桥公社突然来人将篾匠抓走,说他是地主,参加了黑杀队,尹修士本人也以窝藏黑杀队的罪名被公社来人抓了起来。一个基干民兵挥舞着梭镖,村前屋后转个不停,防止黑杀队进村。

转到自家门口时,这个基干民兵似乎看到一个人影钻进了自己家。他非常警觉,认定必是黑杀队无疑,赶紧往家追。追到屋里,他听到床底下有响动,二话没说,猛地一梭镖往床底下捅去,只听哎呦一惨叫。拖出来一看,这个基干民兵立即晕倒,原来竟然是自己的亲妹妹。他妹妹听说黑杀队进了村,吓得躲到自家床底下。这一梭镖用力好猛,妹妹立即身亡。

龙门洞听说地主富农组成黑杀队要杀贫农,立即将两户地主全家老小11口抓起来活埋。新力公社一个被改造了近20年的地主儿子,因黑杀队嫌疑,被造反派活埋,剩下一个12岁的女儿和一个9岁的儿子。中午,儿子扯猪草回来,姐姐早已把饭做好,叫弟弟来吃。弟弟看姐姐停筷不吃,吃了半碗也不吃了。姐姐忍着泪水央求弟弟说:“好好吃饱,这是最后一餐了!”弟弟不懂得姐姐是什么意思,胡乱把那半碗吃完了。

红卫兵早就守候门口了,一看饭吃完了,立即闯进来,对两个小孩说:“带你们看爸爸去。”姐弟俩默默跟着红卫兵走出家门。走进一座荒山,一个小洞早已挖好,红卫兵叫姐弟俩自己跳下去。姐姐早知爸爸已死,活着也没希望,不喊也不哭,带着弟弟往下跳,弟弟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大喊:“我不下去!我不下去!”几个红卫兵顺势一推,其他几个红卫兵赶紧填土,不一刻,土平音灭。


来源: 《黑五类忆旧》第十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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