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舒立：徐才厚腐败落马 再谈反腐无禁区

FRANKSTON

　无论如何，本周一（6月30日）徐才厚腐败案初晓于众，可称近期最为重大的新闻之一。
　　此前坊间对徐的传言并不在少，而且，三个月前，解放军总后勤部原副部长谷俊山涉嫌贪污、受贿等被提起公诉之后，徐才厚被查处已在不少人的预期之内。不过，此次消息公布仍然相当震撼。身为前中央军委副主席，拥有上将军衔，71岁的徐才厚可称人民军队有史以来职位最高的贪官。中共十八大以来的新一届领导人有如此重大的“打虎”行动，再次验证了“反腐无禁区”的决心。
　　较之谷俊山案，徐才厚案更为敏感。然而，此案虽然只进入开除党籍、移交司法阶段，官方新华社公布的初步情况，却较之已被起诉的谷案更为充分，显示军队反腐行动的透明度在提升。
　　事实上，连接此前一系列官方消息，人们已经可以辩析出去年底以来中国军队反腐的脚步：
　　——经军委主席习近平批准，2013年12月10日至2014年3月13日，中央军委巡视组分两个小组对北京军区、济南军区党委班子及其成员展开巡视。期间，在领导干部廉洁自律、干部选拔任用、工程建设、土地转让、经济适用住房建设和出售、医疗卫生系统等方面，发现一批重要问题线索。
　　——3月15日，中共中央决定对徐才厚涉嫌违纪问题进行组织调查。
　　——3月28日，中央军委巡视工作领导小组召开第二次会议，向军委纪委和总部有关职能部门移交问题线索和办理事项。
　　——3月31日，军事检察院就谷俊山涉嫌贪污、受贿、挪用公款、滥用职权犯罪案，向军事法院提起公诉。
　　——5月初，中央军委印发《贯彻中央精神 深入推进军队惩治和预防腐败体系建设工作规划》。
　　——6月30日，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6月30日主持召开中央政治局会议，听取中央军委纪律检查委员会《关于对徐才厚严重违纪案的审查报告》。会议决定给予徐才厚开除党籍处分，对其涉嫌受贿犯罪问题及问题线索移送最高人民检察院授权军事检察机关依法处理。
　　军队反腐的重大进展令人震动，也引人思考。应当承认，正在高速工业化与城市化之中的中国出现较为普遍的腐败现象，具有一定的必然性，其他曾处于相应阶段的发达国家也多有类似经历。承认挑战严峻，正是为了更好地直面挑战。惟坚定不移地反腐，才有望根除腐败根源，使中国步入健康发展轨道。这一道理，对于中国军队当然同样适用，但实施则更难。
　　难在军队的特殊性。因负有保卫国家的神圣责任，军队具有某种“神秘性”，更看重“形象”，也格外强调军阶层级。军队并不会因此与腐败绝缘，但却增加了反腐“打虎”的难度。近些年来，军队腐败的种种现象早已受到强烈抨击，但是，自2006年海军原副司令员王守业因贪腐落马后，军队反腐遇到许多困难，一度无重大进展。2012年案发的谷俊山查处也历经曲折，逾两年后才得以进入司法程序。
　　然而，正因军队重要，从严治军才重要，高标准严要求才重要，对腐败零容忍才重要。此次徐才厚被查处，可称军队反腐以来打下的最位高权重之“大老虎”。有军委最高领导的直接部署，军委纪委立案调查三月余便做出《审查报告》；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明确“任何人不论权力大小、职务高低，只要触犯党纪国法，都要严肃查处，决不姑息、决不手软”，果断做出开除党籍、移交司法之决定。这是反腐的重大胜利，表明军队不能、也不会给腐败分子提供藏身之地。
　　军队反腐当然也要付出代价。最重大的代价，恐怕就包括军队的名声，以及与之相关的军心与民心。徐才厚从军已51年，担任军职以上高官近20年，担任军委委员13年，担任军委副主席也长达9年。如果说，在他任上曾有“为他人晋升职务提供帮助”，“利用职务影响为他人谋利”, 由此直接间接接受贿赂，必是“情节严重，影响恶劣”。一旦查处并公布，不仅牵连者众，而且令人深恶痛绝，必然严重玷污军队的形象。
　　然而，被腐败分子玷污的声名，更需要通过坚决彻底的反腐来洗涤扬清。反腐也有成本，但腐败的成本，必定高于反腐的成本。腐败，特别是徐才厚式的腐败，对于人民军队的侵蚀已经相当严重，倘任其作恶、包容姑息，则腐败不仅还会继续，而且必然复制放大，蔓延扩散，全方位侵蚀军队。腐败猖獗的军队，必定是不堪一击的军队；腐败横行，才是真正的“毁我长城”。只有在反腐行动中追根溯源，整军治军，才可使军队增强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能力，实现新形势下的强军目标。
　　徐才厚落马，是反腐深化的又一标志，但绝不会是反腐的尾声。面对转轨期腐败多发的严酷现实，遏制腐败猖獗的势头，保持反腐高压态势，需要更大、更广泛和更长期的努力。1998年，军队撤出商海，曾有效遏制了当时猖獗的腐败势头。但是，如同近日军委巡视成果显示，当前，军队腐败作祟的领域仍然众多，人事、基建、采购均为重灾区。军队掌握近万亿元的军费，拥有巨量土地和其他资产，如果运作机制不透明，监督机制不健全，腐败将无可避免。此外，军队与地方贪腐分子早已沆瀣一气，反腐形势更为复杂。随着反腐斗争的深入，腐败方式还将更加多样而隐蔽。因此，发现一个揪出一个军中腐败分子是必要的，更重要的是为反腐败提供坚实的制度性基础，堵塞腐败源头，令现行和潜在的腐败分子对以身试法的后果形成明确预期，坚决不让军装成为腐败的“防化服”。
　　人们注意到，在决定开除徐才厚党籍、移送司法机关的同一次政治局会议上，审议通过了《党的纪律检查体制改革实施方案》。我们期待未来的反腐，能更多在寻求长效机制上着力，更好纳入法治框架，更大提升透明度。有此，并有持续反腐与积极推进全方位改革并进，反腐为改革清障，改革为反腐固本，则中国有望，民众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