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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淡黄柳
1934 年,张大千在北平时曾画了一幅《绿柳鸣蝉图》赠给了十二人转转会的成员之一,号称 “杏林三杰之一” 的名收藏家徐鼎霖。该画系工笔,设色,画了一只大蝉,俯趴在柳枝上,蝉头朝下,作欲飞状。且突出了蝉的神气与柳枝的飘摇,蝉翼薄如透明,十分生动可爱。徐先生得此画后,非常喜爱珍惜,并特意去请齐白石题诗,成一幅齐诗张画合璧扇面,以作为徐家传世之宝。谁知当齐白石瞧了此画后却说︰“大千的此画谬矣﹗蝉趴在柳枝上,其头当永远朝上的,绝对不能朝下。这画上,蝉头怎能朝下呢?唉,可惜,可惜,这本来是张好画,可惜方向给画反了﹗”于是齐诗就题不成了。徐鼎霖就把经过情形转告了张大千。36岁的张大千听后,没说啥,但心中却不服气,而把此事一直念在心中,直到后来1939年,抗战爆发后他回到四川,住在青城山上时。某夏日中午,上清官附近的蝉声聒噪得甚是厉害,吵得张大千及弟子们睡不成午觉,张大千﹑次子心智与画友黄君壁,一块儿跑出去察看,只见在几棵大树上,密密麻麻趴满了蝉,绝大多数都是蝉头在上,只有极少数的蝉,是头朝下的,而附近几棵株柳枝上的蝉,则皆是千篇一律的蝉头朝上,没有一只是蝉头向下,见了这个场面,张大千这时想到齐白石的话,不禁大为感佩,但是尚未完全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1945 年抗战胜利后,张大千回到北平,特地拜访探望了齐白石,并专门请教齐白石这个问题。齐老笑望着着比他小三十六岁的大千说︰“大千先生,你问得好﹗画鸟虫么,看起来貌不起眼,但更必须要有依据,观察确实,方不至于闹出笑话,就拿蝉来说吧,因其头大身小,趴在树上,绝大多数是头在上,身在下,这样子重心稳固,方才可以站的牢。如果是在树干上,或者是在粗的树枝上,例如槐树枝﹑梨树枝,枣树枝之类,蝉头偶尔是头朝下,也不足奇。因为这些树枝较粗,较硬,蝉即使头向下,也还可以抓得牢。但是,柳树就不同了,因其又细又飘柔。蝉攀附在上面,如果头在下身在上,那它就会呆不稳了,准得要掉下来。所以,我们画一张画,无论是山水人物花鸟,还是走兽虫鱼,都必须要有深刻的观察体会,并牢记在心,然后才能够动笔作画。这样,才能够充分表现出所画对象的真实姿态,和它们的栩栩如生的气韵风格。否则,画出来的画,就必然不像,与现实的不合,这就叫欺世不负责。大千先生,你说是不是这样呢﹖”大千听了齐白石的这番话,恍然大悟,真有“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之感,对齐佩服得五体投地。
还有一次,1945年抗战胜利后,老友徐悲鸿与廖静文夫人在家中设宴,专门招待北平艺专的两位名誉教授——齐白石与张大千二人。席间,徐﹑齐﹑张三位大师谈得非常投机。于是在饭后,徐悲鸿提议请齐﹑张二人合作一幅绘画作品,但要“反串”,即请齐白石画张大千擅画的荷花,而张大千则画齐白石拿手的虾子,共同组成一张画。张请年长之齐先画,齐白石乘兴挥毫,用黑墨画了三片荷叶,另又着色用赭红画了两朵荷花,接着,张大千在齐白石的图上补绘上几只小虾,在荷花及荷叶下的水中嬉戏,以动静配合,组成一幅完整的作品。正当张大千聚集精神绘画之际,忽觉得有人在暗暗拉他的衣袖,回头一看,正是齐白石。齐白石向张大千使了个眼色,把张拉到了一边,红着脸悄悄说道︰“大千先生,虾,虾子只有六节哟﹗不论大小,其身子都只有六节,不能多画,但也不能少画的﹗”张大千一听,急中生智,在画面上又添了些水草与水纹,把节数不准确的虾身给盖了起来。张大千于宴席散后,回到旅舍马上就派人出去买回来了一大篓河虾,统统倒在了大盒中,仔细观察,并亲手将虾子一个个抓起来仔细数节,张大千这时才发现,虾子不论大小,其身子通通都只有六节。使张大千更佩服齐白石大师的绘画艺术境界。
老人先画虾的头部︰用粗头有尖的提笔,一笔顿成上尖而灰,下粗而淡的尖圆柱,在画柱外侧再加中锋一笔构成胸部,然后用偏锋在圆柱的尖端两旁各半笔,显出头胸的薄硬壳。再用原笔画腹部,以中锋笔画出相连的五节,第三节拱起有弹动态。最后用偏锋画出两片尾壳。躯干即成,再先后加上腿﹑钳﹑须。巧妙地用粗细,浓淡,软硬不同的墨笔线条,画成为透明的,游动的活虾,更衬托出满纸如水。
张大千画荷花,体貌众多,并不专归一路,有工笔重彩的,有花朵勾勒填彩,带色扫成业叶片的,有白描勾花而叶片写意的,有勾花而朦胧渲染荷叶的,有近似八大山人基调水墨大写意的,有淡彩没骨迹如恽寿平的,有荷叶浓墨绘成加以泼彩的,但最能体现张大千荷花的,还是兼工代写,水墨重彩的那一路,戌子秋(1948) 作之《红荷小鸟图》,即属此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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