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中国人造谣·传谣·信谣·辨谣·辟谣及其启示

魏蹈拭

清朝末年，官府极其腐败，民众十分贪婪，国人的品质降到中国有史以来的最低点。当时社会上谣言四起，其中有的谣言一度造成十分严重的后果。如今回顾当时中国人造谣传谣以及辨谣信谣的具体情形，对认识当代中国谣言产生和传播的原因与过程，以及寻求和采取有效应对谣言的方式和手段具有重大意义。

美国人明恩溥、英国人麦高温，都是清末来华传教的传教士。他们都撰文或写书，对当时中国人的品质做了十分精彩的论述，文中都谈到那时日常生活中谣言频发的情景。本文分析总结他们对中国式谣言的有关论述，所有引言也都来自他们的著述。

·造谣·
在明恩溥和麦高温看来，中国人撒谎成性，根本就没有诚实可言，普通人的说话都有造谣的嫌疑。“他们在一般交际和外交谈判时撒谎和掩饰风行，这是被绝对公认的。”几乎任何人都“可以镇静自若针对他人严厉的指控编造出某种合乎情理的解释。”谣言源于人与人日常的交往和谈话，而政府是更为重要的谣言污染之源。“中国政治家的生活与国事文件，好像卢俊的忏悔一样，充满最崇高的情感和最卑鄙的行为。他把修河堤的钱装进了自己的腰包，结果使全省惨遭洪水之害，然后他在悲叹耕者失其田。”这简直就是当今官场撒谎成风、造谣盛行的真实写照，现在宣传部和cctv说假话造谣比起清末官场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对诚实社会风气的败坏和谣传横行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某些来自民间或官方的谣言造成十分严重的后果。明恩溥在书中提到一个造谣惹祸的例子：某村几个村民发现两个邻村人越界偷砍属于他们村的小枣树，就把他们赶走，回村后却恶意造谣说邻村人砍伐本村祖坟的松树。在谣传的煽动蛊惑下，该村村民与邻村人展开大规模械斗。结果造成双方数人受伤，有的还很严重，一个老头被扁担打碎头骨。事后该村村民还恶人先告状，到本村祖坟砍倒三颗小松树作为控告邻村破坏的“证据”。当时某些中国人造谣滋事习惯之恶劣由此可见一斑。

由于满清政府及其官僚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唱高调美化自己，而这些“高、大、上”的自夸谣言总是跟他们的行为表现截然相反，所以民众宁可相信那些无凭无据猜忌政府意图的流言，也不信政府所说的话和做的事。猜忌政府意图的谣言被普遍接受和广泛传播，造成政府出台任何新措施或改革举措都步履维艰。人口普查被认为意味着强制移民，有人甚至因为害怕臆想的移民而自杀！海关对养蚕种茶进行调查，目的是为了发展生产而不是征税，但民众却认为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连开采矿产和引进外国高级水果品种也都备受质疑，困难重重。当初民众对满清当局的猜忌防范跟如今人们对中国政府的不信任何其相似？现在不是不少人对习近平铁腕反腐都抱着怀疑观望态度？这都是当局长期造假造谣而失去民众信任所产生的恶果。

·传谣·
清代晚期，虽然很多消息不能通过电信和媒体传播，但任何消息都能非常迅速地传遍这个泱泱大国。一件吸引眼球的事情发生了，顷刻间千里之外的人们都在谈论它。消息为何这么迅捷传播？这是明恩溥等外国人无法理解的。但明恩溥却认为：在中国“一个普通人无法不走样地把一个想法告诉别人”，因此消息在传播过程中很容易被添油加醋、减斤少两而成为谣言。既然正儿八经的消息都可能传播成歪曲真相的谣言，那些原本正宗的谣言就更容易四处传播。

当时的人们无限轻信，又互相猜忌，而“无限的轻信和互相猜疑，是这些可怕谣传诞生和滋养的土壤”，“人们宁愿‘相信别的什么’，也不‘相信它本身’”。所以当时社会上谣传四起，各式各样的谣言都很有市场。即使最荒诞不经的流言蜚语，也会被人坚信不疑并加以广泛传播。比如当时中国人十分相信有关外国人的荒谬流言，外国人来到人们不常见到他的地方，人们会推断他来此考察风水；外国人注视着一条河流，人们又会认定他是在探测河里有没有贵重金属。人们认为他有能力看到地下的深处，看出有没有最值钱的东西可以拿走。

·信谣·
清末的中国人思想保守僵化，顽固坚守旧观念，对封建迷信的说法和捕风捉影的臆测、毫无根据的推断以及荒诞不经的传言往往深信不疑。当时外国人把医疗机构引入中国，为中国人提供先进的医疗服务。但中国人却深信那些荒谬的传言，比如相信外国医生把人的眼睛和心脏摘取制药，外科医生具有把病人剁碎的癖好，外国人在地窖里可怕地处置中国小孩。后来国外引进的医疗机构显示出巨大的好处并被广泛传扬，照理说这些谣言应该不攻自破。然而很遗憾，“这些谣言还在数以万计地一次次成功地使人相信，就像八月间的霉菌繁茂地生长在温暖湿润的土地上一样。”

现在的中国人似乎更轻信，人们对谣言痴迷和信任的程度更甚于清末中国人。比如以前网络推手或水军公司造谣说：张海迪有外国护照，（明显暗示）郭美美挥霍浪费炫富的钱来自红十字会接受的公众捐款。这些谣言都没有比较确凿的事实依据，但却被广大网友普遍接受和广泛传播，而且越辟谣大家越信谣，直到今天还有人相信这些基本上无凭无据的谣言。笔者对恶意造谣骗人者十分痛恨，总觉得造谣者把公众当猴耍，玩弄于股掌之中，藐视和侮辱大家的智商，侵犯个体的人格尊严。但那些痴迷和轻信谣言的人对把他们当猴耍的造谣者十分宽容，甚至认为谣言也有“推墙”之功。谣言不能推极权专制之墙，只能推倒人的理性智慧、伦理道德和社会诚信之墙。

·辨谣·
尽管清末的中国人普遍比较愚昧和轻信，很容易相信各种谣言，但他们也注意辨认和识别谣言，多少具备一些辨谣能力。“中国人对任何事情总是不讲真情而讲其他”。“我们就只能听其言猜其意”。“真相在中国是最难得到的。”“中国人的神经总是绷得很紧，他们会像法官和陪审团那样对所得到的信息进行分析、权衡，从中得出事实真相。”“四处充斥者谣言和秽语，所以明智的人不会相信没有确凿证据的任何事情。”除了辨识故意捏造的没有确凿事实依据的谣言、以及某些消息在口耳相传中扭曲变形而产生的谣言以外，还要注意辨识那种隐瞒部分事实真相而形成的亦真亦幻的谣言。

在中国，这种披露事实有所保留（往往隐瞒事情的重点或关键）而形成的谣言自古至今都很常见。德国人做生意敢于揭露自己商品的毛病，人家披露出来的是相当完整的事实真相，而中国人提供的“真相”往往都是不完整的，很容易误导人。明恩溥认为：在中国“人们永远都吃不准别人是否把整件事情说了出来”。麦高温写道：“一个面目慈善的中国人可以为他的行为找出九条好的理由，但渐渐地你就会发现这当中没有一条是真的，而那条可以把整件事情解释清楚的真正理由他却不肯说出来。”比如CCTV在报道洪灾或矿难时，往往对灾难造成生命财产巨大损失和官方必须承担的责任轻描淡写，却浓墨重彩描述在救灾过程中涌现出来的英雄事迹，这种本末倒置的宣传报道实际上是一种变相的造谣。某些维权或民运人士也深受中共这种造谣式宣传的毒害，比如有的维权人士爆料房产或其他建筑被强拆，却隐瞒这些房产建筑是违章建筑这个能够解释整件事的关键所在。有的民运人士爆料受到威胁恐吓甚至敲诈，但却隐瞒了此事的真正起因：是由于他跟其他女子产生情感纠葛结果招致女方报复所致。

·辟谣·
明恩溥充分认识到某些广泛传播的谣言巨大危害性和辟谣的重要性。他指出：“当这些谣传与外国人有关时，长期而又痛苦的经验表明，绝对不能轻视，而应该刚传出来就赶紧辟谣。”“如果不加制止，任其传播，结果就会导致天津大屠杀那样的暴行。”的确如此，当时义和团提出灭洋口号、及至后来上演血腥屠杀中国教民、外国传教士惨绝人寰的一幕，都是在诋毁洋人的谣言感召下进行的。这些谣言包括教堂遮蔽天空，外国人俱是乱伦所生，洋人医院挖小孩眼睛制迷药等。满清当局不但没有及时辟谣，而且还一度纵容义和团为非作歹滥杀无辜。而当时的文人阶层特别保守排外，都深信反西方的无理言论，不辟谣还帮着制造传播这类排外谣言。

清末社会信息的传播主要靠口耳相传，大规模造谣传谣不容易，基本上也无利可图。如今，网络媒体的普及为造谣传谣及其牟利提供十分便利的条件。笔者曾经亲眼目睹公布在网上的营销号微薄私信，从那私信上看，博主明知别人转来的负面消息完全是假的，却执意转发这条假信息，因为传谣有钱赚（甚至明码标价）。除了五毛和毛左以外，这种营销微薄（表面上常发自由民主、公平正义、关心弱势的帖子，暗地里不时从事发谣贴收钱牟利的勾当）或水军为了牟取名利，不惜制造和传播仇官、仇富、仇左或仇右的谣言，造成网络上暴戾仇恨情绪蔓延，对社会上暴力仇杀、恐怖爆炸的发生以及道德沦丧、诚信崩溃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因此，受到谣言侵害的有关部门、政府官员或公众人物及时辟谣很重要，司法部门要及时受理公正判决谣言受害者的投诉，打造不利于谣言产生和传播的社会环境。

·打造诚信透明社会的意义和手段·
最大限度减少和杜绝各种有害的谣言四处流传，打造诚信透明的良好社会环境，对实现政治变革和社会进步具有重大意义。谣言横行的社会是政治、经济和文化骗子冒险的乐园，是善于伪装的贪官污吏、无良奸商的天堂，却是正直诚实和安分守己者的地狱。在黑幕重重不透明的社会，任何有益的改革举措都会受到或明或暗的强力抵制，都会在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博弈中被完全消解。当初戈尔巴乔夫把公开性、打造透明的社会政治环境作为实施政治改革的突破口是很有见地的正确选择。

然而，从清末到现在一百多年过去了，中国人在诚实守信和说真话方面不进反退。比起清末的中国人，现在的中国人造谣传谣的动机更强、力度和规模更大，甚至一度形成由营销公司、网络推手和名人以及众多水军构成的谣言产业链；而辨识谣言的能力却大为下降，对各种谣言越来越轻信，越来越容易受到谣言的蛊惑和煽动。现在的中国政府比清末的朝廷更重视辟谣，这当然是一个进步，但采取公权打压的形式打击造谣传谣却是完全错误的。要最大限度消除谣言打造诚信社会，除了克服虚假宣传和及时辟谣之外，最高领导层必须纠正出于权斗需要而向外网或外媒散布谣言的恶习；必须逐步取缔作为官方水军的庞大五毛队伍，减少和杜绝五毛造谣现象的发生，这对削弱民间水军并规范其行为大有好处；司法部门必须为包括官员、公务员及公众人物在内的所有谣言受害者打诽谤官司提供便利，使官告民跟民告官一样成为常态化的诉讼案件。这样才有利于构建诚信透明的社会政治环境，从而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打下坚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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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会发表。

魏蹈拭

本文也发了日志，最好发表本文的日志版。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