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恐怖袭击案亲历者指控央报道视颠倒黑白

雨夜

文/张进

    20多年未曾谋面的大学同班同学王方辉，突然发来邮件。读后才知道，他在巴黎恐怖袭击事件中，曾猝不及防面对恐怖分子的枪口，和死神擦肩而过；而后，在接受中央电视台采访的过程中，又遭受记者的欺骗、歪曲和愚弄。

    他求教于我：这是为什么？

    以下是他的来信（我略作删节）。

    和凶犯面对面

    “张进老弟：你大概也听说了我的“故事”，反应肯定是不信，不奇怪，连我都不信这事会在自己身上发生。

    查理枪击案那天上午11点22分左右（能这么精确，都是按我们报警电话的时间倒推的），我在办公室，听到门口有些响动，一回头，就看到两个蒙面人，只露两眼和嘴的那种，黑衣黑手套黑防弹背心，两把AK47对着我。

    我第一反应是警察特种部队之类的。但其中一个迅即转身出门，留下另一个（回忆他的全黑的装束，就是视频里看到的一枪爆头警察的那个，另一个防弹衣有咖啡色的带子），用枪指着厉声说：“蹲下，蹲下！”

    我没反应，哆嗦着傻问：“你们是谁？” 他来了句：“别害怕，不会伤害你们。”抬手朝空处就来了一枪。我后退一步，高举双手，说：Ok, OK。意思是你想拿什么就拿什么。我又把他们当抢匪了。

    这时外面的那个好像发出什么示意，开枪的杀手迅疾冲了出去。我随后关门的刹那间看见两个人的背影，听到他们的喊叫。我现在还是不甚明白，这两个杀手为什么要进我公司？是搞错了，还是想确认这扇开着的门后没有对他们的威胁？

    这时房间里一股硝烟味，一扇门上有个弹洞，窗户也被穿出个弹洞 （就是网上流传的那张照片）。我们赶紧报警...... 也就在这时，楼里楼外枪声响成一片……   

    然后就是大量的警察消防和救护车赶到，整条街被封锁。警察需要大量目击证词和现场取证，到我办公室询问，我尽力回忆了面对面时的各种细节。当时消息传得很快很乱，又说三个的，又说5个的，又说两个的，我很确定只看见两个，而且也没有什么火箭筒，只有两把枪......

    晚间快9点了，才得以离开封锁的街区。警戒线外几个朋友赶来等了一个下午，陪我吃饭压惊。我一晚无语，一夜不眠。

    接受法国最大电视台采访

    第二天，我的手机都被打爆了，几十个留言，都是各类媒体采访的要求。饭桌上的中国朋友都劝我不要接受采访，我在南京的老母亲也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出头露面，不行先回国......

    我还心有余悸，但想想，我就是搞传媒的，也知道公众知情权一词。第一枪是在我那儿放的，我不做个见证，说不过去。

    于是，我回复了法国最大的电视台TF1的要求，做了3分多钟的直播采访。又做了午间和晚间新闻。

    电视台的人说，如果我有要求，可以脸上打马塞克，甚至声音都可以变。我说：不必了，既然我站出来接受采访，就不怕了。

    节目播出后，反响很大。当天回家开门时，邻居听声而出，冲我大喊：“太为你高兴了，太为你高兴了。”

    接受中国中央电视台采访

    9号下午，一个华人朋友说，中国中央台正做一个此事件的专题节目，央视驻欧记者王女士想采访我。

    我想了一下，既然接受了法语电视的采访，祖国的电视台来采访，当然要接受。

    考虑到王女士的采访已经滞后，我还尽力地给她添了些深度点的内容，比方子弹壳的照片，最早到达的救援照片等。然后利用我的公司在楼里的便利，用她的手机去拍了大楼和楼道的画面给她。

    在采访中，王女士问我：“你是不是看到两个杀手被击毙，才敢出来接受采访的？”我当时没有在意她的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告诉她：不是，此前我已经接受了法国最大电视台的采访。我也不藏头遮脸等等，如前述。

    央视的节目，是在朝闻天下播出的。

    当时我在忙，是一个朋友先打开看的。她看了立刻大叫：“王哥，电视把你说成孬种！”

    我赶紧过去看。节目里，先是播音员端坐着说，“我们采访了一个特殊的见证人，华人，在凶杀案之后，他拒绝媒体采访，在知道两个杀手被击毙，才打消顾虑，接受了央视记者的专访。”

    随后，王女士向镜头走来，一字一句地说了一段开场白，大意是说，杀手被毙后，她打消了我的顾虑，才终于接受她的专访。然后才开始正式的节目。

    我当时就懵了。明明我明确回答了她的这个提问，她为何还要睁眼说瞎话？

    了解内情的法国的朋友气不过，他们知道，惨案中，我被枪指头，一夜不眠后，第二天即面对电视媒体对我个人的意义。但是，这一切却完全被央视女记者颠倒了，歪曲了。

    接着，朋友们又给我发来一些报纸的转载，白纸黑字也是写着：杀手被击毙后，我才打消顾虑接受央视专访。

    这是为什么？

    我不是英雄，只是命运让我偶然面对凶犯的枪口。闯过生死关后，我公开站出来面对媒体，是为自己争取的心理重建。

    但是，央视记者颠倒黑白的一段话，把我的心理建设统统毁掉，影响了我的名誉。不夸张地说，这是对我的二次伤害。

    而且，我实在不明白，一个记者，为什么会这么面对事实，颠倒黑白？

    这个女记者，加这几句话，其实是没用的废话，和新闻事件的事实没有关系。张进老弟，你是做媒体的，你知道她编造这几句话，到底是为什么呢？

    看了王方辉兄的来信，我也大惑不解，不明白这个女记者，为什么要不顾事实，冒着被采访者抗议的风险，编这几句话。

    也许，她是为了说明这个报道是她的独家报道，王方辉是她的独家信源？

    （作者张进系财新传媒常务副主编，《中国改革》执行总编辑）

    原文转自财新博客：http://zhangjin.blog.caixin.com/archives/81188

央视女记者采访王方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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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重点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