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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从看守所出来后她先到城里聂莽原父母家去给两位老人报了平安,在两位老人诸多劝慰之下而后径直向聂莽原所在小学奔赴而去,他们把家暂时安在那了,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一回到家里,学校正在上课,家门锁上的,那家伙肯定在上课啦!用钥匙“哗啦哗啦”插进匙孔,一旋,门也就开了,呵呵,一切都还是那个老样子,那沙发,那桌子茶几,那墙上挂的画,都是那个老样子,她随手便把行李放在地上,而后向那边塑料花望去,看起来都有些上灰了,那家伙也真是懒得够级别的!她用手随手掸拂了一下上面的灰尘,而后向里屋迈步进去,典型的一片狼籍形象,活脱脱的“狗窝”模样,真——懒!还有一大股他们男人的怪味,不知道我不在的日子他一个人究竟是怎么过的?哦,打电脑游戏——那边屋里正看见放着台电脑哩,烟灰烟头都满了!
唉,那家伙!学生的作业本、卷子也堆得到处都有,这摞可能是正在改的,看来还在出卷子,准备单元测验的样子,还是挺认真的!
我们有错么?我们没有任何错绺,我们就是被朱国豪那些杂种给害的!
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样子,看来还是先把屋子给清扫一下,而后把该洗的都洗洗——不对,还是先做饭吧,真是饿心慌了,也四点多了,做得夜饭了!
她来到厨房,情不自禁的随口就是一句叹息传了出来:
“妈也,这得是多天的碗没洗呀?堆得这么一团乱麻了!”顺手打开电饭锅一看,哇噻,竟然还有好多剩饭,不知道是哪天的了,都有些发霉了哎!咳,这家伙!她一边叹气一边开始动起手来。
过了好一阵子,待她把厨房摆弄得差不多的时候,听见房门“哐噹”一响,旋即听见莽原的声音高声地传来:
“叶子,你回来了——”随着声音的传来,人也同时冲进了屋,而后紧紧抱住了她的身子就像疯了似的旋了几圈,一边转着一边嘴上说道:“你怎么回来了?你怎么回来了?想死我了!想死我了!”
黄秋叶等他镇定下来把自己放下后,也抱住了他拼命地摇了几摇说道:“一点也想不到吧?我也想死你了!”
“好好好,都是‘我’死,都是我‘死’”聂莽原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接着说道:“受苦了!老婆愈是风吹日晒,就愈加是韵味十足,漂亮动人!”
“那当然是!”黄秋叶抿了抿嘴,抛了个娇媚的眼神给他,而后轻轻推开他的手接着说道:“还是先把正事做清楚了再爱爱,好么?”
待到晚上夜深人静一切都完成了,女人躺在男人的怀里轻声呢喃道:
“原,要是我们没有被人整,被人害,一辈子都能这样子,多好!”
“是啊!不过无论我们经历什么打击迫害,只要我们的心不变,就好!”
“那你一个人在家,都在干些什么啊?就只是改作业,玩电脑?”
“打牌!唉,现在世道变完了,人就是个玩、赌,还有些人去嫖,都在钱钱钱,搞钱!连麻冲乡下都这样了,人心变完了,乡小学连学生都没几个了。”聂莽原说到这里连连叹气。
“哪管那多呢原,只要我们自己过得好就是了。”
“也是,这种乡小学,迟早会办不下去的,好多人家都把小孩送城里去了。”聂莽原嘘了口气,用下颔在女人的头上磨了磨。女人则翻了个身子,把男人的手掰了掰正后说道:
“躺在你怀里是我感觉最幸福的时刻了,要是我们再有上一个孩子,男孩子肯定就像你,女孩子肯定就像我——”
“是啊,爹妈都再催着我们要个孩子呢,早就想抱孙子了。”
“等到我把那个害人精给告倒,然后我们就全力弄孩子,好不好?到时要是有了,要不要做下B超?”
“男孩女孩没关系的,现在不准做性别B超呢。”
“嗯!人家不是那个意思!”黄秋叶戳了一下他的胸嗔道,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慢慢聊着,渐渐地都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是周六,俩人手挽手行走在乡间的小道上,看那乡间田野,一垄接一垄的稻田秧苗在夏季的朝晨里,在微微的迷雾之中,沾着茫茫的白露,清风拂过,竟像素白女人的丰姿丽颜一般,又稍稍红了酒窝儿,让无尽的美韵在最自然而然没有特色的世界里流淌。
“哎,真舒服!我们好久时间没有一起出来到田野里漫步了?”聂莽原稍稍停顿了一下,放眼向前方望去,用手指着前方说道。
“真是,无需挂画,这就是最美的画,叫做自然;无需写诗,这就是最好的诗,叫做自然。”女人更加挽紧了男人的手,头靠在他的肩上,完全停了下来说道。
“叶子,近一段时间来我一直都在想,不知道好不好?”
“想什么?想我啊?”
“想你之后还有想的问题!你也晓得,我爸妈都六十多了,他们希望我们调到城里去,到城里买房子,好方便大家在一起,你觉得呢?”
“那肯定了,不过现在这年成要做什么事情,都还得要跑关系。你让你爸妈他们去找人帮下忙,看能不能先调进城去?”
“这个爸妈他们都试过了,被人卡住了!”
“就是朱国豪那个狗杂种!”
“嗯!”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他!”黄秋叶把手从聂莽原掖下抽了出来,双脚跨定了,满目怒火地望着前方继续说道:“他还想把我们害成怎样?”
“我想,叶子,要不我们干脆算了?认了,忍了!退一步海阔天空!你要上班了才得发全工资,我们收入高些,在城里按揭买房,还贷压力会小些。”
黄秋叶又挽紧了聂莽原的胳膊,而后人环转到他的面前去拢住那人的腰稍稍抬头望着厮人说道:
“怎么,怕了?我都没怕呢!你没受过侮辱,然而你的妻子受人蹧蹋过啊,你能忍心吗?”
“叶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肯定也是非常气愤的,我不是支持你,同你一起去上访过吗?但是我们怎么能斗得过人家呢?那杂种是红二代,现在还升市常委了,听说是厅级干部了,我们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我们可能要现实点才行!昨天你不是说,是被人直接押回来的吗?我们能把他们怎么样吗?我们要房子,要孩子,要吃饭——”
“你妈这个社会硬是烂透顶了!莽原这样好不?我再去一趟北京,看看能不能再找找其它办法来报这个仇雪这个恨,行不?成不成我都收手回来了,然后——”她揽住了爱人的腰,拖长了声音接着说道:“等你亲个够!”
“好吧,不过你出去可千万要小心,注意安全,现在社会危险得很,特别是你一个女人家,更加要小心!”
“这个我知道,是有老经验了,宝贝!。”
男人啊,中国的男人啊,你丫滴咋就这么现实呢?
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人恪,什么叫做人性么?
你难道不知道人是站立着的动物,头顶天脚立地的动物么?
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血,什么叫做泪么?
有时候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男人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血性,比我们女人都还不如!
但是,爱或许与人恪又有着差异吧?只要他是爱着我,爱着我一个人,那就是最好的男人了——想到这里,黄秋叶不禁随口念出了声:
“只要你爱我,心里有我,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五
黄秋叶又来到了北京,来到了南苑老出租屋老地方,他们几人合开的房租钱上个月还没有到期,陈老汉还是在那走廊住着,周大姐也还是在那屋里住着, 不过俩人都在商量着到期如果房东赶人的话,就干脆去南站桥洞住算了,要不就去永定门桥洞去住,有桥挡挡风也不错啊,也挺暖和的,再加上破被褥一卷,一捂,这不也是热烘烘的,人一会儿不也就睡着了吗?比那些住高楼大厦的人睡得还香稳一些,就只是脏了点,脏又脏呗,那些成天吃山珍海味穿金戴银的,还不是要成天生病,这里疼那里痛的?
上天给予人的绝对都是平等的,顾此则必将失彼,厚此则必将薄彼,这是最自然的了,所以人要会想!所以我们这些上访的人,虽然遭受了重重苦难,但是我们能够承受并且习以为常了,自然而然也就不以为苦反以为乐了,所以,我们,就是连我们,也同样是欢乐多多!
快乐与幸福无处不在,难者与乞丐也同样拥有!
悲伤与痛苦同样无处不在,国王与魔头也同样拥有!
这便是世间最大的最自然的公平法则之一!
“陈大哥——”黄秋叶还在楼下的时候就远远地看见陈老汉坐在那过道上,还是在用他那最常见的动作在推敲着他的“材料”,唉,这世道啊!
“啊,黄妹,你就回来了?没有着(被)关劳教啊?”陈老汉慢慢吞吞地向她看得清楚了,显出很是惊奇的样子来。
“没啊,你难道就希望我被关啊?”黄秋叶说着说着便来到了屋前,周大姐也出屋迎接来了,一出屋就连连给她接行李忙这忙那。
“周大姐,李姐和陈大姐他们还没来吧?”
“哪里就回来了,劳教都要三个月呢,还有那些别的事情,她们要来的话搞不好就得要半年时间。”周大姐回答道,并走到那边把刚撕开的留下的半个馒头向黄秋叶递了过来,并接着说道:“来,先吃点东西填饱了肚子再说。”
“哎,你们就吃这些呀,叫人怎么活?”黄秋叶看着那冷冰冰的半个馒头,连连摇头,接着说道:“我去买点菜来给大家加下餐吧,你俩怕好久都没吃过饱餐开过荤了!”
晚上仨人围着热锅吃饭的时候便聊开了,黄秋叶把碗放在了桌上,用筷子不时轻轻敲着桌面说道:
“我觉得像我,那个当官的杂种是个红二代,他爹他妈都是省部级官,他现在也是地师级别,我要硬是老这样告,或者上访,怕还是没有希望吧?你们说呢?”
“那你有啥法子?你小老百姓一个的,还不是得告,得上访?你莫非还想去法院打官司?”陈老汉把反复啃了的骨头从嘴里拿了出来,向黄秋叶答道。
“要不你就得去找关系,拉关系,强过他家,才能搞得过他!这个年成啊,就是得靠关系,像我们这些没权没势,没有关系的人,就是要被人踩在脚板底下!”周大姐也在一旁帮腔道。
“我想搞宣传,造大点影响,你们看行不行?”
“造大影响?你怎么去影响?一个平头百姓的,怎么奈得何那些当官的?你还不比我们,害你的人,还是当大官的!”周大姐听了黄秋叶的话后连连摇头。
“扩大舆论影响呗!”黄秋叶吃了一口菜,随口说道。
“有个屁的用!这里好多上访的,成天都在想找那些杂志社、报社采访,刊发他们的事情,钱花了不少,结果印出来的只是些‘内部刊物’,不对外发行的,什么用也没有,好多人都说上当了。妹,劝你莫要用这种办法,纯粹就是骗人钱财的!”周大姐在一旁说道。
“是的,你要这么想老妹:要是真的报纸,都是党的喉舌,像你要刊登的这些内容,很多都有抹黑党和政府的色彩,它会刊登吗?真的报纸都是归政府宣传部管的,它可能听你的话吗?”陈老汉也在一旁帮腔说道。
“那怎么办?”黄秋叶抬头望着两位老人,感到一筹莫解。
“找关系求人呗,要不你就是接着上访,继续等,等运气”周大姐吃好了,一边站起身子搁碗,一边说道。
“找人?我想起来了,那个行不行?他叫什么名字来着?他留名片给我了呢。”黄秋叶随即站起了身,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起来,不多时便找出那张名片来,对着高声念道:“罗阳,网名:‘勇敢站起来’”念到这里,她顿了一下,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点了点头后又接着一字一句的补充说道:“对,就是要勇敢站起来!”
“罗阳吧,那个人我最认识了,搞民运的!他原来也是个上访户,因为什么编制被人整了吧去搞上访,上访不成就走歪路了,去学习西方资本主义那套,危险得很呢妹,我劝你最好不要去搞他那一套。”陈老汉一听到黄秋叶的话后,立即向她泼了冷水。
“那咋办?现在我只有试试这个了,找他试试看得行不得行!”黄秋叶听见陈老汉的话汉摇了摇头,说道。
“你也可以去找他试试看,但一定要试着试着来,听说他是个危险人物得狠呢妹,要小心点才好!”周大姐也在一旁劝道。
翌日,秋晨京城里的阳光灰灰黄黄无精打采地理抹着众生,所有在都市里求生的过往来客来来往往的向着自家的方向只是前进行动,述说着一个特色国度里千奇百怪的世象。黄秋叶看着雾霾重重的一切不禁连连蹙着鼻头,最后还是干脆用手把鼻子给捂住了算完事。直到现在才算真正搞懂那些成天戴着口罩在街上逛的人,理解他们若干的痛苦与万般的无奈,在这样的境界里,能活着就是不容易啊,中国人就是伟大!
黄秋叶胡思乱想着,不多一会儿便来到与罗阳约定的北京某街头公园,只见那层层叠叠的秋叶黄了,红了,张是张的飘落大地,回归尘土,就像一个又一个遭受无尽约束的小魂灵,终于找到了最终皈依的场所,找到最最让人可以安宁归顺的地方!
秋叶黄了,黄在一个常被人命名为“成熟”的时日里!
秋叶黄了,黄在一个看是终局却实际蕴酿演绎着新生的季节里!
马上就要是冬季了,待那漫漫的寒风冰雪,萧杀尽一切腐败邪恶浊烂之后,快乐美丽的春天就到了!
黄秋叶望着自然界里的注定与安排,不由得突生感动起来,泪水一颗接一颗掉落在地,现在她想起了家乡里的阳光,想起了家乡里的风吹草动,看那树叶婆娑,看那小河清浪縠纹,看那黑燕剪影,还有那一回回同他漫步街头田野的日子……他现在在干什么?
她正感伤着,突地罗阳的电话来了,待二人电话问讯后,只见对面一个文质彬彬四五十岁的男人走了近来,还离得老远就对她自我介绍道:
“咳,你好!你就是黄秋叶吧?我就是罗阳,网名‘勇敢站起来’,很高兴认识你!”他一边说一边把手伸了过来握手。
“你好罗阳!”黄秋叶也把手伸了过去,一边握手,一边笑着问道:“‘勇敢站起来’,你怎么取这么个网名啊?我的网名就是本名——‘黄秋叶’!”
“因为在原来我也害怕,也耽心,不敢勇敢的去争取属于自己的正当的合法的权益,只是寄希望什么组织调查,什么领导关怀领导开恩,什么纪委调查,什么法院公平判决,结局证明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忽悠老百姓的。真正人民的一切权益,只要是正当的,合法的,都要自己去争取,自己去捍卫,自己去追求,要不然,结局都只会被统治者踩在脚底下越玩越悲惨,只有被欺侮,被压榨、被奴役、被玩弄的份!”
“我也觉得是,像我,上访七八年了,狗屁用都没有,时间也耽搁了,钱财也还花费了,还不能去照顾家庭。”
“所以,你要站起来!”罗阳抬起双眼,向着遥遥的远方望了过去,前面,是无尽远山关隘的黑影在灰灰黄黄的世界里仿佛在颤抖。“上访者,你期望的,完全只是你的运气,绝不是什么‘领导善心’,我迷恋‘上访’的朋友们,你们醒醒吧”。
“可是,要怎么做才站得起来啊?”黄秋叶听了他的话后觉得颇受激励,接下来追问道。
“首先,你要有一颗反抗黑暗邪恶不义的心,要有一颗追求民主光明世界的心!上天生人,自由平等,没有谁是谁的奴隶,没有谁是谁的牲口和工具。要站起来!那些上访的人,那些上访者,你们遭受欺侮,遭受压榨,遭受陷害,被人踢爆脑袋恰只因为你跪着!其次呢,你要行动——”说道这里,罗阳停了下来,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公园长凳,示意二人坐下来慢慢聊。
“行动?像我们女人家的,怎么行动?”待在长椅上坐定后,黄秋叶扭过头来,专致地向罗阳询教起来。
“行动起来!你必须要踏实地行动起来,而不只是幻想在心里,迷恋在网上,停留在口中!你会耍刀,便使刀,不会耍刀便使剑,用你所擅长的所在意的方式方法去与这个卑鄙残暴的专制统治相斗争吧,让他们真正在我们为人民为人类追求光明正义民主自由仁爱法制的奋斗中而瑟瑟发抖吧!所有黑暗邪恶自私残暴的专制统治都将在人类世界现今的民主运动中灭亡,这便正是现实版的大同世界阔步向我们走来——”
……
自那以后,黄秋叶取了网名“真正站起来”,并迅速向民运人士发展靠近,并且在统治者的印象中名声大噪。终于,关于她参与民运的一些事情也被中央级别的有关领导知晓了,在一次中央组织部门有关干部选拔的会议上,有关领导特意提到某省某市的某常委,因生活作风方面或稍欠检点,不能好好处理相应事件所涉及的相关人的感情,导致其长期上访并闹访,甚而任由其参与一些反面政治立场的民运人士活动,给党,给国家和政府抹了黑,甚而在国际社会上都造成了相当的负面影响,建议各级组织部门对其的相关培养考核工作暂缓进行。
于是,朱国豪进中央党校进修学习的组织安排被临时停了下来换了别人,不多久后被从同级“重点培养干部”名单中删去,这种情况在特色国家便宣告着这人大红大紫式的政治生涯或告终结,这一年,他三十五岁。
朱国豪在得知他被凉放一边的有关消息后,初一得知不禁大吃一惊,继而又暴跳如雷,死命一拳敲在桌上,让那老板桌上的电脑“砰砰”地跳翻在地,可是他根本顾不得管这些,只是闷声骂了起来:
“你妈逼的,烂婆娘!你找死啊,这样整老子!看老子不治死你个狗日的!”
下午上班时间他即安排办公室主任找来区教育局黄局长,待他一进门劈头就问道:
“老黄,聂莽原是咱们区的教师吧?”
“嗯,朱书记,是的,是我们区麻冲乡小学的数学教师,同时兼任一些文体教学。”黄局对朱国豪与聂莽原的一些事情略知一二,不敢多说什么,只怕开罪了领导不好,拖累了下属同事也不好。
“他教得怎么样?听说他的工作能力还是挺不错的嘛?”朱书记眯了眼,很是言不由衷地说道,但黄局长没注意观察到这些,听见是对聂莽原进行表扬的话,不由得放松高兴起来,连连答道:
“是呀,是教得挺不错的,工作态度又还挺认真负责,对学生又好,真是一位难得见到的好老师!”
“嗯,他现在该有三十五岁了吧,对于优秀的人,我们党,我们政府就要大力地用起来,以之为国家,为人民做出最大的贡献,从而服务于民,服务于社会!”
黄局长一听到朱书记这样说了之后,想起自己同小聂的爸妈也算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一直没能对他帮上点什么,心里一直十分歉疚,现在可总算机会来了,于是连忙说道:
“真是真是,朱书记说得非常有道理!那——给他提校长?或者先从副校长岗位上锻炼一年半年?”
“我也有这个想法,不过——”朱书记点了点头,作起了沉思状,显得很深沉的样子。
“怎么安排,书记?”黄局长弓起了身子往桌前探了探脑袋。
“他那个老婆啊,据有关部门传回来的消息说,去搞民运去了,那是在和党,和国家,和人同。和全社会为敌,是想推翻党的统治,颠覆国家政权,这是非常危险的!现在啊,她已经跳进火坑了,我希望聂莽原同志能够悬崖烈马,停下来,同那个婊子婆娘一刀两断!你要去做他的工作,让他跟她离婚!只要他跟她离婚,就给他提上来,当校长,或者副局长,或者调动工作,都可以的!但这一切都要以他和那个臭婊子离婚为前提的!”朱书记显得有些激动起来,嗓门也提高了,还用手敲了敲桌面。
“好的!这个工作我想我还是做得通的!他的父母都是政府公务人员,和我很熟,我先去跟他爸妈讲下,争取他们的全力支持!”
“嗯,好,好,好,老同志就是老同志,工作很能干的!”朱书记面露笑容,对着黄局长连连点头。
“那我给他说调副局长一事在事成之后您可要给办哦,要不我在小聂他们面前就不好做人了。”
“要得!”
随后黄局长便去找聂莽原的老爹老妈谈起关于孩子工作前程的事情,把领导的有关想法向老朋友阐释清楚了,当即得到俩人的满口答应,聂莽原的妈妈甚而用手使劲拍了拍黄局长的肩头说道:
“黄局长,这个就全靠你帮忙了,我们全力配合,等我儿子提上来的时候,一定好好谢你,一定好好请你吃顿大餐!”
“这个要谢什么噢,都是这几个人,原来兄弟能得提上来,主要都还是哥给帮的忙呢!等莽原提上来后,我这局座位置,就摆着是他的了!”
第二天区教育局黄局长即带着聂莽原父母赶赴麻冲小学,在一些例行的公事之后,黄局长也进了聂莽原的屋子里,见他正耷拉着头跟着父母在一起,一言不发地等候着他的到来。
黄局进屋之后,自己随便也就在特意给他空留的椅上坐了下来,而后聂莽原给他沏了茶,他呡了口茶,而后望着聂莽原慢条斯理地说道:
“莽原啊,一转眼你就三十多岁了,这个人啊过得挺快的,我这个当叔的,对不住你呀!”
“黄叔说哪里去了呢……”聂莽原干咳着,不知道他说此话究竟是何用意,不禁有些惶恐起来。
“今年三十五,三十六岁了,二十二岁工作的吧?十三四年了,还让你在这儿像这样子的呆着,我这个做叔的真是做得不称职啊!”黄局用手抹了抹脑门,显得很是无奈的样子。
“这个,没事的黄叔,我知道黄叔在心里肯定是非常关心侄子的,只不过因为有坏人作恶罢了!”聂莽原见他说的是这事情,心里也就释怀开来,连连说调和的话来圆场。
“不过呢,现在有机会我可以把你提上来了,提校长,甚到副局,都可以,日后还要做局长!不过呢——”黄局把话音拖了下来不再言语,只是用眼看着他想看看他的反应究竟如何,好因景对话,看菜吃饭。
“这个只要黄叔能帮就帮,小侄自然感激不尽;如果不能,不适合也不要紧的,人在哪不是一样的过啊!”
黄局一听他这样回答,心里不禁觉得一下凉了下来,像这样“不求上进、不识抬举”动作的人,还叫人怎么去给他做工作啊?他干咳了一声,一番思索之后想到干脆直言吧,或许还会有效果些,于是他又说道:
“那个我就跟你直说吧莽原,那个黄秋叶吧,是你的爱人,你俩感情很深,这个,我知道!但是呢——”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用眼环视了一下聂莽原的父母,示意他们要作好准备了,而后再说道:
“她啊,不说原来成天上访抹黑人家朱书记形象,近一年多时间来还参加民运,竟然要想推翻党的领导,颠覆国家政府,这是非常非常错误非常非常危险的行为!她现在已经加入进去了,所以呢,一切后果她都要咎由自取自己承受!可是你——是我的侄子,我跟你爸爸妈妈交情很深了,对你就决不能不管不问!所以呢——”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示意聂莽原爸妈给他的意思表达下去。
“原原啊,你黄叔的意思就是说,要你跟那个狠毒骚婆娘离婚,同她一刀两断,就马上可以给你提上去,一切都是正式升职,先提校长,后提副局,这个多好啊,你一定要听话!”聂母当即会过意来,急忙给聂莽原解释道。
“这个——”聂莽原沉吟半晌后说道:“我和叶子可以说是患难夫妻了,真的是难舍难分,为了当点官就甩了她怎么行!”他用手抹了抹头发,而后把手直喇喇地伸进兜里,显得很有些坚决的样子。
“毛崽,你现在都三十五六了,还在这乡旮旯里呆着,而且还是个平头教师!你看你,那时候的一个师范学校本科生,竟然还是这个样子,你那些同学,哪一个不混得比你强?”聂父也在一旁帮腔道。
“原原啊,什么感情啊,爱情啊,算个屁啊?人要现实!再说你们又还没有小孩,离起来又好离!”聂母说道。
“不行啊妈,这多年的老夫老妻了,要生个小孩也可以生啊,她都说了呢。再说了,要离的话,她也不会同意啊——”聂莽原应道,显得很是游移不定的样子。
“莽原啊,叔叔我也是来劝你,那就更加现实了——你想,你要是离了,见样都一帆风顺,上升,进城,买房,等等;不离,你就还得老老实实地呆在这乡旮旯里见不得天日,而且更重要的是:你作为一名民运份子的家属,随时都会受到相关的政治牵连,那日子就难过得很了——”
“毛崽,人不能太固执,要现实!”
“原原,你不同她离,以后就不要回家了,我和你爸都不认你了,叫你姐也不认你!”
“莽原,你不要耽心离不了,一切有叔给你作主,法院可以判的!”
“原原,你现在怎么一点都不听爸爸妈妈的话了?心里一点都没有我们,只装着那个婆娘啊?”
“莽原,一名合格的人民教师,不仅仅要业务水平合格,政治素质也要合格啊!”
“毛崽,你现在都快四十的人了,凡事要实际一些,不要被那些虚情假意迷昏了头脑!”
……
男人呵,男人,中国的男人!
你们难道就不能知道,作为人,作为男人,是头顶着天脚立着地,做着一方支撑吗?
你们难道就不能知道,匍匐在地的人,是不能让浑身的血液畅流吗?
你们难道就不能知道,社会的正常前行更需要男人的向着光明奋力吗?
你们难道就不能知道,公平与正义,更多地需要男人去各方踏实证明吗?
呵呵,男人,中国的男人,有中国特色的男人,在中国被特色了的男人,你们不配再做男人!
男人,更要的是血与情与义,而绝不仅仅只剩下下面那个小东东!
一周后区基层法院基于聂莽原、黄秋叶夫妇二人感情已经破裂的现实,虽然妻子不在场,但作了缺席判决,判决二人离婚!法庭上男方表示愿意净身出户,但法院还是作了家庭财产双方各半的公平判决。
这就是中国的“法律”,只要你是强者,想怎么“法”,就可以怎么“罚”!这里的各类书丛及教科书都已反反复复地向世界大喇喇地说过了:法律是统治阶级意志的表现,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
消息很快便被市委领导派人进京联系上了黄秋叶,那人并且还拿着正儿八经的“法院判决通知书”给她,咋一看黄秋叶根本就不相信这事儿,拿起那单子笑嘻嘻地向来人问道:
“想耍我呢?”
“你可以自己打电话问问,我没时间跟你在这瞎胡闹,请在收件单上签字!”
见他那副正儿八经的样子黄秋叶心里不由得也祛了起来,但还是——不信!她掏出手机拔通聂莽原的电话,但被挂了;再拔,再挂;再拔,再拔,还是挂了挂了!没法,她只有用手颤颤抖抖打起了短信:
“原,你不要我了?”
过了一阵子,短信回过来了:
“叶子,没办法,对不起,我真的很伤心!你永远是我唯一最深爱的人!”
翻读这则短信之后黄秋叶不禁觉得天旋地转一般,头脑中一阵又一阵的眩晕袭来,千千万万的声音和念头在脑海中嗡嗡响起:
上邪,上邪,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爱情爱情爱情,爱情呵,何为爱,何为情,就这样把我背叛!把我抛弃!
如果还能再来一次,如果还能重新与你相识,我还要——重新与你相恋,还会被你背叛!被你抛弃!还会被你背叛!被你抛弃!还会被你背叛!被你抛弃!还会被你背叛!被你抛弃!
不愿与君绝,不敢与君绝,但是你要绝我呵,你要绝我!
譬如一只破鞋,譬如一件旧衣,譬如一样腻了的玩偶,你就这样把我丢弃!
呵呵呵呵呵,天也有眼,地也有眼,万事万物皆有着灵验,你就这样看着我落寞,被人孤单,被人孤单!
呵呵呵呵呵,太阳,你为何灰灰濛濛,垂泪黯然?
月亮,你为何藏身躲影,悄然无色?
星辰,你们为何都只是嘻嘻而语,遥遥远观?
这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
这不是一个人性的世界!
这是魔这是兽这是鬼!
最讨厌就是你们这些男人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血性,比我们女人都还不如!
要是一个阳刚男人之国,要是如些卑鄙龌龊的统治逻辑,早就剑出鞘、枪上膛了,这就是个阴险狡诈奸佞卑鄙的小人群治国的结局!
你们信不信,它就将“轰”然崩溃!
你们赢了,赢在你们不择一切手段不计一切代价而得来的个体表面结局!当我轰然萎地的时候,却又正是你们输得最为惨烈不堪之时!贪官们,腐败无能烂透顶的统治党们,你们是最彻底地完完了!
啊呵啊呵啊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爱不变
我的情不移
月亮代表我的心
崩溃崩溃崩溃崩溃溃崩溃崩溃崩溃……
她头脑中只听见“嗡嗡”声音鸣响而起,一道道电光仿佛在头中闪过,一时间仿佛天崩地裂般头中一阵剧痛,而后,什么都没有了,她愣愣着,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傻笑起来——
她疯了,疯在一个城市名叫“北京”的徙有古都虚名雾霾重重的地方。
尾声
几天之后,黄秋叶变疯的消息就传回到了乡里,这令当地市常委朱国豪也不由得为之而深深地叹息、惋息,为其才貌殒落而伤心。而其曾经的丈夫聂莽原获悉其疯了,并且病因只是因为自己而引起,人顿时也就消沉下去,一天比一天地悒郁寡欢。终于,在任命他为校长并享受副局级待遇的文件下发之日的当天晚上,他手捧着与恋人的结婚照,在乡村小学俩人昔日的爱之巢里大量服安眠药自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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