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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龚楚将军回忆录》
龚楚
我们奉到开赴南昌集中的命令前后,党的组织并没有将今后的行动决策通知我们,但在传闻中已略知一二,党拟与第二方面军总指挥张发奎合作,打回广东去,建立以广东为根据地的革命政府与南京政府对抗。
当时第二方面军所属部队,已陆续开赴九江、南昌集中,我们这一个团是最后离开武汉的。我们分乘三艘小轮船由长江水路顺流东下。时值夏秋之交,水涨流急,两岸青山,瞬息万变,使我惆怅的心情为之豁然开朗。但愿前途能像这只小轮一样,乘风破浪,共济时艰,则今日一时的挫折又何足介意。
7月29日黄昏时,抵达九江,是晚即在九江市区宿营。翌日早晨,我见到九江市面到处都有欢迎汪精卫的标语,这位为我素所景仰的革命领袖,在往日一闻其名,便感无限兴奋,但今天对他却感到失望和悲哀了。
张发奎将军平生是信赖汪精卫先生的,今汪既来,张今后继续与中共合作的可能性就更少了,中共这一个革命阵营的实力,究竟有多少?成为一个疑问。为此,我便急着要迅速离开九江,以免发生意外。
当我正在旁徨的时候,二十军贺龙部的副官奉贺军长之命特来通知我:现已有火车一列,专为你们而来,请立即起程。我闻讯之下,不禁喜出望外,乃率部迅速上车,火车即在下午三时由九江开出,当我们到达南昌车站时,即有传达人员连络,并带我们开赴新营房,与二十四师教导团同驻在该营之内(今日中共第二领袖林彪,就是当日教导团的一个排长)。
31日晚上10时,“总指挥部”送我一份最机密的紧急作战命令,大意为:“我军以解决南昌敌军为目的,决于明(1日)2时开始向城内外所有敌军进攻,一举而歼灭之。该部农军于攻击开始前,应即完成新营房驻区之防御部署,并相机增援二十四师教导团对新营房南端敌军之攻击任务。”
我接到这个以总指挥贺龙、副总指挥叶挺署名发出的命令后,立即与二十四师教导团团长洽商连络计划。并于0时30分,秘密的完成了一切准备工作。秋初的深夜,晚风吹在身上有无限的凉意,我们为这一紧急任务所激动,热情像火一般的燃烧,个个磨拳擦掌,准备迎接这一场残酷的厮杀。
我们驻地附近,驻有国军王均师的一个营,这一个营,就是我们奉命围攻将之缴械的对象。我们虽同驻在新营房兵舍,但各由不同大门进出,大门的方向,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操场中间隔了一道短墙;新营房的地区很大,每座兵房都有足够集合的广场。因此,我们与敌军的距离相隔只有一百公尺,而且有这一道短墙遮住了彼此的视线。我们在行动时极之谨慎,命令和指示都以耳语传达;集合时蹑手蹑脚,不准有过大声响;装子弹上刺刀也生暗中进行,恐怕给国军发觉而有所准备。
8月1日晨2时,城内城外的枪声都响起来了。接着,连续的重机关枪,冲锋叫杀声,冲破了宁静的黑夜,激起了轩然的巨浪,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八一”南昌暴动便开始了。
我们农军所担任的任务:守备新营房及协助二十四师教导团解决新营房敌军的一个营。
2时30分左右,负责冲锋的教导团一营,仅以两响驳壳手枪,便解决了敌军的卫兵,很快的就冲进了兵房,由于敌军营长事前毫无戒备,全营官兵都从梦中惊醒,吓得惊惶失措。我军一面控制了敌军的武器,一面命令敌军全部官兵到操场中集合,经过搜身检查,便一批一批的押送着进入我们所驻营房的操场。被俘的敌军官兵,垂头丧气,满面惊慌,有些惊恐至连衣服的钮扣都扣不上,在晨风中颤栗,他们的武器像木柴一般,一捆捆的有我们的战士兴高彩烈地协助着教导团士兵抬进营房。
这时还不到4点钟,全面战斗尚未结束,不时还有疎疎落落的枪声传来,为了防备敌军的反攻,我率领的农军,专负责营房周围的警戒任务。
天亮之后,市区已无枪声,我们这一个战斗单位所派出的人员,很快便和“总指挥部”(设于江西大旅店)及参谋团取得连络。他们接到报告后,非常高兴。因为在这次南昌暴动的整个战斗中,解决敌人最快,而自己并无伤亡的,只有教导团和我们这一个单位。9时左右,郊区的枪声也听不到了。驻在南昌城内外的国军部队,大部份已被缴械,一部份则突围向西北逃窜。“八一”这次南昌暴动便顺利成功了。
上午11时,南昌全市已经解禁,只是交通要道仍布有哨岗。我特地到市区去巡视,整个南昌市面,冷冷清清的像一个死城,全市商店住宅都关门闭户,街上除了少数军人在巡逻之外,看不到一个老百姓。
12时后,在小街中的几间小饭馆才敢开门营业。那些饿了一个上午的穷苦市民和苦力,陆续到饭馆吃饭,他们都显得很不自然,胆怯的神情溢于形表。也不敢向饭馆中的军人打探消息,更不知道夜来的战斗究竟是干什么的。
下午2时左右,挑着蔬菜食物的农民,三三两两的入市了,这时,总政治部才派出宣传队沿街的拍着商店的铺门,叫商人开门做生意。南昌全市这才逐渐的复苏过来。好奇的市民们,来往街上,以欣赏戏剧似的心情,观看贴满了墙上的红绿标语;以惊奇的眼光围观“中国革命委员会”的安民布告。
在这次暴动中,有一个好现象,就是从开始以迄终止,都没有乘机劫掠的事情发生。市面秩序,仍很安定。市民除了遭到战斗时炮火声的惊骇外,并没有其他的任何影响。一夜之间政权的变换,似是一场戏剧的演出。
“八一”暴动因为事前极瑞秘密,没有一个工农民众预知其事,事后也没有召开过民众大会,告诉人民这次暴动的意义,以扩大政治宣传影响。连队也没有注意到这方面的政冶工作,军队中的初级军官和士兵,都不知道这次暴动的目的。至于市民则更不了解其中真相了。
“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在当天正式宣布成立。以谭平山为主席,张国焘、林祖涵、李立三、周恩来、朱德、张曙时、郭沬若、彭湃、宋庆龄、邓演达、何香凝、张发奎等为委员,吴玉章为秘书长。参谋团主任周恩来,刘伯承为参谋长。内设:党务委员会:主任张曙时(国民党)、工农委员会:主任张国焘、财务委员会:主任林祖涵、宣传委员会:主任恽代英、政冶保卫局:局长李立三、总政洽部:主任郭沬若。贺龙为前敌总指挥,叶挺为副总指挥。并公布政治主张:打到帝国主义,打倒军阀,实行土地革命,没收二百亩以上的地主土地。建立乡村工农政权。巩固革命阵线,保证人民言论、出版、信仰、集会、结社、罢工之自由等等。
当“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以下简称革委会)的政权名称及人事公布后,我觉得,国共既已分家,为什么还要国民党这块招牌?没有鲜明的旗帜,何以发动群众?
邓演达等国民党员,事前既不在场,事后又未征得他们同意,现竟假借他们名义以作号召,似非革命政府所宜。同时,张发奎全体委员之中实际只有国民党员张曙时一人。宋庆龄,邓演达,何香凝、张发奎等国民党人,中共末征求他们同意,假借名义,以为号召,张发奎且已成为对立者。和我们已成对立,更不宜强将其人加入,这会给人一种自暴弱点的观感。这种种疑问和感想非我个人为然,当时一般同志都有同感。
参加南昌暴动的军队,计有:第四军第十师师长蔡廷楷、第廿四师师长叶挺(有步兵三团,教导团一团)、廿五师七十三团团长周士第、第二十军军长贺龙、辖第一师师长贺敬斋(两个团)、第二师师长陈志远(两个团)、第三师师长周逸群(一个团),另外新成立的第九军军长朱德(人数不足一个团),连同广东工农军560人,总共兵力约20,000多人。武器装备:约有步枪13,000枝,重机关枪四十挺(德造及俄造两种),八一迫击炮10门。在数量上不算少,但第十师蔡廷楷部不可靠,因为他是被迫参加的(后来由南昌出发当天,在江西进贤县就叛变了)。
当时形势:北面有总指挥张发奎宣布进剿叛军,率部沿南浔向南昌进逼;西南方面有朱培德军在吉安、樟树镇集中,亦准备向南昌进攻;南京及武汉的国军亦可能很快的加入作战。似此情形,南昌实不能久据。下一步骤,至堪忧虑。我是中级干部,无权过问,亦无参加决策会议资格,惟有天天跑去找彭湃、贺昌(共产主义青年团中央常委)、恽代英等查询消息。据他们说:贺龙及一部份同志主张集中兵力攻樟树镇、吉安,消灭朱培德军,再向湘东前进,与毛泽东、余洒度(湖南工农武装领导人)会合,占领湖南为根据地。但周恩来、彭湃、谭平山等却极力主张占据广东东江、潮州,伺机进取广州;因该地区既有极好的民众基础,又有汕头海口,可取得苏联的接济。现已决定向广东进军了。
我又问他们:国共分家后,在武汉时期,党不是要与张发奎合作打回广东去吗?而张发奎将军在汪精衞宣布国共和平分家后,不但不将我们党内的同志“清除”,反而收容被国民党驱逐出来的党员同志,他这种做法,显然有诚意和我们合作,党为什么不积极争取他,反而煽动他的部队造他的反?这不是孤立自己,多树敌人吗?然而他们给我的答复,只是长吁一叹,说道:“事成过去,不必再提了”。
我想起在武汉时流行的那一段传说:“蒋介石屠杀共产党,朱培德遣送共产党,张发奎收容共产党”。现在看到对共产党最好的张发奎将军,竟首先蒙受其害,不禁令人唏嘘叹惜!
8月3日,我们奉命在工农军内挑选五十名比较优秀的青年官兵,另行分配工作,其余缩编为教导团第二营,派张俊为营长(张是黄埔军校学生)。我改任本营政治指导员。这种变动,对我来说绝无问题,但官兵的情绪又受到一次打击。他们认为中共负责人不信任我们,只信任黄埔学生,尤其是有六位未分配工作的官佐,他们携着一枝步枪,仍跟随着营部行动,常常口出怨言:“革命?原来是革自己的命!”我化了很多时间向他们解释和开导,将这六个无职的官佐分配到征发队工作,才将这种怨忿的情绪安定下来。
8月5日,我们奉命出发,开始向广东进军,次日到达抚州(临川)。休息了一天,我们这个刚改编的营队,又奉命再改编为第二十军第三师第六团第三营(第六团团长是黄埔生傅维钰)。我们这个营自南昌出发以来,一直都随着革命委员会行动,担任警卫工作。现在竟改编于二十军部队之下,二十军军纪败坏,它先我们征发队:隶属于政治部,行军时担任征集粮食供应部队工作。出发,沿途放泠枪、拉夫、捉牲口,闹得民众鸡犬不宁,纷纷逃避。自命是革命军的二十军竟如军阀部队一般,令人冷齿。而我们现在归它统辖,人人心内都不以为然。我们途经宜黄到广昌,驻扎一天,武汉政府所发出的国库券又不通用,士气更为低落。随之改发银洋,军队纪律才可维持,士气才较为振奋一点。
由广昌出发前,本营张营长病倒了,因瑞金方面已获敌踪,要随时准备作战,师长便令张营长随军医院医治,命我代理他的营长之职,连指导员卓庆坚(广东大埔人,广州中山大学生)则代理营指导员职务。八月十四日由广昌出发的行军部署,分左右两个纵队向瑞金前进;左纵队贺龙的二十军及革命委员会各机关,经石城向瑞金前进。右纵队叶挺的十一军,经宁都向瑞金前进。我营仍随革命委员会行进,是晚到达良田附近宿营。15日到达石城宿营。十六日午后五时到达隆岗墟宿营。隆岗墟是一个小墟场,商店及民居不多,本营驻在隆岗墟南端一个疏落的松山上。官兵均无露营装备,幸逢天气晴朗,以雨衣油布铺在地上,枕着小包袱休息,下午7时,刚食过晚饭,奉到团部转来总指挥部的命令:
(1)接报壬田市(瑞金北30华里)有国军第三师钱大钧部步兵一团,其前哨营在周家排向我方警戒。
(2)本军以歼灭该敌而到达瑞金集中为目的,决照既定行军路线向瑞金前进。
(3)该营(指我营)归朱军长指挥为前卫,于明日拂晓向周家排、壬田市搜索前进。
(4)二十军为本队,在前卫后跟进。
我接到命令之后,和刘副营长(湖南平江人,黄埔生)、指导员卓庆坚,研究明天备战行军计划,因为我们这个营,过去未参加过战斗;3个连长中,以黄埔军校出身的第九连唐连长,有作战经验,当即决定以该连为尖兵连,即召集各连长和指导员到我们这个露天营部来接受命令。当时天已入夜,月亮尚未出来,初秋的天气,在江西的山区里,晚上已有凉意,我们在松树下摆出五万份之一的地图,9个人围坐在地图的四周,将一支风灯挂在松树的枝桠上,灯光虽然微弱,幸有天上的星光增加了光线,尚可看清地图,我说明了敌情,沿途地形,本营任务,并计算由隆岗墟到周家排的路程是25里,周家排到壬田市5里,随即口授各连的行军命令:
(l)第九连为尖兵连。
(2)其余按营部、第八连、第七连之次序行进。
(3)各连明天4时30分早餐完毕,五时在隆岗墟南端路侧场地集合,候命出发。
(4)各连长回连后,须即督饬官兵检查枪弹,完成一切行军作战之准备。
(5)出发前之集合,由本营值日之第七连王连长指挥。命令下达后,即由各连长复述命令。接着由卓指导员对各连长、指导员,说明三点注意事项:(A)我们的士兵全是农军,没有作战经验。但是这次任务是我们农军表现革命精神的机会,各指导员回去后,须立即对全体官兵说明这一意义,在政治工作上完成精神准备及胜利保证。(B)我营是担任行军前卫,行军要快,搜索敌情要快,战斗动作要快,方不延阻后续大军的行动。(C)动员全体党员同志,要求他们在行军作战时起领导作用。
第九连指导员卓庆坚的话说完后,各连长和指导员便急急回连,进行他们的准备工作。那时皎洁的明月,已从东方的山上升起,照澈大地,月光、树影、景物怡人,清风徐来,令人心旷神怡。我和刘副营长,立在小山顶上欣赏了一番良夜美景,但因我们这个营担任初次前卫作战,心情颇感紧张,两人无意多耽搁时间,很快便回营就寝休息。
17日晨5时,月亮仍挂在天空,,本营巳集合完毕,凉风习习,精神倍感爽快。我即予下达口述命令如下:
(1)敌情如昨晚所示。
(2)本营奉命为前卫。
行军部署:第九连为尖兵连,向周家排、壬田市搜索前进。
其余为本队,按营部、第八连、第七连之状序在尖兵连后二百码跟进。
(3)本营大小行李由陈副官率领,随革命委员会之行李跟进。
(4)行军时,我及指导员在尖兵连,副营长在营部率领前卫本队跟进。
接着,唐连长又下达以下口述命令:
(1)奉营长命,本连为尖兵连。
(2)第一排为搜索排,即向周家排、壬田市搜索前进。
此时朱德已来到我的集合地,我立即口令“立正”,转身向他致敬,并向他报告了本营官兵人数(350人),随即请他训话。
他对全体官兵说:今天能有仗打,你们怕不怕?官兵一致回答:不怕。他接着说:你们高兴不高兴?官兵也一致回答:高兴。声震山谷。他说:好得很!时间已到,立即出发。
尖兵连长已率搜索排先行出发了。
我向他敬礼后,也立即率尖兵连出发。
上午九时到达胡坡休息,并进自带干粮作午餐。唐连长报告:据由壬田来人称:壬田市、周家排均有国军,但没有防御工事。我据报后判断敌军无固守壬田决心,乃将情况以书面报告朱德。
胡坡接近周家排的山脚,休息十五分钟后,即下令继续前进,但走了不到两里路,搜索队停止了,我即上前到搜索排,观察敌情,那时唐连长已派了两个便衣侦探组(每组3人)向前方搜索,我候了15分钟,仍不见报告,乃对唐连长说:你带着部队在此,以一班人占领右侧高地,注意前方情况,我带着我的传达邓松前往右前方之小高地侦察。我把军服脱下(内是便衣),卓指导员也要跟着去,他和传达兵亦除去军服,一同出发,前进了约300码,尚不见本营侦探(他们沿两翼山上搜索,忽视了大路),正感惊奇的时候,突然被埋伏在路边的国军一排包围,刺刀已指着我们的身上,无法抵抗,我们三人当堂被俘,押解到周家排敌军的前哨营部(约一里左右)。我清晰的记得,敌军的营部驻在一个山坡下的小庙内,庙后是个小树林。我们刚被押到庙门前时,我方的搜索队已和这个营的前哨部队发生接触,枪声连续的传到我们耳鼓里。
从庙里跑出来的国军营长,听完了押解我们三个俘虏的排长报告后,怒容满脸,圆瞪双眼,用手向我们三个俘虏一指,对他的排长说:“将他们拖到后面通通枪毙!”
“是!”那个排长答应一声。立即指挥着一个班长和几个士兵,将我们三人推向庙后去。
那时候,我的血在沸腾!心在急跳,神经已有点麻木,但有一种求生的最后的感叹,不自觉的冲口而出说了一句话:“唉!想唔到我呢条命今日死响呢处!”
我说的是浓厚的家乡口音——广东话。
那个营长听到我说的是广东话,忙叫道:“把那个高佬拖回来!”
这一来,我的生命便从死神的魔掌中逃出来了。两个士兵将我推了回来,但我的指导员和传达兵仍给他们推往庙后。
我被押回敌军营部,那营长大刺剌地坐在一张木椅上,亲自用广东话问:“你系边处人?做乜嘢职务,为乜嘢做共产党?”
我听到他说话是广东南路人的口音,想到他为什么要将我拖回来。灵机一动,便编了一套谎言说:“官长!我系韶关人。响教导师当特务长。呢次听说部队要返广东,就跟住行。我唔系共产党,共产党系乜嘢我都唔知道。今日渠地要我到前面来睇情形,就俾你地部队捉住。为乜嘢事要将我枪毙?我自己都唔知!”
我说的话用正广东口音,态度装得诚实天真的样子。那营长果然被我瞒过,吩咐士兵将我松了绑。就在这时,猛听得庙后边传来几声枪响,我的指导员和传达兵给枪毙了!正是生死殊途,心里有说不出的辛酸!
那营长亲切地对我说:“我姓张,是南路人,曾驻过韶关,我的太太也是韶关人,你既然要返去,就跟住我地行啦”。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战斗枪声已越来越激烈,且越来越近,前线的战斗显然是国军失利,接着该营传达兵仓惶的跑回营部报告,共军已突破了前哨阵地。张营长从衣袋里拿了3块银元给我,叫我随同营部的行李
和伙夫先行退往壬田市。他要立即到前方指挥,我如获大赦,内心有无限的喜悦!但外表上仍力持镇静,离开了那个“生死场”。
由周家排至壬田市,沿途都是山地,林深草密。行李和伙食担的行列由一位副官率领。他们对我并不十分注意,在行进中,我心里正盘算着逃脱的办法,沿途密察地形,走了不到30码,转了个弯,路的左方一片陡坡,有百尺以上深的山坑。我于是选择了一处有草丛的地方,就地一滚,滑落山坑,迅即躲入草丛中匍伏着;押行李的副官胡乱的向山坑放了两枪,便匆匆的带着行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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