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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事已过 作者:吴静芳 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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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6 00:07: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你会不会在人事的沧桑后,感到自己仿佛老去,仿佛脱一层皮,所有的事都不想去争,要变成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再去面对生、离、死、别,不要任何人从你眼中逝去。

第一次面对死亡是我九岁那年。

破晓前,母亲把我们叫醒,叫我们去看阿嬷,我这才发现四周睡满了姑姑和叔叔的孩子,十多个孩子推推嚷嚷地涌进几坪大的客厅,我踮起脚尖,看见阿妈躺在那里,爸爸叫我们跪下,堂弟开始哭了起来,不肯跪下,姑姑也哭了起来,一时间,空间充满了高高低低不同的哭泣声。二姑丈在门口烧纸扎的房子,屋外三棵黄槿树,兀自伸着没有叶子的枝干,微亮的天色中,我看到自己呼出的冷空气──和父亲拭不完的泪。

小学五年级时,我有一个一起吃饭、一起上厕所、一起回家的死党阿端。

阿端的家就在学校附近,经过她家时都会看见她母坐在缝纫机前,咿咿呀呀地踩个不停,进屋前,阿端一定会对我做一个鬼脸,才转向屋里规规矩矩地喊:“我回来了!”

六年级时阿端的爸爸因为肝病过世,停课许久的阿端别着小白花来上学,又过一阵子,阿端改了姓又搬家了,每次经过她家紧闭的大门,我都会停下脚步。七月的校园,凤凰木红得像哭泣过的眼睛,我和阿端要分开了,上了国中,我们分属不同学校,对未来的恐惧把两个早熟的小女孩逼得泪眼相对。

上国中后,功课很紧,和阿端一直没时间见面,期中考前阿端讬同学告诉我,她生病了住在省立医院,要我去看她,我有些着急,可是要考试了,怎么办呢?

过了几天,周末的中午,我与小学同学按着病房号码去看她,推开却是空荡荡的病房,我们一愣,问了正巧进来的护士,她看我们一眼,转过身留下一句话:“昨天下午过世了。”

我们站在那儿,不能置信,也说不出半句话,流着泪,慢慢走出医院。

中学六年里,我断断续续梦见阿端回来看我,几年前,阿端又出现在梦里,依旧是小学的模样,即使我已华发遍布、即使过了二十年,阿端在我的梦中却一直没长大……..。

1991年底,父亲在医院病危,我赶紧叫哥哥来接父亲回家。那个夜,今生今世永远不会忘记,浓雾像厚厚的纱一般锁住嘉义,我与妹妹哭着骑车穿破浓雾,紧追着哥哥,父亲坚持要坐自己家的车回去。

1998年元旦,最后一次去宜兰,北回铁路风景一如往昔的美丽,我与朋友却无言以对,去年来过几趟都是为了看黄老师,那时他笑容依旧地等着我们,而这回,我们再走这一遭,却是为他送别。悲莫悲兮生别离!

我一直害怕面对,却一直在面对,生命如花开,凋零时又如死亡,花开时笑容相对,而当花事已过时,我又该用什么样心情去面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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