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祖田：论中国（第三章）

夜漫漫

罗祖田：论中国（第三章）
三 从中日关系看亚洲的困局
今天中、日两国的紧张关系，就见证了中国的软肋。
就一百多年的历史而言，日本严重负于中国，乃是事实。它侵略中国的理由，只有一条，狼吃羊，天经地义。认为中国现代化步履缓慢又艰难，与日本有着相当关系，并非不能成立。至少，客观效果上日本帮助了马列社会主义在中国的一场又一场大海啸。这样，除非今天的中国刻意与它作对，否则，它实在没有道理朝中国人的伤口上撒盐。
战后的实际情况是，无论国民党政府，还是共产党政府，对待日本战犯方面，遣返日侨方面，战争索赔方面，重建国家关系方面，都做到了克制情绪，依照文明准则行事。某些方面，甚至到了亲痛仇快，不可理喻的地步。例如毛时代从未向后代提及南京大屠杀，遑论国家公祭。中共政权自改革、开放以来，为了政权稳固，为了改变国家的贫弱局面，可谓集中了精力于经济建设。面对国内成堆的新旧问题，内顾尚且不暇，无力也无心去境外挑事。对日关系方面，尤其如此。因为发展经济，有赖于日本的资金与技术。此情况宛如某家人正起早贪黑忙于双抢，脑子里只有收成，突遭邻家骚扰一样。这家人不胜愤慨，实在情理之中。此为身处两大洋屏障之中，历史短、历史恩怨少的美国，很难感同身受的。
日本的国家购买钓鱼岛行为，至少也是毫不顾及中国感受的表现。香港、台湾的保钓运动持续了几十年，自有缘由和理由，日本自恃国力强盛，几十年虽未占理却占尽了势，现在又要把势固化成理，遂倒逼中共政府不得不调整对日外交。
中国的愤慨自有相当理由。当年中共政府对日本战犯统统宽大发落，尔后又放弃对日战争索赔，此事于日本理应世世代代领情。怎知事态的演变，至少效果上于中共政府成了对世界和平的重大失职，对国内的战争受害者的严重冷漠。因为二战受害国的惩治战犯与索赔，对象是犯下反人类罪的侵略国，不适合个体之间以德报怨的道义解释。它不光是个赔偿经济损失的问题，主要是个非如此不足以警醒这个性喜健忘的世界、迫使侵略国改过自新的问题。这当然是个迟到的文明准则，但总比没有这个准则强。另者，在没有、当然也不会征求民众意向的情况下，政府放弃对日索赔，即便这个政府属于民选政府，仍属于严重渎职或滥用职权。时任总理周恩来曾为此辩护，意思是过上二十年，后人就会明白此决策正确。如今二十年早已过去，后人明白的事实却是当年的想当然。固然，周更多的是奉旨行事，自己是不敢出此主意的。或许，当时的时势使索赔难以成为现实，但不是不可以保留索赔权力的理由。这样一来，就民族层面讲，旧仇犹在，新恨又生，社会情绪怎不激动？就政府层面讲，本就愧对治下民众，不意又遭日本羞辱，怎不无名火起？不妨说，对日关系上面，如果中共政府仍无新思维，其执政的合法性，一定会受到进一步讥嘲与质疑。只这一条理由，它就不能单方面退让。
连锁反应，由此而来。中国变得态度强硬，当然会招来日本上上下下的不舒服。日本人产生中国阔了就变脸的联想，极其自然。一百多年来，日本于中国一直属于心理上的居高临下方，已相沿成习，整体上自难反躬自问，遂使事态更加复杂。
双方的民族主义本来就不易疏导，更重要的还是日本的右翼政客，分明早就看准了中国的软肋，遂使事态升级。在他们眼里，对外，现时的中国并无力叫板美日同盟，军事如此，经济亦然。就战后的国家形象讲，日本明显优于中国。集权国家的官方声音，很难博得世界认同。对内，维稳乃中国当局工作的重中之重，就凭维稳费用曾经超出军费这一条，便足见中国内忧严重。看来，中国的现状维持不了多久，因而即便一时强硬，也不免是唱戏给民众看。他们料定了中国奈何不了日本 。
说来难以置信，不乏日本 政客的思维就是这样，战术上，细节上，非常精明，时有独到见解。战略上，对后果的防控上，却又鼠目寸光，常弄巧成拙。
先说美日同盟。依得盟约，放弃了交战权的日本若遭入侵，美国有义务保卫日本。但是，如果是日本先挑事，挑事理由并不充分，对方的反制仅限于几个无人居住的争议岛屿，美国也一定出兵？如果是这样，面对这个世界如此多的热点地区，美国纵有三头六臂，只恐也顾不过来。
主要是美国行事，不可能不考量成本与后果。一个并不算远的例子是，当年中国内战，中共军队饮马长江之际，国民党政权巴不得美军介入，就算只是协助江防也是好的。事实却是美国惟恐陷身中国泥潭，拔脚走人尚且不及。尔后韩战的不能不停战，也是主要参战方皆要考虑成本的结果。这两个事实，当然也给了美国介入韩战，乃是为了“利用朝鲜作为跳板侵略中国”的说词，以及北韩于中国具有战略屏障意义的说词，作了诠释。很显然，半岛的重量是比不了中国的重量的。半岛尚且如此，小小的钓鱼岛又算得了什么？进一步说，如果美国不惜成本，远涉重洋来与中国博命，只能是国策使然。但是，美国并无这样的国策，也不会有这样的国策，因为没有建立此种国策的动机与利益。参照今天乌克兰境内的克里米亚事件，日本右翼政客幸而羞辱的对象是中国，不是俄国。因为依得俄国总统普京的行事风格，立马宣布钓鱼岛为靶场，擅自闯入者挨了炮弹亦后果自负，并非无可能。果然如此，谁会在这场争端中取胜呢，取胜了又如何？这样做了，美国会谴责中国，制裁中国，却不会宣战。一如针对克里米亚事件，美国所做的那样。当然，今天的时代依得普京的做派，不过是小布什总统第二罢了。既然俄国远不如美国的实力，小布什的逞能尚且让美国下不了台，普京的逞能又能为俄国带来什么呢？
其次，中国现状不乏悲哀不假。终究有了变化与进步亦真。只一个还自由生活于民和终止阶级斗争，特别十几亿人从心里拥抱现代化，就是不争的事实。没有变化与进步，怎来三十年经济大发展尤其思维大改变？钻中国的这个空子，反映的恰恰是日本某些政客的阴暗心理与掠夺气质。另者，从一个方面看，内忧的确会制约中共当局的对外行为，迫使其防控萧墙之祸。当年俄国革命成功，与沙皇政府卷入一战，并非无关联。从另一个方面看，日本的蔑视中国，并非不会反倒激发中国人拥护政府。犹如苏德战争那样，战前，不乏德军将领满以为苏联人会持鲜花欢迎他们，殊不料反倒激起了苏联人同仇敌忾。对此，日本的挑事政客，是否有了预案？
不妨说，若中国属于民主法治国家，不是集权人治国家，钓鱼岛争执，中国会获得大范围理解，甚或大得分。事实上，日本社会心理敬畏美国，轻视中国，与此密切关联。不得不说，既然一个巴掌拍不响，日本的此一社会心理，并非不能理解。
日本的行为，当然另有复杂的世界因素作崇。拿刻意挑起岛争的石原慎太郎来讲，他内心的反美情绪，实际甚于蔑视中国。他购岛的政治目标，无非一石三鸟罢了。一、为六年七相，无所作为的国内政坛注入压力和推力。以此作为突破口，打开新局面。二、利用美国霸权必然的敏感心理及强大实力，防范中国强盛后染指海洋权益于未然。三、凝聚国内人气，先使日本成为正常国家，再向美国叫板，驱逐美国势力。
作为百分百的爱国者，石原以八旬高龄之身，仍充满忧患意识，不肯得过且过，值得嘉许。他的购岛谋略，战术上着实老练、毒辣，竟把民主党政府逼往悬崖，退无可能。可惜，战略上，他只会添乱，充其量是个旧脑筋。今天欧盟那几个大国，还有几个政治人物象石原这样看问题？且不去说欧盟之路，已为欧洲国家间解决领土争端作出了示范。只说亚洲现实，向来因历史原因遗留的领土争议，基本上属于提起来有千斤，放下去只四两的可大可小的问题。毕竟，主权历史并不久远，原是欧洲列强，在建立民族国家过程中，为了化解旧悖论而衍生的新悖论，既不神秘，亦不神圣。世界新的形势下，仅仅基于共同利害，亚洲迟早都会要效法欧盟，走上一体化整合之路。到了那一天，领土争议算得什么呢？认为亚洲的文化、地缘政治、宗教分岐、受教育程度等等，大不同于欧洲，因而一体化之路更加艰难，是日本上层社会常见的论点。但这只是一个方面，为什么不谈亚洲大国间历史宿怨较欧洲为轻的另一方面呢？因此，亚洲的政治人物，特别大国强国的政治人物，理应把目光投向五十年后、一百年后。在此期间，对难以达成共识的领土争议，搁置起来，共同开发，才是明智之举。眼光只望向过去与脚下，且执意单边行动，性质大变，如何能行？
进一步讲，日本不满强加的秩序，希望成为自己说了算的正常国家，为人之常情。七十年前犯下的侵略罪行，当然不应由后人无限期背下去。但是，问题另有一面。一如英国人终究要重视欧盟一样，日本人并做不到把列岛搬出亚洲，它就迟早要回归亚洲。脱亚，过去可以理解，今天就只能是极端民族主义表现。日本要成为正常国家其实不难，只消放下傲视亚洲的自负心态，走远亲不如近邻之路。如此，它会损失什么呢？所得却一定是亚洲的理解和欢迎。集今天的亚洲之力，哪个强权还能阻止日本成为正常国家？果然如此，依得日本诸多强项，只恐亚洲会希望日本发挥更大作用，如同今天的德国一样。两相比较，日本某些政客眼光差劲，不为虚言。
由旧思维演绎的短视战略，当然会给国家关系添乱。野田政府只能接招，否则，政府在石原挑起的民族主义面前就交不了差。野田首相未必性喜极端，争奈能力平平，处理不了难题，只能把球踢给下届政府。戏剧化一面随之出现，新首相安倍晋三和石原一样爱国，也敬业，又一样少脑子。新首相看不上眼中国的政治乱象也就罢了，不该让自己的言行变异为对准十几亿中国人，变异为毫不顾忌日后亚洲的发展大局。与此同时，中国被引爆的民族主义里面，既有人惟恐天下不乱，又有人希望藉此转移国内视线，加上媒体为吸引眼球乱加标题，特别美国幽灵总在东海上空游荡，事态也就一时愈发难解。
一百多年来，日本众多权贵针对中国的行为，堪称厉鬼瘟神。他们绝对热爱日本，心中有着日本民族的福祉，这方面倒是比中国众多的权贵强多了。无论疯狂的战争时期，还是战后初期的痛苦日子，或再度崛起后的繁荣盛世，日本权贵较少巧取豪夺的腐败丑闻，不容中国人不问上几个为什么。因为换在中国，一些权贵抢起唐僧肉来，可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但是，他们虽说早已脱亚，思想、情感仍是岛国特色，竟不懂得真正的爱国爱民，应该伴随批判。特别今天的时代，任何着眼于国祚民脉的政治人物，眼光都须先展望世界。起点高，才会后劲大，否则，只会事与愿违，适得其反。拿福译喻吉来说，他对于欧洲文明未必真有深刻见解。当然，十九世纪的日本，阳春白雪反而无用。他极力证明大和民族如何不同寻常，固然激励了半开化状态日本人的自强精神，却也极力煽动了日本人的极端狂妄感。战前半个世纪里，日本并无英帝国的世界眼光和实力，不懂得英美主要属于商业帝国，已不同于以往的单纯军事帝国，两者对文明演进的影响并不一样，它却仅凭着对周边邻国频频打家劫舍的屡屡得手，竟误以为无敌于天下，胆子和胃口皆变得比天还大，全然不知物极必反。战后，日本社会多了理性因子，民主政体下言论有了自由，理性因子得以传播。特别工商界从实践中感悟到了，要发达，就要想他人之所想，做好售前售后的服务。日本社会走向基本成熟，与商业行为的互利双赢作用，关系很大。但是，总地来看日本仍属于民主制度的异类。时至今天，来于自体繁殖的很多政客，仍旧迷信惟有大和民族才优秀，他们当然就是太阳国的绚丽樱花。他们难以相信，只一个对待历史的态度，他们的思维和情感，就仍旧停留在战前的丛林法则大行其道的时代。这不是一个揪住历史不放的问题，如何看待二战，乃是至少一两个世纪内人类仍需要重视的问题。
作为中国最危急时刻的另类教员，日本对于中国的影响，看来二十一世纪还淡忘不了。《义勇军进行曲》之所以成为国歌，能够为知识界接受和拥护，主要是它击中了民族心灵的最痛处。此乃中共不多的理性表现，它到底不曾让《东方红》成为国歌。较之斯大林时代的苏联国歌，进步多了。这首歌曾在台湾戒严时期属于禁歌，就如同邓丽君的歌声在大陆一度被禁一样，政党恶斗下的神经病罢了。只要世界文明基调仍属于强权即公理，《义勇军进行曲》就不会过时。另类教员也是教员，从此，中国的有识之士，倒是再也不敢以天朝上邦自居，觉悟到了中国国运，已与世界命运息息相关。就此而言，若视角限于百年，中国在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的基础上，是否也应该多问几个为什么？因为强权时代固然不可健忘悲惨的往事，但更应探究导致悲惨往事的自身原因。不过，若视角跳出百年，日后亚洲的重心将在中国或印度，极难归于日本。日本愈是自命不凡，妨害了邻居的同时，将愈发显示自身的浅薄。
因为日本文化里面，缺乏世界性博大情怀。面对世界便不免缺乏包容心和平常心，不免认为世界对自己特不公，不免抱团抵制心态激烈。很大程度上，当年确乎除了原子弹，于日本 社会并无有效的解毒剂。它表明，非外部压倒性力量倒逼，相当时间内，日本 社会的深层心理难以融入世界。认为日后亚洲的重心极难归于日本，这里是个理由。
电影《人证》颇能说明很多问题。影片的主题，乃通过已跻身社会名流行列的女主角八杉恭子，不惜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一个不远万里从美国飞来日本寻找生母的黑人穷小子，来揭露、批判现代商品社会对人性的扭曲。本来，这题目很大了，通过艺术作用，足以震撼人心。但是影片却不忘配上一组时代背景的画面。原来，战后初期的痛苦日子里，地位低下、赢弱无助的八杉恭子曾经遭到美国大兵强奸。为了生存，她只能含悲饮恨，屈辱地与另一个美国黑人士兵同居，并生下了如今被她亲手杀死的儿子。她杀死儿子的动机并不复杂，只因她如今已跻身社会名流之列，有了体面的家庭，尽管丈夫对她不忠，她不堪想象那段屈辱历史，暴露在丈夫和他们的儿子面前，从而毁掉今天的生活。
影片展现的时代背景，真实性不须怀疑。显然，八杉恭子从一个纯洁少女走到今天的人性泯灭，现代商品社会畸形的荣誉观、价值观是个原因。痛苦、屈辱的生活经历，特别美国占领军不把日本人当人看，分明是主要原因。问题就出在这里，一般来说，商品社会畸形的人生观对于人性的扭曲，属于世界共相，与有无外国占领军施暴没有必然联系。特别是，美国大兵在日本的暴行固然不虚，很不应该，但较之皇军在被侵占国土上的累累暴行，前者属于个案，后者却是有组织地大规模犯罪。因为不谈时代背景便罢，要谈时代背景，就难免让皇军的侵害对象联想到更悲惨的往事。正是由于日本的国家犯罪，才导致战败，导致被军事占领。这样，影片原来的批判主题不免被冲淡，不免自暴其丑，弄巧成拙。
实际，从剧情的发展看，编导关心的乃是如何唤起日本人的情感共呜，并不在乎外国人的感受。只要日本人认识到了，日本人是这个世界的受害者，就够了。
然而，至少对中、韩来说，日本人的历史观，是不能成立的。日本人忘怀不了曾有日本女性被占领军强奸，中、韩又怎会忘怀千百万无辜者被屠杀，被强迫服劳役，被逼为性奴隶？
日本确是一个具有鲜明特色的国家，优点、缺点，皆那样突出，实为罕见。认为它是一个伟大国家，或丑陋国家，皆有相当依据。总地来看，强权时代，日本创造了奇迹，极少国家有它那样的爆发力。地域狭小、资源短缺的岛国的先天不足，制约了它发育不成一只食肉巨兽，且一样历经了漫长冬季的休眠。然而它却在苏醒之际，在揉着惺松睡眼的同时，将体能发挥到极致。即便今后的岁月，日本的工艺技术，产品质量，管理方法，关注细节，乃至坚忍品质，自律精神，仍将是文明演进的出众表现。如果视人类文明演进为一场艰辛的战斗，无论征战的对象是自然界抑或人性的缺陷，日本都属于难得的将才，作为帅才并不够格。它在现代的悲剧在于它偏要争当帅才，希望由它主宰亚洲进而领袖世界，犯下了不知天外有天的致命性错误。对自身所处世界的位置把握不准，是它的根本缺陷，其突出表现便是它那文化中举国一致的忧患意识，原是一个半世纪以来成功的力量源泉，二战中演变为了一杯鸠酒，今天仍不例外，在于它本质上属于向后看。可是今天和今后的全球化时代，任何向后看的国家和民族，都不会有大出息。
但也不得不说，日本不够格在强权时代做世界的帅才，现时的中国乃至相当时期的中国一样做不了世界的帅才，虽然中国文化具备了此种基因。并且，相当时间内，日本文化适应变化的特性，仍值得中国学习。甚至需要这样反躬自问：如果西风东渐后，中国腐朽无能的权贵阶层能够较快改变思维，中国文化、思想不是那样迂腐、守旧，中国经过变化仍足以让自身成为亚洲的表率，日本未必脱亚入欧。今天的问题堪忧在于：日本社会心理已大幅度告别了战前时代，但也只是大幅度而谈不上整体上，并非不存在回潮的可能；中国在很多方面却仿佛在重走明治维新到发动大东亚圣战之路，这是日本接受不了的，正如当年的日本行为让中国人接受不了一样；如何找到一支有效的解毒剂，看来几十年内前景并不明朗。
目前，中日两国被推高的，互相嫌恶的民族主义，大有不惜决一死战之意。若非世界的和平大势，双方经济互相依赖带来的投鼠忌器作用，只恐多半会理智无言，鼙鼓有声。即便如此，今天两国的政府，对此喜也罢，忧也罢，仍不可以断然喝止。卖国的指控，仍是迄今为止，无论个人、组织、政府皆不可以乱碰的高压线。它会演绎出怎样的不确定性呢？看来，美国警察力量留驻亚洲，眼下利比弊多，终归起了点中和作用。总地来看，时间会让理性占上风。一时的互相嫌恶，起不了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决定性作用。特别中国，要化解东海、南海的历史困扰，台海现状就不宜久拖不决。现时若强行解决台海问题，只恐萧墙之祸就在眼前。很显然，今天的中共政府拥有了强行统一的武力，但是台湾不同于香港，台湾人心不服武力基础上的“一国两制”，怎么办？实际，香港回归，于中共政权争来了面子，里子未尝不是麻烦。很显然，北京当局既无力扭转它在香港社会的强横形象，更无力提升香港中下层民众的实际生活水准，如此，号召力从何而来？要和平解决台海问题，进而和平化解东海、南海的历史困扰，中共政府得有新思维以及能够令人信服的表现。所以，现时中、日两国政治人物的常常互放狠话，外争颜面，内争人气罢了，皆不过是强权历史上的几个小花絮。
但即便今后的中、日两国会以和为主、和为贵，互相取长补短，乃至效法法、德成为亚洲一体化的中坚力量，眼下仍旧皆已不自觉地成了时代的输家。因为一体化已被打断，至少已被大大捱迟，任谁都看得见。此局面换在半个世纪前不算什么，没激成战争就是大幸。可在今天全球都在发展的时代，亚洲的内耗对于发展的影响，就不可以仍用旧公式来计算。一个不幸的事态是，今天中国大幅提升军费，受到了民族主义的热烈捧场，与受到日本的刺激并非无关联。而这样的互相冲激一定会要延伸。事实上，今天亚洲的核武力量，公开的或潜在的，已经超出了核平衡的范畴，异化成了核恐怖。虽然，大趋势不是日本或中国改变得了的，但只要这样的互相刺激再持续一段时间，负作用也是不容低估的。
本来，亚洲迎来了一个很好的发展契机。9.11，迫使美国不得不面对一个新的挑战，等于它的霸权体系被撕开了一个大缺口。中国、印度的发展，于亚洲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另者，日本和四小龙的历史业已表明，亚洲的文化、智慧、资源、潜力，原不输美欧，整体上起步晚了罢了。当初欧风美雨横扫亚洲和世界，占了先机而已。亚洲若能集体发力，与美欧形成你追我赶局面，将非妄言。很显然，旧脑筋已无力开拓新局面。今天，亚洲急需一批巨人导演新历史, 不幸，巨人似乎尚未诞生。而设若日后春秋责帅，今天亚洲的大国强国自不能免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