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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金花和洪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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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7-26 13:44: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文 ——王亚法

    少年时读过曾朴先生写的《孽海花》,因此对赛金花的印象颇为深刻,前年初秋和一位朋友去常熟旅游,参观了曾朴先生的故居——虚廓园。

    曾朴先生的纪念馆就设在园中的“君子长生室”里,这里的摆设和大陆所有的名人纪念馆一样,进门陈列着曾朴先生的半身铜像,墙上贴着介绍他的平生事迹的文字,玻璃柜子里陈列着各种《孽海花》的版本。最显目的是,进门柱子上的一副楹联:“弦歌百里古亦少,文学千载今犹传”。

    曾朴先生以《孽海花》一书盛名,百年后在常熟老家还占居一席之地,供后人凭吊,然而他笔下的赛金花赛二爷却没有那么幸运了,连她在北京陶然亭的坟茔,也已无迹可寻,据说赛金花的坟墓,原由大理石砌成,墓碑高一米八十,碑文是齐白石所题,另外还有记述赛金花生平的三块石刻:《彩云图》、《前彩云曲》和《彩云后曲》,《彩云图》是张大千为赛金花画的仕女像,《前彩云曲》和《彩云后曲》是著名文人樊樊山作的长诗。然而时过境迁,不知是“破四旧”还是“向荒山要土地”的政治运动作的孽,如今已芳迹湮灭,春过无痕,想来也令人鼻酸。

    据《孽海花》和稗官文字所载,赛金花嫁给洪钧做小妾时,才十四岁,洪钧出使俄、德、荷、奥等国钦差大臣时,携带在侧。曾朴在书中渲染她在外交场合活跃的镜头,一场舞罢,向众人鞠躬,头上的白金钻石发夹坠地,视若芥子,也不捡拾,并说他跟随洪钧,进谒过维多利亚女皇和德国的威廉皇后,也见过俾斯麦铁血首相。

随洪钧出使德国时的赛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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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金花跟随洪钧五年后,洪钧遽然逝世,她被洪家驱逐出门,把和洪钧生的女儿,叫“德官”的,送往母家抚养,另外还生下一个遗腹子,不幸出生十一个月后夭折。

    那时赛金花十九岁,离开了洪家,便在上海二马路的彦丰里租了房子,买了两个姑娘,挂牌开书寓,改名曹梦兰,花名傅彩云。用状元夫人和公使夫人的招牌开妓院,时称“花榜状元”。那时上海正逢小刀会作乱,时局不稳,她又辗转北上,在天津认识了一个叫孙作舟的混子,两人合伙去北京,先后在西单石头胡同、高碑胡同和陕西巷开设妓院,这时她结识了京城名儒、巨商卢玉舫,俩人结拜,排行老二,因而人称“赛二爷”。

    其时,北京刚被八国联军占领,军纪混乱,一天夜里,几个德国军官前来嫖娼,发现赛金花能讲一些德语,于是回去向统帅瓦德西汇报。第二天,瓦德西派车接她去军营。见面后,瓦德西问他去过德国没有,她叙述了跟随洪钧去德国的经过,并说了个谎,说洪钧是自己的姐夫,瓦德西听后大喜,就此两人亲密往来。

    北京被洋兵占据,市面一片混乱,街上店铺均不营业,联军粮食匮乏,但店商又不愿意跟洋人做买卖,无奈之下,瓦德西只好把采办军粮的事儿,托赛金花办理。

    由此,赛金花骑着洋马,由洋兵陪着,跟联军司令瓦德西骑马在北京街头并辔而行,招摇过市,人皆呼其“赛二爷”,一时名声大振,许多因支持拳匪而被洋兵抓去服苦役的王公大臣的家属,纷纷前往贿赂,求她在瓦德西面前说情。据说,被义和团杀害的德国公使克林德的夫人,坚持要慈禧给他丈夫抵命,也因由她劝说,才使情势缓和,最后同意在克林德遇害的地方建造一座纪念碑了事。

    八国联军撤离后,赛金花在京城又重操旧业,她在妓院的大厅里挂洪钧的像片,亮出状元夫人的招牌,一时嫖客们冲着他的名气,前来捧场,生意红极。不久班子里一位小女孩因不肯卖淫,服毒自杀,传说是被她所害,接着官司缠身,被拘刑部,家里人花钱打点,行部官员和讼师勾结,从中敲诈,待她出狱时,家产几于殆尽,马厩中的三十余匹马,也被伙计和佣人们乘机分光。

    同时洪钧的同乡,苏州状元陆润庠(陆润庠的女儿是洪钧的偏房,两家有秦晋之好)和洪钧的好友孙家鼐等清室大臣,觉得赛金花在北京挂牌,有失洪家的颜面,便利用各种关系,将她驱出北京。

    赛金花无奈到了上海,想再操旧业,已是人老珠黄,没有当年赛二爷的风采了,只得从良,嫁给沪宁铁路的总稽查曹瑞忠作续弦,(又有一说,是嫁给一个姓黄的职员),六年后曹氏染时疫死亡,旋即又和在南洋经商的魏斯灵同居,数年后魏斯灵也归西,她又被魏斯灵子媳赶了出门,搬入北京天桥附近的居仁里栖身。

    当年采访他的童轩荪先生是这样描写她的居所:“居仁里这一巷中,仅有四、五户人家,其实就是贫民窟。她的门口贴着‘江西魏寓’小红纸条,住院内只有南北屋,窗格子贴满着旧报纸,室内堆着箱箧家具,凌乱不堪。东北角有个香案,供着磁观音,高烛台烛泪狼藉,想是香火不断。那一天她穿着麻绸单旗袍,外罩一件旧皮袄,看上去都是明元时代的式样,显得老败不堪,室内光线黯淡,显得凄凉……(笔者注:时年赛金花六十岁)”

    许多年前,我读过另一位民国记者写的,采访赛金花晚年的文章,因时隔已久,已不记得作者的姓名了,说赛金花住在贫民窟,陪伴她的只有昔日的女佣顾妈,和顾妈的低能儿子。记者采访她时,她躺在污秽泛味的帐子里,用低哑的声音向记者讨鸦片抽,在过足烟瘾后,神志不清地乱侃一些前言不对后语的话儿,随后又跟记者讨月饼吃。记者叫顾妈的低能儿子买来月饼,赛金花吃完,又闹着要上马桶……反正那次的采访是一锅乱粥,叫人无法卒读。

    据说,赛金花在青春色艳时,颇积得一些钱财,可惜经过三次劫运,晚年落得一贫如洗:第一次,洪钧的遗嘱中,她有五万元的份额,却给洪钧的族弟洪銮侵吞了;第二次,义和团闹事时,她把所有的积蓄换了金子,买进时金子很贵,抛出时正是金价的最低点,损失惨重;第三次,她逃难时,把值钱的珠翠等物,放在一个茶叶罐里,在通州到北京的路上,被乱兵抢走。

    一九三六年十二月三日,赛金花在北京逝世。

    从富贵到贫困,从煊赫到潦倒,赛金花的一生跌宕起伏,实在是造化弄人。她死后,有人给他送了一条挽联,很能概括她的一生,读罢也很凄凉:

    “救生灵于涂炭,救国家如沉沦,不得已色相牺牲,其功可歌,其德可颂;乏负廓之田园,乏立锥之庐舍,到如此穷愁病死,无儿来哭,无女来啼。”

    说罢赛金花,不能不简略说一说,对她一生影响最大的洪钧。

    洪钧(1839-1893) 字陶士,号文卿。江苏吴县 (今苏州)人,清末外交家,一八八九年至一八九二年任驻俄、德、奥、荷四国公使。我曾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去苏州探访画家朋友杭青石,他是陈从周的学生,就住在王洗马巷,洪钧的旧宅里。那时的所谓状元府,经过文革的破坏,已经凌乱不堪,偌大的几进厅堂,住满了几十户人家,杭青石的一家就挤在一间窗门歪斜,地板裂缝的破楼上。昔日辉煌的客厅,变成了公共厨房,十几只煤炉共同冒烟,炒菜时镬铲共同发出的碰击声,伴随着诱人的香味,倘若有人拿着筷子站在炉台上,指挥一曲《中国状元府镬铲交响曲》,这节目一定使维也纳的交响乐团自叹弗如。

    洪钧在担任四国公署的任上,对苏俄试图侵吞中国领土的精辟分析,深得光绪的青睐,可惜最后他不懂俄文,中了俄国佬的奸计,在公使任上,受人串掇,买进一张中俄边境地图,结果,若干年后,两国在中俄边境谈判时,清方拿出洪钧买来的地图,上面帕米尔是划入俄方的,为此清政府吃了哑巴亏,由此洪钧遭到弹劾,激愤之下,不久病逝,时年五十五岁。

    洪钧的死,成就了赛金花的后半生生涯,反之又把洪钧的名声衬托得更响亮,人世间事,实在是诡异无常,不可琢磨。

    敲键至此,不免又引出题外话来,洪钧的遭遇,证明数百年来俄国佬一直在觊觎中国的领土,中国人受其荼毒不可胜数,联想起李鸿章那句:“中华首倭是俄罗”的感叹诗句,可见此邻邦之凶险,无奈中国的子孙们,屡屡遗忘前事,认贼作父,每念及此,不由为之一哭!

    二〇一五年七月五日
 楼主| 发表于 2015-7-26 13:58:56 | 显示全部楼层
八大胡同里名妓并不仅仅赛金花一个,苏三、陈圆圆、小凤仙和赛金花都在八大胡同里住过,都是齐名的,号称八大胡同四大名妓。其中,赛金花是最重要的主角之一,说她是这四大名妓的头牌,也许并不为过。这样来说赛金花,是因为没有一个名妓能够比得上她身世浮沉、命运跌宕,她和前清状元郎洪钧的关系,和八国联军中德军元帅瓦德西的传闻,都有着八大胡同里其它任何一位名妓没有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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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无论民间传说,还是文人创作,赛金花都是取之不尽的素材和蓝本。早在1899年,也就是庚子之前,尚没有传说中的赛金花与瓦德西之染时,就有清末名士樊增祥写的《前彩云曲》和《后彩云曲》(显然是模仿吴梅村写陈圆圆的《圆圆曲》)。之后又有曾朴的《孽海花》和张春帆的《九尾龟》。抗战时期,夏衍和熊佛西先后又都写作了同名话剧《赛金花》。建国以后,以赛金花为主角的各种著作,又有包括国内著名小说家张弦和海外作家赵淑侠所写的小说和传记等多种。

我们也就不会奇怪,在上个世纪的30年代,为什么江青非要和王莹争着主演夏衍的《赛金花》不可。以致到了文化大革命之中,王莹因此而遭到江青的迫害,入狱,最后死在狱中。

按照美籍华人学者王德威的解读:「我们还能够找出比赛金花更为奇诡的情色政治范例吗?义和团之乱中,盛传赛金花与德国元帅瓦德西伯爵有染,使她名噪一时。按照这一神话,她的这段露水姻缘使千百万中国百姓幸免于八国联军的劫掠。成为救赎中国的法宝。」

最早开始写赛金花传记的是刘半农

正是因为赛金花有着如此的魅力和多义性,坊间有着这样多种版本的流行,人们很希望知道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据说,最早蠢蠢欲动追根究底的人有很多,真正实践的第一人,则是北平中法大学的法文教授陈伯平先生。他的父亲陈壁在清末做过御史,和赛金花相识,给了他采访和写作的便利,当时他看到有北京的小报记者采写晚境中赛金花的消息,便想为赛金花写一本法文传记。这个消息被当时北京大学的教授兼诗人刘半农先生知道了,觉得赛金花传记怎么能够先让法国人知道,怎么也应该先让中国人知道才行,便找到他的学生商鸿逵,让他和自己一起抢在陈伯平先生之前,先写成赛金花中文版传记。刘半农先生认为,在晚清史上,赛金花是和慈禧太后相对的重要人物,他说「赛金花和叶赫那拉可谓一朝一野相对立」。这是刘半农先生的高明之处。

刘半农先生对商鸿逵定下原则:这本传记一定要避开演义,采取赛金花口述、他和商鸿逵笔录的形式,强化它的真实性和可靠性。于是,刘半农一方面与当时琉璃厂海王的「星云堂」书店谈妥,由「星云堂」负责出书,先支付500元的前期投入,主要用作支付请赛金花吃饭的饭钱和赠送赛金花的采访费用(那时赛金花的生活已经潦倒);另一方面,刘半农找到郑颖孙先生,请他出面约请赛金花接受他们的采访,因为郑颖孙先生是当时的古琴专家,以前和赛金花认识。

最后说好了,每周两个半天,怕赛金花睡懒觉,早晨醒得晚,都定在下午,汽车接送,每晚备有晚餐,采访地点在郑颖孙先生家,他家在东城隆福寺西口附近。一共谈了八九个半天,采访算是完成了。不幸的是刘半农不久病逝,年轻的学生商鸿逵不知如何处理这样一部重要的传记,书迟迟没写出来,而欠下「星云堂」500元。当时学界思想保守,为一个妓女作传,似乎有辱斯文,商鸿逵只好请示胡适先生,胡适让他实话实说,按照现在的话,就是「口述实录」。于是,商鸿逵按照刘半农生前定下的提纲,写了出来,书名叫做《赛金花本事》。当时,书只卖出了两千本。谁也没有想到,这之后半个多世纪的时光里,这本《赛金花本事》一版再版,海内海外开花,已经不知道卖出多少了。

攥着破棉被角 死在寒风里

后来,在苏州和上海,赛金花重操旧业,虽年龄渐老,毕竟昔日名声还在,老字号异地开张,生意依然还不错。不过,来的客人,大多并不是为了欣赏她日益消退的花容月貌,或抚摸她那皱纹渐起的肉体,而更多的是消费和摩挲她的历史传奇了。

但是,赛金花34岁和40岁先后两次嫁人,并没有给她带来好运。1922年,她的第二任丈夫去世,她带着从民国初期就一直跟着她的保姆顾妈,搬到了北京一条叫做居仁里的小胡同的一所小院。那是靠近天桥的贫民窟。

不过,瑞士作家赵淑侠采访晚年的冰心时,冰心曾说自己见过垂暮之年的赛金花,那时的赛金花,「漂亮看不出了,皮肤倒还白净,举止也算得上大方文雅; 意外的是,赛金花居然跟来访的美国记者用英文交谈了几句。」

1936年11月4日凌晨四点左右,赛金花落寞凄凉而亡。寒风让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紧紧地攥住了一床破棉被的被角,来抵御逼在窗外的朔风的如刀呼啸。

第二天清早,来这里巡查的一个叫普玉的片警,听见了顾妈的哭声,走进小院,看到了这样凄惨的情景,他颇有新闻头脑,不是立刻打电话报告自己的上司,而是先通知了报社。接电话的是当时《立言报》的编辑吴宗祜,《立言报》立刻停机改版,以最快的速度发出了独家新闻。很快,全北京城都知道了赛金花悲惨死亡的消息。那一年,赛金花年仅62岁。

《立言报》一出,京城的名流才又忽然想起赛金花来,纷纷捐款捐物,让赛金花得以不错地被安葬。据说,棺材是由吴宗祜出面,先到梁家园鹤年堂棺材铺赊的,掌柜的一听死者是赛金花,破例半价优惠。张次溪(民俗史学家)倡议把她葬于陶然亭,得到大家赞同。题写墓碑的,有人说是齐白石先生,其实不确。当时,许多名流竞相要求题写这块墓碑,如清末的翰林张海若、沈元潜,书法家邵章、张伯英等,但都未成功,最后书写碑石的是潘毓桂。大概因为他是个臭名昭著的大汉奸,人们不愿意提起他,便张冠李戴安在了齐白石的头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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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7-27 13:56:40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明天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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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7-28 14:57:59 | 显示全部楼层
对不起,有很多不是事实,我的侄女婿是洪钧的第4代孙,我们是苏州潘祖荫的后代,和洪家几代都有来往。有些事都是误传。
                                             钱 江于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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