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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称为“欧洲九一一”的巴黎恐怖袭击,使“文明的冲突”这一说法再度成为西方社会争论的焦点,美欧多国也出现反穆斯林和抗议接受叙利亚难民的舆论浪潮。一些右派人士认为,西方国家多年来奉行的多元价值观和政治正确纵容了伊斯兰极端主义的泛滥,在难民等政策上秉持的开放理念也对国家安全造成威胁。自由派人士则认为,恐怖袭击的目的就是要加深穆斯林和非穆斯林的敌意,放弃文化与价值的多元化是对平等自由等普世价值的背叛。西方文明与穆斯林文明是一定要此消彼长还是能够和谐共存?面对全球此起彼伏的伊斯兰恐怖活动,继续开放多元与加强审查控制,哪个是更好的药方?
参加讨论的嘉宾是:哈佛大学亚洲中心访问学者杨鹏;美国之音记者,社会学家龚小夏;普林斯顿社会学博士,转型问题学者程晓农。
程晓农表示,西方国家的各国移民当中,只有穆斯林原教旨主义瓦哈比教派的狂热信徒才鼓吹针对西方国家的圣战。这种以屠杀为号召的意识形态并不代表绝大多数穆斯林,只吸引一小部分极端分子。西方文明与瓦哈比派的圣战主张彼此不是两种文明的冲突,而是文明与野蛮的冲突;不是西方社会与所有穆斯林民族的冲突,而是现代文明社会与愚昧杀戮势力之间的对立。
我过去的同事冯楚军最近提出,历史上穆斯林民族的世俗化或现代化有三种情况,都不顺利:一是在强权统治下的世俗化,强权一垮,原教旨主义就可能回潮;二是穆斯林移民到欧洲,在欧洲世俗化,但仍然会受到原教旨主义诱惑;三是穆斯林国家的自我进步,不但缓慢,而且成功的例子不多。
我想在这里强调,打击伊斯兰国只是治表;而治本的关键则在于,欧洲国家从政府到民间都需要自我反省,为什么他们会自酿苦果,让优裕的社会福利养大的大批青年人在自己生长的欧洲土地上被伊斯兰国训练成人肉炸弹。法国左翼知识分子创立的后现代主义理论在欧洲广为流行,其中包括文化相对主义和价值相对主义,主张无条件的多元文化共存。在左倾思维支配下,许多知识分子和媒体一方面热衷于批判、否定欧洲的文明,一方面又以多元文化为借口,庇护瓦哈比教派这样的鼓吹杀戮的伊斯兰极端主义意识形态在欧洲的广泛渗透,使得欧洲出生的青年当中一些可能具有潜在反社会倾向的人被吸引去从事恐怖活动。反恐问题可能使欧盟成员国的内部分歧日益扩大,甚至动摇欧盟的存活。
杨鹏认为,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经典中,既有惩罚杀戮血腥的内容,也有爱、宽容和怜悯的内容。那么为什么信仰《圣经》基督徒,在历史上曾有过十字军东征的残暴,今天却不再滥杀无辜?而伊斯兰世界也曾有过对犹太人和基督徒比较宽容的历史时期,但ISIS却以古兰经的教义为由残暴杀戮震惊世界?我认为,根子在于传统伊斯兰社会与现代世界秩序扩张的冲突。现代世界秩序有几个特点:第一是经济持续发展,第二是专业分工深化,第三是保障和平竞争的民主法治。按这样的标准来看,ISIS是现代秩序的弃儿。他们反对现代化发展,要严格按古代标准生活。他们反对专业分工深化,要寻求以宗教极权政治为中心的社会整合。他们反对和平竞争,采取暴力杀戮手段。美国911和巴黎枪击案,是现代化的弃儿们以反现代化的宗教政治极权形态,对现代专业发展秩序的畜意破坏和虚无的反抗。巴黎枪击案,是法国的悲剧,也是阿拉伯世界的深层悲剧。在现代化无望的状态中,走向了现代化的反面。
龚小夏认为,最近几十年中,多元文化以及文化相对论成为西方思想的主流,并基于此形成了一整套的社会经济和移民政策。多元社会有其正面意义,如尊重不同的饮食和习俗等。但是多元文化走到极端就成了将落后,野蛮和反文明的价值观与民主、自由、平等、宽容的价值观等量齐观,认为二者没有高下之分。在欧洲,基督教文化和价值观的影响日益削弱,而左派和知识界又对欧洲当年的殖民历史存有负疚感,因此多元主义大行其道。伊斯兰极端主义主张政教合一,主张消灭其他文明,而左派以多元文化为名容忍这种狭隘,专制的价值体系,从而让伊斯兰极端势力乘虚而入,在欧洲大肆宣扬极端思潮,发动对现代文明的袭击,这是欧洲领导人和知识界都需要反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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