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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论“瞿秋白悲剧”五
红叶
提要:绝代佳人瞿秋白,却逆历史潮流而动,参加并领导了中国的“无产阶级革命”。秋白所以迷误终生,缘于他在认识
上陷入一个误区。“剥夺剥夺者”、“杀富济贫”、“打土豪分田地”,是“革命”外衣掩盖下的强盗理论。“瞿秋白悲剧”不
仅是秋白个人的悲剧,尤其是社会的悲剧、时代的悲剧。从人性出发,中经“党性”的扭曲,最后回归人性:《多余的话》
为秋白纯洁的人生画上了圆满的句号。秋白误以为共产主义“乌托邦”与人类理想的“大同世界”没有多大区别。他为
人类美丽而崇高的理想献身,为广大贫苦民众献身,“求仁得仁”,死得其所。秋白一生,光明磊落。他永远活在人民心
里。全文37000字。
秋白对各种反苏声音“充耳未闻”
布尔什维克当时对内虽然极其残暴,对外却严格封锁消息。外界看到的,只是光鲜的外表。“铁幕”遮蔽着一切。和“日趋没落”的资本主义世界相比,苏维埃政权反被普遍误视为“新世界的曙光”,证明了“无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学说的正确。拥护之声,不绝于耳。在世界各地,到处可以听到激动人心的苏联颂歌。
但是,“纸包不住火”。苏维埃政权外表光亮、内在专制独裁的凶象,逐步被一些政治敏感、观察精细、思想独立的人所识破。只是他们的声音与强大的颂歌相比,显得比较微弱,没有引起世人足够的注意与警惕,因而没有抵挡得住这股世界性的历史逆流。
1923年,坚决支持苏联的蒋介石兴致勃勃地去这个“无产阶级的祖国”考察,目的当然是想借鉴引进。三个月考察结果,大失所望。他发现,原来,苏维埃政治制度是“专制和恐怖的组织,与我们中国国民党的三民主义的政治制度,是根本不能兼容的。” “俄共政权如一旦臻于强固时,其帝俄沙皇时代的政治野心之复活,并非不可能,则其对于我们中华民国和国民革命的后患,将不堪设想。” (85)
著名诗人徐志摩凭借着文学的素养和敏感,很快从苏联的现实中觉察出“天堂是有的,可以实现的,但在现世界与那天堂的中间却隔着一座海,一座血污海”。他说: “中国对苏俄的问题,乃至共产主义与中国,和国内共产党一类问题,到今天为止,始终是不曾开刀或破口的一个大疽,里面的脓水已经痈聚到一个无可再淤的地步。”
政治家张奚若在《苏俄究竟是不是我们的朋友》一文中,指出:苏联“假共产为名,为自己的私利……其危害我们中国的地方更甚于帝国主义式的敌人,我们防备他比防备帝国主义式的敌人更应该严密一点。”
思想家梁启超以他那一贯“笔锋略带感情”的风格大声疾呼:“喂,青年们,傻子们,听啊!我老老实实告诉你,苏俄现状,只是‘共产党人’的大成功,却是共产主义的大失败。你跟他们走自以为忠于主义,其实只是替党人张牙舞爪当鹰犬,和你脑子里理想的主义相去不知几万里。” (86)
国民党元老、激进的革命家张继不仅曾经信仰过共产主义,而且实践过。1907-1908年间,他先在日本,与刘师培办“社会主义讲席班”,宣传社会主义;后又前往法国西北部沙利威耳附近的森林中,参加“鹰山共产村”的活动,实践社会主义。那里有农田百亩,母牛一头,二层楼房一所,集合志同道合者十余人,国籍七八种,有法人、意人、西班牙人、比利时人、俄人等,集体劳动,“以各尽所能,各取所需为目的”。张继“蔽衣裸胫,每朝随一俄人,以马运菜到附近乡间,鸣喇叭求售,如是者三月。”但后来,在现实的教育下,他觉悟了,转变了立场,由上海到北京,找到苏联驻华大使加拉罕,声言反共,并以“反共先知”自居。张继后来成为“西山会议派”的主要骨干,至死反对共产主义。(87)
中国从1840年鸦片战争、国门打开时起,就被迫与世界连成一片,不自觉地巻入了全球化的浪潮。与此相适应,我国的现代化也同时开始,政治制度由专制独裁向现代民主转化。这是我国几千年来从未有过的“大变局”。所谓“无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恰恰逆时代潮流而动,站在历史发展的反面,以实现一党的专制独裁为目的,把人类社会拉向倒退。作为我国现代一位杰出的、令无数人敬仰的才人,一位灵魂纯洁、极富才华和奉献精神的著名知识分子,瞿秋白对自己在苏联观察到的种种消极现象“视而未见”,对各种反苏言论“听而未闻”,为时代潮流所裹挟,走错了方向。为此而浪费了一生的精力。
秋白所以投身中国无产阶级革命,并不完全出于他主观上的选择。秋白的志愿在文化工作上,他最想当的是教员。他觉得自己最适合做一个教员,教教书,再不然,就当个翻译工作者。(88) 可是,身不由已,被运动的狂潮卷着走。例如,1928年6月,中共六大,秋白的进退成为一个有争议的问题,据他临终前叙述,当时,他屡次想说:“你们饶了我吧,我实在没有兴趣和能力担负这个领导工作”,考虑到没有合适的替代者,以大局为重、“责已以严”的他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直到1931年初被开除政治局委员之职。其间的被动应付,一直使他感到极为困难。晚年,他这样描述自己当年的境况:
一只赢弱的马拖着几千斤的辎重车,走上了险峻的山坡,
一步步地往上爬,要往后退是不可能,要再往前去是实在不能
胜任了。我在负责政治领导的时期,就是这样一种感觉。欲罢
不能的疲劳使我永久感觉一种无可形容的重压。精神上政治上
的倦怠,使我渴望“甜蜜的”休息,以致于脑筋麻木,停止一
切种种思想。
自己觉得已经非常地衰惫,丝毫青年壮年的兴趣都没有
了。不但一般的政治问题懒得去思索,就是一切娱乐,甚至风
景都是漠不相关的了。(89)
就这样,从1925年到1931年,整整五年,秋白非心所愿地当了中共领袖之一,最后三年甚至仿佛还是最主要的领袖。(90)
平心而论,秋白之所以投身革命,既不是有什么“领袖欲”,想在中国革命中捞去显赫地位,也不是出于“彼可取而代之”、成为一代国家主宰的政治野心。就马克思主义而言,他的兴趣只在“社会主义的最终理想”,即社会的公平与正义,“创造德莫克拉西(即民主——引者)的新社会,自由平等,没有一切阶级、一切战争的和平幸福的新社会”。这,是他追求的。此外的一切,他都是被动的,责任所在,不能不尔。不仅作为政治领导者,他被动软弱,一生窝囊,就是为世所敬重的理论宣传,实际也是虚浮的。秋白并没有系统地研究过马列主义,因弄清其原委而坚信。他是边工作边学习,对理论完全是“现整现卖”,他在临终前,在《多余的话》中,坦率承认:“我的一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常识,差不多都是从报章杂志上的零星论文和列宁的几本小册子上得来的”,对于马克思主义自己“只知道一点皮毛”,“所谓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家”只是“偷到的虚名”。因此说,对“无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他在思想上、感情上陷得并不很深,虽然他在党内地位显赫,并曾被尊称“马克思主义理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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