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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原创)论“瞿秋白悲剧”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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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2-14 21:51: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原创)论“瞿秋白悲剧”七

红叶

提要:绝代佳人瞿秋白,却逆历史潮流而动,参加并领导了中国的“无产阶级革命”。秋白所以迷误终生,缘于他在认识
上陷入一个误区。“剥夺剥夺者”、“杀富济贫”、“打土豪分田地”,是“革命”外衣掩盖下的强盗理论。“瞿秋白悲剧”不
仅是秋白个人的悲剧,尤其是社会的悲剧、时代的悲剧。从人性出发,中经“党性”的扭曲,最后回归人性:《多余的话》
为秋白纯洁的人生画上了圆满的句号。秋白误以为共产主义“乌托邦”与人类理想的“大同世界”没有多大区别。他为
人类美丽而崇高的理想献身,为广大贫苦民众献身,“求仁得仁”,死得其所。秋白一生,光明磊落。他永远活在人民心
里。全文37000字。




《多余的话》主要为谁而写?

对于秋白最后的著作:《多余的话》,自它问世以来,社会上有关它的写作目的与内容,有过种种的评论:
投敌变节。——《多余的话》是叛徒的《自白书》。(100)
对自己生死观等“基调”的全面否定。(101)
宣传共产主义——秋白写《多余的话》,不仅无“悔过”之意,而且“包藏颠倒黑白之蓄意”。秋白“至死不变”,仍然宣传共产党人的思想主张,与国民党为敌,且手段“狡猾恶毒”。(102)
向党检讨。(103)
总结革命的经验教训。(104)
揭露王明路线。(105)
有限度的退却。(106)
坦然无私地自我审判。(107)
忏悔。(108)
沉重的思考。作者一方面对于共产主义信念毫不动摇;一方面又对于究竟什么是共产主义,对于亲身经历的为达到共产主义所采取的某些手法感到迷惘。(109)
殉情。(110)
以上这些看法,除个别完全错误外,多数有一定的根据,各自有其合理性。但是,要全面把握《多余的话》的本质,则还需要进一步地加以研究:究竟这部作品主要是写给谁看的?为什么要写给此人,又到底写了些什么?
是写给敌人,以求免死的吗?不是。他早已有牺牲的思想准备,被俘后,自知必死,即就气节而论,他也不可能向敌人求饶。
写给敌人,以示自己的坚定的共产主义立场的吗?不是。敌人的顽固与残暴,他再再领教过了,政治上不会幼稚如此。
写给党组织,向党检讨,揭露王明路线,总结党在革命斗争中的经验教训,表示自己是在作有限度的退却?他与党组织已不可能取得联系,又处此残酷的环境,怎会如此想法?
自我反省?在凶残的敌人面前,他有什么必要进行忏悔,坦然无私地自我审判,沉重地思考呢?要知道:监狱并不是自我反省的适当场合。
在敌人的监狱里“殉情”?无法想象。
那么,《多余的话》到底为谁而写?
主要是写给他的妻子杨之华的。
秋白挚爱之华。他刻过几枚图章:“秋白之华”、“秋之白华”、“白华之秋”,俩人名字溶为一体,相互渗透,不分彼此,可见其爱之深、之浓、之热烈。现存的秋白遗物中,有一枚他给之华的金别针,上面有秋白亲手刻的“赠我生命的伴侣”。感情内敛如秋白者,能够如此表露,则其情爱之无可压抑可见。(111)
秋白、之华的结合是不易的。1924年,秋白见到之华时,她已婚有女,丈夫沈剑龙,与之华彼此志趣迥异。之华激进,多年从事革命活动,与沈疏远。她由秋白介绍,加入了共产党。秋白、之华在共同的革命事业中,相互了解,逐步建立了感情。经秋白发起,秋白、之华、剑龙友好协商,之华、剑龙“正式脱离恋爱的关系”,秋白、之华“正式结合恋爱的关系”,剑龙、秋白“正式结合朋友的关系”,三条《启示》同时发表在1924年11月27日至29日的上海《民国日报》上,成为当时妥善处理恋爱朋友关系的佳话,秋白、之华结婚时,剑龙并曾亲临祝贺,开一代新的社会风气。(112)
与热烈地相爱并存的,是生活的动荡与艰辛。他们离多聚少,许多时候处在敌人的追杀之中,多次搬家,为保存生命而不断流荡。其间,还曾多次到鲁迅家避难。他们始终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令人痛心的是,在此严酷的环境中,组织却对他们十分无情。秋白自幼体弱,刚刚二十岁,就患上了肺结核,多次吐血。早在1921年,在苏联,医生就说他的一叶肺已经烂了,只能支持两三年。但是,秋白坚持工作,病得不能起床时,就把吊灯拉下栓在床架上,躺在床上看书,俯在枕上写作。(113)  婚后,全凭杨之华无微不至的关照,他才得以保全性命,继续为党工作。但是,1934年1月,中共中央却残忍地决定要疾病缠身的秋白,离开生活条件较好的上海,去衣食住行十分艰难、几个月吃不到油盐、谈不到什么医疗条件的江西苏区“工作”。他要求之华同行,以便生活有所依靠,竟遭无情拒绝。而同年10月,当红军从中央苏区转移、外出逃命、开始进行所谓两万五千里“长征”时,重病的秋白反而被组织更为残忍地遗留于原地,最后终于被搜山的敌人捉住而牺牲,掌权者“借刀杀人”的险恶罪恶目的至此达到,方才罢手。
对中共“愚忠”的秋白,忍受了所有这一切,对党从来没有怨言。他“党性”极强,在党内遭受的所有一切侮辱、打击、挫折、陷害,他全都忍受,深埋在心,从来不给之华吐露一字。从前,列宁同马尔托夫曾经就共产党的建设问题发生过激烈地争论。马尔托夫认为:党应当是志同道合者的结合,进出自由。列宁不然,认为:党应当有铁的纪律,既是党员,就必须成为党的工具、螺丝钉。马尔托夫要建的是现代政党,而列宁要的是一个绝对服从“黑帮老大”的帮派。秋白信奉列宁的学说,遵从列宁建党路线,首先把自己束缚得死死的,他要保守“党的机密”,从来不给任何人说心里话。他彻底抑制着自己的人性,“戴着面具”,只说党要他说的话,只作党要他作的事,类似于“戏子”的表演。现在,生命已至尽头,在此最后机会,是继续“戴着面具”赴义,还是剥掉面具,讲点真话?他该做出选择了。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觉得最愧对的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之华。他对妻子讲了一辈子的“党话”、假话,但一想起,就十分“难受”。此憾不补,如何对她得起?死了也于心不安。他写道:

    我留恋什么?我最亲爱的人,我曾经依傍着她度过了
这十年的生命。是的,我不能没有依傍。不但在政治生里,
我其实从没有做过一切斗争的先锋,每次总要先找着某种
依傍。不但如此,就是在私生活里,我也没有“生存竞争
的勇气,我不会组织自己的生活,我不会做极简单极平常
的琐事。我一直依傍着我的亲人,我唯一的亲人。我如何
不留恋?我只觉得十分难受,因为我许多(次)对不起我
的亲人,尤其是我的精神上的懦弱,使我对于她也终究没
有彻底的坦白……

    我十五年来勉强做着政治工作……手里做着这个
(指:自己所不喜爱的政治、领导——引者),心里想那
个(指:自己喜欢的写作、文学翻译——引者)。在当时是
形格势禁,没有余暇和可能说一说自己的心思,而且时时
刻刻得扮演一定的角色。现在我已经完全被解除了武装,
被拉出了队伍,只剩得我自己了,心上有不能自已的冲动
和需要,说一说内心的话,彻底暴露内心的真相。

在秋白被从上海赶往江西苏区时,秋白就意识到此行与之华可能“永诀”。他抓住之华的手,深情地说:“我们一起为理想奋斗,被捕牺牲是意料中事。我们要活就活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起。”临别时,他买了10本黑漆布面本子,每人分拿5本,对之华说:“我们离开后,不能通信,就把要说的话写在上面,等再见面时交换看。”(114)    秋白现在如约,把自己要告诉妻子的话,写在了本子上。当年,在狱中采访秋白的《福建日报》记者李克长看到过,那是一本“黑布面英文练习本”,是“用钢笔蓝墨水写”的,“封面贴有白纸浮签”。写毕,秋白托看管他的三十七师向贤矩寄给自己的亲戚,他的愿望就是他死后之华终能得到原稿,看到他最后的遗言,了却自己最后的一宗心事。(115)
《多余的话》风格极其特殊,蕴意深厚,具有唯一性。只有具有秋白那样文雅、内敛、深思、沉稳的精神气质,那样纯净透明的人品,那样丰富多样的学养和才情,那样妙笔生华、委婉别致的笔法,经历过秋白那样复杂多变、曲折动荡、大起大落的人生,并且是在被敌人扣押、随时可能牺牲的特殊环境里,才能写得出那样优秀拔尖的作品,在文坛上放出奇异的光芒,而永传不朽。文学的任务在于沟通人与人之间的思想感情,促进整个人类精神世界的成长。而没有真诚,作品就是废纸。真诚是文学的生命和基础。就真实与坦率、直指内心而言,世上可有几件作品能够与《多余的话》媲美?这件旷世杰作,不仅敌伪人员编造不出,就在革命队伍内,除了秋白,也没有第二人能够写得出来。它,是不可能被伪造的。在真伪难辨、众说纷纭之际,与秋白相知甚深的丁玲,凭着独特的艺术敏感,一眼就看出其必为秋白亲笔无疑。她说:“我完全相信这篇文章是他自己写的。那些语言,那种心情,我是多么熟悉啊。”(116)    此作如行云流水,自然天成,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没有硬伤,不仅为其亲著,而且不存在被篡改的可能。
最熟悉秋白气味的莫过于杨之华。可当这最后的一封情书,经历千难万险到她手里时,她竟不敢接受,不承认其为自己日思暮想的丈夫之所为。作品里迹近“离经叛道”的内容,突破秋白谨慎常规的大胆表述,镇摄住了她。被“党文化”彻底毒害了的之华,本能地只想远离“叛徒”帽子,至少保住他们最亲爱的女儿独伊。她抑制着自己的必然“翻天倒海”的感情波澜,断然摇头否认。但是,“亲爱的母亲”——党组织是不马虎的。秋白生前,他们受尽迫害、欺凌。秋白牺牲后,情况并没有好转。秋白多年戴着“叛徒”的帽子,被掘墓毁碑,暴骨荒野,之华、独伊母女被株连审查,扫地出门。最后,之华在党所发动的“文化大革命”中,关押六年,骨瘦如柴,终于庾死狱中。但是,临终,被党迫害至死的她,却还不忘叮嘱女儿:“独伊,你要永远乐观!永远跟着党干革命!”(117)    冰清玉洁的一对玉人儿,信仰了马克思主义,搞了无产阶级革命,既被国民党整的如丧家之犬,又被共产党害的不能伸腰,一个惨死国民党枪下,一个在共产党自己的狱中毕命。俩人到死,仍都在坚持自己对党的忠诚。何等凄凉、深刻、富于启示性的“人间悲剧”!
《多余的话》虽然主要是写给妻子的。但是,秋白知道:如果情况顺利,此作能够留在世上,则自己的同志和各色人等,均将不可避免地会阅读。因此,在内容和口气上屡屡加以“兼顾”。例如,他声言:“我现在很容易装腔作势慷慨激昂而死,可是我不敢这样做。历史是不能够,也不应当欺骗的。我骗着我一个人身后虚名不要紧,叫革命同志误认叛徒为烈士却是大大不应该的。所有虽反正是一死,同样是结束我的生命,而我决不愿冒充烈士而死。”就是既说给杨之华,也说给其他同志,乃至一切人等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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