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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论“瞿秋白悲剧”十
红叶
提要:绝代佳人瞿秋白,却逆历史潮流而动,参加并领导了中国的“无产阶级革命”。秋白所以迷误终生,缘于他在认识
上陷入一个误区。“剥夺剥夺者”、“杀富济贫”、“打土豪分田地”,是“革命”外衣掩盖下的强盗理论。“瞿秋白悲剧”不
仅是秋白个人的悲剧,尤其是社会的悲剧、时代的悲剧。从人性出发,中经“党性”的扭曲,最后回归人性:《多余的话》
为秋白纯洁的人生画上了圆满的句号。秋白误以为共产主义“乌托邦”与人类理想的“大同世界”没有多大区别。他为
人类美丽而崇高的理想献身,为广大贫苦民众献身,“求仁得仁”,死得其所。秋白一生,光明磊落。他永远活在人民心
里。全文37000字。
从容就义
生于1899年1月29日江苏常州的瞿秋白,1935年6月18日,为了民众的福祉,为了祖国的前途,牺牲于福建长汀。终年仅有36岁,正值英年。
秋白是在从江西瑞金向长汀四都山地区转移途中被敌人发现的。疾病缠身的他,为躲避追捕,跑得筋疲力尽,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在灌木丛中隐蔽时,同行三人于1935年2月24日一起被捕。
起初,秋白化名“林祺祥”,伪造经历,说自己原是国民党军医,与红军作战时被俘虏过去的。被解压到上杭县城时,用此假名给鲁迅、周建人写信,托他们找人保释,未遂。
由于叛徒张亮(项英的妻子)、郑大鹏(曾在苏区教育人民委员会工作)等的出卖和指认,被敌人多次严刑拷打、坚不吐实的秋白,最终被认出。敌人大喜过望。秋白是共产党的大名人,如果他能够“投诚”,对国民党来说,将是何等的胜利啊!
1935年5月9日,秋白被押解至长汀蒋介石的嫡系三十六师师部。师长宋希濂软硬兼施,没有“攻下”秋白。特务机关奉蒋介石之命随即派人前来劝降,亦被顶了回去。秋白知道:“没有附加条件是不会允许我生存下去的。这条件就是要我丧失人格而生存。”威武不屈、富贵不淫,是先贤的教导。“丧失人格”何以为人?秋白坚贞不屈,抱定了牺牲的决心。
眼看要秋白为国民党所用,无异于白日做梦。顽固如此,岂可留在世上!蒋介石动了杀机。蔡元培说:“瞿秋白是中国的才子,不可多得。”主张不杀,为蒋所拒绝。(118) 当年朱棣不听姚广孝的劝告,杀了“读书种子”方孝儒,朱明的江山在风雨飘摇中延续了二百年,而蒋介石不听蔡元培的劝告,杀了“读书种子”瞿秋白,仅仅过了14年,他就丢掉了大陆,滚到了孤岛台湾。这真真叫“报应”。
6月2日,蒋介石下达了“瞿匪秋白即在闽就地枪决”的密令。6月17日,秋白得知。他说:“我早就准备这一天了。”
刑餐设于36师师部外约里许的中山公园。秋白在公园凉亭摄影:他背着两手,昂首直立,怡淡闲静,平静如水,庄严肃穆,凛不可犯,留下了大勇大智者最后的不朽身影。就餐后,走出公园,走出城门,唱着《国际歌》、《红军歌》,呼喊着“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国革命胜利万岁”、“共产主义万岁”的口号,走向罗汉岭下的刑场。沿途“空气极为严肃,经过街衢之口,见一瞎眼乞丐,彼(秋白)犹回首瞻视,似有所感也。”(119) 在从公园到刑场的约两里长的路上,秋白看到的这位盲者乞丐,是他此生中最后看到的穷人。他回头看了看这乞丐,若有所感,也许,他想到的是千万受苦的贫民,正是为了解脱他们的苦难,他不畏艰险,战斗终生,献出了自己整个的一生,人生的路程现在就要结束了。此时,涌现在他心头的,仍是对他们无限的同情、怜悯,还是为自己再也无法继续为之服务而感到的深深地遗憾?仅仅半年前,他在苏区组织的演出中,有一出戏:《无论如何要胜利》,说的也是一位盲人——那位双目失明的姐姐和她的不满十岁的弟弟,为保守秘密而献身革命,也许,此际,从这位乞丐,他联想到那个双目失明的女孩?他将要献身的刑场所在的罗汉岭的草坪,在清末曾是收容无依聋盲老人的养济院的废址,为穷人的利益奋斗终身的秋白,此时看到眼前的这位盲者乞丐,焉能不触动他的百感丛生的心绪?(120)
到达罗汉岭下,秋白看见绿茵茵的草坪,盘腿坐下,说:“此地很好”。枪响了。秋白倒在血泊中。下午4时后,遗骸被葬于一里之外的盘龙岗。
秋白对被捕和牺牲是早有准备的。一次,在同杨之华谈到这个问题时,他说:“被捕在革命中是难免的”,“我们的不自由是为了群众的自由,我们的死是为了群众的生。”(121)
作为历史人物的蒋介石,有功有过。杀害瞿秋白无疑是他的诸多历史错误中重要的一项,他的这个罪恶将被永远记录在历史上,成为不可洗刷、无法原谅的可耻的一页,永远被后人咒骂。
秋白至死相信共产主义“世界大同之道”在全球的胜利。他对前来劝降的主将、中统特务王杰夫说:
古语云:朝闻道,夕死可也。我不仅闻了共
产主义世界大同之道,而且还看到了这个道正越
来越多地为人民所拥护,千千万万人正在为它洒
热血、抛头脑,不管遭受多大的牺牲,多少次的
失败,总有一天会在中国、在全世界成功的。我
瞿秋白纵然一死,又何足惜哉!(122)
铮铮誓言,掷地有声!
秋白为“世界大同”的崇高理想献身,从容就义,英勇牺牲,是铁的事实。
但是,在《多余的话》里,他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自己已经“放下了武器”,“停止了政治斗争”,“退出了无产阶级的革命先锋队的队伍”,“是一个最坏的党员,早就值得开除的”,“你们早就有权利认为我也是叛徒的一种。”
为共产主义事业献出了自己最宝贵的生命,又说自己是“最坏的党员”,别人“有权利认为我也是叛徒的一种”,这不是矛盾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马克思恩格斯的社会学说,包括两大部分:一个是社会理想, 一个是为实现这个理想所必须采取的方法。社会理想就是“共产主义世界大同之道”;方法就是阶级斗争、无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大同世界”,是人类几千年来一贯的梦想,在东方,有儒家的“天下为公”;在西方,有《圣经》里描绘的“财产公有”,不是马、恩的创造。他们的贡献是:无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这是前人没有发现、不曾提倡的。自《共产党宣言》问世一百多年间,引起世界翻江倒海的正是这个无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学说。凭着这个学说,马克思主义力压群芳,一枝独秀,享尽了世间的荣华富贵,尤其上世纪中叶。
秋白是由于误认共产主义“世界大同之道”为人类一贯理想的“大同世界”而逐步接受马克思主义。他在《多余的话》里,回忆说,最初,自己的思想是很紊乱的:十六、七岁时开始读了一些老庄之类的子书,随后是宋儒语录,随后是佛经。在到俄国之前,固然已经读过倍倍尔的著作、《共产党宣言》之类,极少几本马克思主义的书籍,然而对马克思主义的认识是根本上说不上的。那么,后来,他是怎样信仰上了马克思主义的呢?他说,“记得当时懂得了马克思主义的共产社会同样是无阶级、无政府、无国家的最自由的社会,我心上就很安慰了,因为这同我当初无政府主义,和平博爱世界的幻想没有冲突了。所不同的是手段。”所谓“手段”,指的就是后来被概括为“无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学说的一套说辞:要实现最终目的,必须先搞“无产阶级革命”,通过“最尖锐的阶级斗争”, 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秋白说:“为着要实现最彻底的民权主义(也就是无所谓民权的社会),一定要(先)实行无产阶级的民权”。用阶级斗争的办法来消灭阶级斗争,用建立国家的办法来消灭国家,用专政的办法来实现民主,秋白说,这表面上“自相矛盾”,“使我觉得很有趣,我大致了解了这些问题,就搁下了。”后来,就投入了紧张忙碌的实际革命工作。
但是,实践证明:依靠这套说辞,采取“无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的办法,并不能达到原来设想的目的。不仅达不到,而且越来离大同社会越远。凡是搞了无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的,哪个地方不是社会更加不公不平,贫富差别更大,社会更黑暗、政府更腐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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