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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者,大也;煌者,盛也。”幽居敦煌鸣沙山崖壁洞窟内的诸佛菩萨,因敦煌生态环境的自然变化,与游客人潮不断涌进的重重压力,莫高窟正面临着千百年来最严峻的“文明浩劫”!
七月盛夏,气候干燥的莫高窟,在晨曦间飘散着微风细雨,鸣沙山的流沙愈显澄黄。这座举世闻名的“墙壁上的博物馆”,在两岸艺文界人士的见证下,再现千年佛教经典艺术的辉煌。
千年佛教经典艺术 辉煌绝美
“请跟着我,注意台阶,低身走进洞窟,不要触摸到墙上的壁画!”敦煌研究院的专业解说员,以熟练的技巧扭转钥匙,轻轻地开启了莫高窟“第四十五窟”的沈重铁门。瞬间,昏暗的石窟、阴湿的霉味、防潮的药味,迎面而来。二十余人挤满了洞窟内的有限空间。
走进黑暗的狭窄台阶,通道两侧与窟内四周,都隔着约六尺高的透明玻璃罩,防止游客触摸到伤痕累累的洞窟壁画。参观者或站、或蹲,各个聚精会神,把眼光焦点投射在昏暗佛龛内的华丽彩塑佛像。“你们把手电筒照过来!”微弱的光源,不断地搜寻着洞窟四周壁画的绝秘珍藏。
“第四十五窟”是盛唐彩塑的经典,目前被画归为特别维护的“特窟”,平日并不开放给一般游客参观。窟内保存完整的七尊彩塑,塑像以佛为中心,两侧分别站立着弟子(阿难、迦叶)、菩萨、天王,在幽暗昏黄灯光下,千年彩绘依然华丽可见。
随着光源的移动,参观者的惊异与赞叹声,此起彼落。解说员特别再把光源照在窟内北壁的《观无量寿佛经变》壁画上:菩萨的凝神、舞乐的欢愉、楼阁的壮丽、飞天的梦幻,不知名的画工为佛教艺术留下了这幅传颂千年的经典壁画。
几步之遥的“第九十六窟”弥勒大佛窟,窟檐九层,敦煌居民称它为“九层楼”。这里是莫高窟的最高建筑。台湾摄影家柯锡杰,背负着沈重的摄影器材,在窟前摆出“我来了”的童稚般笑颜;敦煌舞蹈家樊洁兮则兴奋地秀出“反弹琵琶”的敦煌舞姿。这是这对知名艺术家夫妻档二度造访敦煌。
千里迢迢传奇丝路 文化桥梁
千里迢迢,情系敦煌,为的就是见证丝绸古道的艺术传奇。百余位两岸研究戏曲、摄影、考古、绘画、舞蹈、博物馆的专家学者,以及中国文化部、台湾陆委会官员,在《情系敦煌─两岸文化联谊行》活动引领下,走进了神秘浪漫的“丝绸古道”。
古人来到塞外边关,总是满怀离别惆怅,吟唱“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但开启中西通路的丝绸古道,这回变成了两岸文化交流的沟通桥梁,两岸专家对敦煌莫高窟所面临种种危机的“文化诊断”,俨然是两岸艺术精英对话的文化高峰会。
“敦煌是中西四大文明的交会点,敦煌石窟一千年的发展轨迹,见证了佛教艺术的演进!”献身莫高窟研究长达四十年的敦煌研究院女院长樊锦诗分享了她的研究心得,但她更关注台湾专家对如何维护莫高窟艺术的诤言。出身台湾故宫的专家王耀庭、朱惠良直言,为维护莫高窟的彩塑壁画,数位化进程应列为当务之急。如果把莫高窟现存四五、○○○平方米壁画,铺成一米高的画轴,约等于台北松山机场到桃园中正机场的长度,这无异是世界文明史上最壮丽的佛教壁画艺术。
近代历史学家陈寅恪曾感叹道:“敦煌学者,吾国学术之伤心史也。”陈寅恪的浩叹,是指当年意外发现震惊世人的《藏经洞》时,正巧是西方列强瓜分中国的一九○○年,这究竟是莫高窟终将归于毁灭的历史宿命?或是得以再现佛教辉煌的历史契机?
大陆著名敦煌学家季羡林即曾提出:“敦煌在中国,敦煌学在世界”的口号。敦煌的专家并不讳言,诸多莫高窟精品都收藏于英法俄各国博物馆,他们只能透过各国进行汇整研究。但为适应科技化管理,缓解游客人潮,敦煌从一九九五年即与美国梅隆基金会进行莫高窟“虚拟洞窟”(数位化洞窟)拍摄,从研究院网站进入已可“虚拟漫游”部分洞窟。
要建立数位化档案 不能再等
对莫高窟艺术建立数位化档案,是敦煌研究院的重点项目。但看在台湾摄影大师柯锡杰的眼里,似乎都太慢了。柯锡杰感慨地说,他在八○年代曾计画筹募三十万美元,希望建立完整的莫高窟图像档案,但当时外界对莫高窟欠缺认识,经费援助受挫,使得计画未能实现。
莫高窟近五百个佛窟的建筑样态,有三种表现形式:一是禅窟,专供僧人坐禅修行;二是中心柱窟,源自于印度的佛窟形式;三是殿堂窟,源自洛阳的中原风格。据悉,有近半数洞窟毁损严重,呈现封窟状态,有十余个代表性洞窟则列为“特窟”,管制参观人数。敦煌特别为两岸艺文界开启不同建筑风格的特窟,让他们见证了莫高窟的经典宝藏。
在最具代表性的洞窟中,一四八窟、一五八窟的“释迦牟尼佛涅槃卧像”,无疑是佛教讲述生命课题的经典洞窟,窟内壁画的故事,对后世汉传佛教的宣扬更产生深远影响;初唐的第五十七窟,日本佛教徒更不远千里赶来朝圣,就是为了目睹壁画中被日人赞叹为“美人窟”的观音佛像。在昏黄微弱的手电筒照映下,超凡惊艳,神韵千年不变。
腐蚀风化伤痕累累 文明浩劫
然而,在不断惊艳、赞叹之余,莫高窟的神佛们却正面临“毁灭性的危机”。大陆舆论曾比喻说:“莫高窟的众神病了!”其实,这个病还不轻,莫高窟神佛们所罹患的重症,正是敦煌专家们所惊惧的:“壁画之癌”。千年彩绘的褪色、剥落,窟墙的腐蚀、风化,正对莫高窟构成前所未有的威胁。敦煌研究院曾将一九○八年伯希和在莫高窟所拍照片,和现存洞窟壁画进行比对发现,莫高窟的衰颓与毁坏速度,正以“比古代快一百倍的速度走向死亡”。虽然也有专家认为这是过度悲观的看法,但多处佛窟壁画的霉变、腐蚀、脱落,却是事实。例如一五六窟原有墨书《莫高窟记》,在六○年代仍依稀可见,但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当敦煌变成丝绸古道的热门景点,每年涌进莫高窟的游客已逼近五、六十万,这是足以让人胆战心惊的数字。敦煌专家就曾做过实验,让四十位游客在洞窟待半小时,发现窟内温度湿度,以及二氧化碳含量,超过正常含量的六倍。数十万游客涌入,背后代表的意义不正是莫高窟所面临的危机?
观光旅游古迹维护 两难选择
究竟是游客优先?还是保护为重?这是“鱼与熊掌不可得兼”的两难选择。莫高窟即使添置减缓二氧化碳的仪器,并在每个洞窟设置防护罩,但并未缓解壁画的腐蚀速度。悲观的专家就担心:“一百年后,莫高窟安在否?”
“莫高窟的结局是不断地毁损,我们用生命所做的一件事,就是要与毁灭抗争,让莫高窟保存得再久一些。”樊锦诗对捍卫莫高窟的佛教文明遗产,曾经发出深沈的叹喟。“东方艺术明珠”莫高窟终究还是要面临无情的“文明浩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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