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祖田：中国的转型与复兴仍需要一场大风雷

夜漫漫

中国的转型与复兴仍需要一场大风雷

罗祖田

    谈中国的转型与复兴，需要先谈红朝的现实政治。
    关于毛时代的伤心往事与邓时代的恩恩怨怨，许多年来已有太多论述，就不说了。这里，扼要谈谈江、胡、习三个阶段红朝政治的走向。
今天，海内外多数意见认为，江、胡时代特别江时代不可原谅，理由是那个二十年全面发酵了官德损、民德毁。贪婪狠毒的权贵资本集团完成了对国民经济的掠夺、控制、霸占。这般指控并不夸张，却似有失准确和全面。
关于江、胡二人，就他们的禀赋而言，原可以成为合格的做具体工作的技术官僚，并不适合做需要转型的时期一个大国的领路人物。他们之所以能被推上大位，源自早在官场上习得了圆滑善变，机缘作用下承蒙上面贵人的赏识加举荐，时值红朝处于正宗接班人断代的特定岁月，被几个心情焦灼的老王爷指定做了维持会长。他们从来就算不得权贵阶层众望所归的正宗掌门人选，上位后便不容他们不如履薄冰，须讨好各路诸侯才能睡着觉。他们能在中南海险恶的环境里维系了二十余年红色江山没出大乱子，已然施展了浑身解数，辛酸自知。实际，自六•四标志着红朝从中世进入末世，即便是红朝正宗的真命天子，也很难大作为。看看历史上末世王朝的君王基本上皆庸俗无为，便能明白这一点。因此，认为江泽民主导了横行无忌的权贵资本主义，至少邓小平在世时不合事实，也不免抬举了他，那会儿他还无此能量。需要肯定他的一点是：不论动机如何，他主政时中共有了向“全民党”演进的趋势，相对于今天习当局的强调红色基因，大权归拢红二代，无异于再建“八旗”制度，是合时代潮流的。尽管如此，江氏仍只能是个丑角。依据是：邓在世时，他是个小媳妇，内心未必对婆婆无怨言。但当熬成了婆婆，便自以为真是个世界级人物，日渐飘飘然，浅薄的一面悉数显现。当年他去日本访问，飞机上曾作一首称颂一衣带水关系的七律诗，诗作顶多一个中学生水平，一般的人尚且拿不出手，他却不以为然。如果说这事只能视为报刊花絮，那么御用文人替他泡制的“三个代表”思想，凡有阅历者皆识那不过是官样文章，作不得数，他却听着看着特舒服。主要是，他这个维持会长先是在权力圈只能随波逐流。一朝婆婆归天便大搞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任其亲属在掠夺国资与分赃上面和各路诸候比赛神通。红朝贪腐一发而不可收，就是这样上行下效形成的。对待法轮功，也表现了一个高级党棍的任性。不过，不是他绑架了共产党，而是他跨上党魁虎背就下不来了。无论如何，红朝多数权贵对国民经济的掠夺、控制、霸占，不是始于江氏成了气候，而是始于六•四前的纷纷“官倒”，特别有了军队的保驾护航才肆无忌惮的。那会儿的江氏，实际算不得什么。对此，新八旗贵族内的既得利益者是不会提及的，我们却只能有什么就讲什么。
就只能根据诸侯们意愿做红朝的维持会长这一点上，胡锦涛与江泽民并无二致。不过，所谓江、胡时代，后者更多属于陪衬。其实，这般局面于胡锦涛未尝不是幸事，树敌既少，骂名自然亦少。就禀性和见解而言，胡锦涛和朱镕基、温家宝应属于一类人，较之江泽民多了自知之明。他们若生在清明、先进的制度环境，当不失为真正的精英。有一点比较明显，他们内心还是敬畏生命和世界潮流的。他们当然是共产党人，是技术官僚，某些场合下也是怀有人文理想的民族主义者。他们的尴尬是，他们满心以为在替国家、民众尽忠出力，凡事总往好处想，殊不知很多行为就效果而言无异于为虎作伥。他们都不曾恋栈擅权，与其说是为同僚作表率，不如说是身心俱疲后想过几天清静日子。
比较而言，特别胡锦涛时期，这样的时代与相对开明不算太离谱，于文化思想的发展就算不是化冰，也算不得冰冻，面对红朝这部无情绞肉机，他们当然不敢想象另类行为，但若最后时刻来临，他们也有相当可能会面对现实。
习近平时代就不同了。
习近平属于正宗的红色江山接班人。他当然不是太祖的嫡传子孙，属于皇族子弟却也无疑。这点相当重要。不可以忽视这一点：即使十几岁时因受株连而厄运重重之际，胸怀大志的他内心那团火也不会熄灭，完全有可能正是靠了这一点，支持了他磨砺身心意志并刻苦读书。因为一旦时来运转，自身仅靠血统纯正并无理政本事也是不行的。当果然时来运转，且做上了地委书记、省委书记，他未必不曾热盼某一天由他登临大位。而不论胡锦涛还是江泽民，即便成了省部级也未必敢憧憬那样的一天。在未进北京前，习近平行事不失为低调，但这属于本性呢，还是属于策略？从常理上说，文革时的习近平，不会对毛路线有好感，甚或还会怜悯下层人的悲惨人生。但自步步高升，他义无反顾地投身职业政治生涯，他即便对往事难以忘怀，却不会就家庭曾经的厄运再结合亿万人的悲苦生活而究本寻源。这是很自然的，地位、追求不同了，看问题的角度也就不一样了。此种红二代的思维思想共性，极少人能超脱。相反，习近平不免还会窃喜命运给了他砥砺意志的机会，使他免却了滑向纨绔子弟的可能。换言之，自入官场上层，只恐那个冉阿让的形象，在习近平脑海里从此便让位于重耳的故事。如果这一切合逻辑，那么习近平既已进大位，最大的使命便是补天了，补得住要补，补不住也要补。不谈这一切，分析习当局的“新政”，便不免出错乃至大谬。固然，结合习近平三年多来的言行看问题，结论更有说服力。
习近平十之八九是个悲剧人物。作为常人，尤其他若与红色接班人全然无缘，他身上很多禀赋并不失为优良。例如，他好学，不论他到底读了哪些书和悟出了什么，好学仍应肯定。又如，他反感乌烟瘴气的官场百相，纵然首先在为党天下和皇位着想，也比睁只眼闭只眼可取一些。再如，他倡导忠孝等传统道德，现阶段还是符合不少人审美原则的。
可惜，作为红朝新皇，特别对补天不可为也要为的红朝新皇，习近平那些优良禀赋却会适得其反。仍拿以上三例来讲，好学可以异化为目空一切，自以为是，下一步就是刚愎自负。强调党管党，从严治党，实为再现朱元璋的朝庭要管朝庭，要从严治朝庭，毫无新意。传统的忠孝早就不可取。今天的时代，只有目的是民为上，忠才对。只有首先敬畏普遍人权，孝才有价值。没有证据显示，习近平很重视这几点。
那么，大陆到底有没有蒋经国、戈尔巴乔夫故事再演的可能？
我个人不敢对此乐观，但愿错的是我。窃以为六•四之前，此种可能性于红朝约占十之二三，特别苍天保佑中华的话，让那几个遗老归天，世事并非不能变化。今天，可能性顶多十分之一。那年代的中共权贵，尚无“八旗”意识，不乏其人仍存救国救民的良好意愿，愿意恪守人性底线，个人及家族身上尚无不敢放弃的包袱。今天的中共权贵，不论血统如何，极少人没有看破红尘，既然不信马列后只能信鬼神，便基本上属于投机分子。他们行事不复底线，贪得无厌，不少人还欠下血债，如何敢想象变天后难免的清算？认为他们不懂世事规律，不免小看了他们。他们乃是些欲罢不能的瘾君子，只能无奈地快活一天算一天，况且，几个人没有为自己为亲属安排后路？那大量的绿卡、离岸公司、裸官，还需要多说么？此为主要内因。
外因是，蒋经国时代的国民党，自退出联合国，武力反功大陆更加无望。一旦中共武力犯台，国际上会声援台湾，但多半仅此而已。若恪守旧思维，难保哪一天基本盘都丢失。今天的中共其实无外部压力，只要不去美欧大挑事，手里的枪杆子、钱袋子尽可以摆平外部关系。至于戈尔巴乔夫、叶利钦能够和平改制的原因，有一点极重要，可惜鲜少人提及。便是苏联国体的凝聚力，压根儿就没法与中国比。它若不背强占波罗的海三国以及武力压服东欧卫星国这两个天大包袱，苏联未尝不可以再存在几十年。事实上，苏联是由国体雪崩直接引发政体地震的。中共既无国体雪崩危险，政体便于无形中多了一道保险。另者，苏联的党文化从未降伏住东正教，中共的党文化却能在无正神的中国社会横冲直撞，加上斯拉夫人的个性较之中国人要鲜明、强悍，这一切的合力怎可低估。六•四后快三十年了，中国大陆烟尘不起，这里多少可作诠释。既然日子还混得下去，权贵们当然乐听三个自信。
所以，比较合理的推理是，若依得江、胡时代治理思路，红朝反倒日子好过一些，因为它能够延迟癌细胞扩散。习当局反其道而行之，强力反腐当然是对信誉扫地的共产党动大手术，谁都能看清这一点。实质却是让多数出自民间、不免三心二意的技术官僚恢复对红朝皇族的忠诚，对此，已蜕变为新八旗子弟的红二代，只会意会不会言传。官媒更不敢言及。然而，目的既自私、难掩饰，手段又老套、无新意，大手术当然会促使癌细胞大扩散。反腐难收官心，此为根本原因。
似可以这样说，若目的纯正、透明，习的行为当属大刀阔斧，虽败犹荣。反之，便为私心自用，莽撞蛮干。从来治国须谨慎，末世治国更须谨慎，习近平无疑犯了大忌。当然，这不会影响到他的集权，除非反腐利剑指向新八旗的既得利益者。但他离不开这个群体。而这个群体拥护先前政绩平平、并非惟一人选的习近平，已属无奈之举。他们已习惯了大把大把地弄轻松钱，又不想暴露自己，也就乐于做执行董事而非总经理。小圈子里既已觅不到邓小平式的政治人物，又无须担心习近平出卖他们，他们当然希望习近平成功。习近平是否认识到了这一点：现代皇上的龙椅如火盆，皇兄皇姐有点儿拿他当枪使？看来，他多年的抱负、家族的利益、不准还有虚荣心，都使他只能认命了。问题在于，集权游戏向来凶多吉少，崇祯帝一生多辛苦，齐奥赛斯库堪称革命意志坚定，结局却非个人能左右。今天的时代，政治人物仍对此存侥幸，决然算不得大聪明。当然，江、胡时代与习时代的区别应关注，更应关注的是它们对中国转型将引发何种连锁反应。
习近平已经不能回头了，主要是官场抵制力量及自身利益不容他回头了。他固然无需向新八旗的即得利益者证明他正确，但他需要向整个官场和各个阶层证明他正确，意味着必须一意孤行，必须清除一切杂音。欲实现前者，需要对抵制势力保持高压威慑，无异于再演大清洗。欲完成后者，大棒还须面对社会，等于是恐怖统治。前者会让上层进一步离心，后者会使知识阶层进一步离德，进而是各阶层对“新政”彻底失望。此为毛泽东、邓小平前车之覆。事实上，反右前的毛，六•四前的邓，其声望是习近平望尘莫及的。他们后来声望的一落千丈，看来习近平并未视为镜鉴。
诚然，习近平手里还有几张牌，首推毛、邓不拥有的经济总量牌，可以供他大手大脚地干上几年。历来如此，它是足以转移一应不满视线的最大法宝。反腐伊始，社会半信半疑；初战告捷，攻势不减，博得了“习大大”声音满天飞；而今审判一个上十亿的贪官，竟不如一个演员的婚变故事招惹眼球。一个深层次的原因是，经济形势发生了大变化。不应怀疑习近平没有注意这一点，但是，补天是梦幻，服务于补天的经济思路一样是梦幻。采用竭泽而鱼模式制作的经济盛宴，于他上任时便难以为继了。库存仍可观，但入不抵出就等于亮了红灯。习近平显然轻视了一俊遮百丑的残局棋难下。 “习大大”当然与他的反腐战绩密切相关，同时也建立在各个阶层对经济生活仍存有希望上面。而这个希望，又与各种造假数据吹起来的泡沫密切相关。对一个“满朝文武藏绿卡，半壁河山养红颜”的红朝，多反几个贪官和少反几个贪官已只有数字意义，但是，泡沫破灭后，十几亿人天天要吃饭。可以肯定地说，只要这问题继续恶化下去，这已经成了必然，“新政”就会是一地鸡毛。
一地鸡毛的情况下，任哪个当局都会为自己推卸责任，寻找替罪羊。意味着内斗更加剧烈，内耗将生气掏干净。因为只要情况异常严峻，红二代的既得利益者也不免意见分岐和分裂。这样的下策显然不能持续，仰仗军队就成了不二选择。今天习当局的强军套路，很可能就是日后军政府暴戾统治的催熟剂。也许，这一天十年都不要了。没有一个军政府能够推进文明，已是史上颠扑不破的真理。但戏剧性一面也很有可能出现，因为但凡军政府要让自身显得名正言顺，特别今天的时代，将不会大唱原教旨主义调子，而是改用“祖国在危急中”、“坚决保卫国家”、“需要维护社会秩序”等堂皇宣示。这是军政府的强项，堪称务实作风。也不免是它的弱项，意味着有奶便是娘。既然权力才是根本，换一块民主假招牌又何妨。至于假招牌会招来什么样的顾客，且行且看吧。
参照二战后众多转型国家的先例，很可能这就是中国走向假民主、半民主、真民主的宿命。这样的宿命，持续一代人很常见。很大程度上，这叫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红朝由军政府全面接盘的可能性有多大，这个问题还要谈谈。
一、在毛、邓时代，红朝本身就是军政府统治，因为毛邓本身就是大军阀，国家的很多重要职务基本上是由有军队背景的人所担负。不过，由于江山是他们打下来的，打江山坐江山在中国从来属于情理中事，故而此种原生态军政府倒也让人不觉意外，也就让人并不那么反感。江、胡时代改为党领导下的技术官僚治理国家，属于文官政府，不失为恢复了一点理性，但起因却是基于过去的军政府把国家弄得太糟糕，为党国根本利益着想，让技术官僚代为治理国家效率会要高一些，效果也会要好一些。这就是当初那批年迈王爷同意“知识化”的由来。尽管如此，军队作为党中之党、国中之国的地位并未改变，军委乃是国务院的监军。此一党国党军特色决定了再现军政府统治，有着坚实基础。只要社会局势出现失控情况，军队从幕后走上前台简直易于反掌。当然，日后的军政府与毛、邓时代的军政府会有大不同。前者的特征是党能够指挥枪，实为枪指挥枪，后者将会是枪指挥党。如果党不听话，枪不必理会党并非不合逻辑。这话于今天的多数中国人听了不免天方夜谭，其实早就成为过现实，前有文革中的军管会，后有赵紫阳这位党的总书记被军委主席邓小平罢免。说白了，红朝是不讲底线的，对于权贵集团，需要就是道理。
二、从中共军队的历史看，官兵们会很高兴由枪指挥一切。身为党中之党、国中之国，却让技术官僚们出尽风头，对他们怎么说都属于压抑。如果技术官僚能把国家治理得很好，他们当然没得多话讲。反之，情况就会不一样了。偏偏事实表明，拥有各式文凭、学位的技术官僚当然有本领、有专业知识，却几乎都把本事首先用于当官发财上面，把国家事实上又弄成了一地鸡毛。这种情况下，自负的军官们瞧不起文官政府，便自然而然。况且，这支军队从来就没有把“人民”真正放在心上过，它还没有这个觉悟。毛、邓时代的 “人民子弟兵”，于官家是宣教，于民间是愿望。不乏“爱民”举动，背后的动机几乎都是籍此入党升职，至少也是完成上级交给的政治任务。六•四以后，此种势利动机就更明显了。这是必然的，党尚且不要任何遮羞布了，他们何苦总是犯傻。今天，这支军队十之八九仍会向示威民众开枪的，当然不是士兵的问题，而是军头的问题。军队贪腐胜于地方衙门，无疑是不捞白不捞。近几年来，军报频频发声，很多声音与军人本份并不相符，例如对《炎黄春秋》发难，大谈颜色革命的恶果，无不反映了很多军官的内心冲动。那些军头们大唱的“绝对听党指挥”，何尝不含一种讨价还价甚或警告的成份：“别拿我们不当一回事。”对此利害关系，老百姓难以看明白，当局一听就懂。今天的强军，很明显首先是结军队的欢心。
三、社会局势一旦出现失控局面，红朝就只能无条件地请军队出面。警察不胜任，它只能应对小规模局面。况且，警察也靠不住。这支队伍早已堕落，关键时刻，众多唯利是图的警察说不定比街头混混更怕死。当然，他们也有辛酸。他们维稳的工作量，比军官们的维稳工作量大多了，也烦心多了，待遇、地位却相差一大截，叫警察官爷怎么心态平衡？这些年来基层警察的很多枉法暴力事件，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他们实际不满当局的心态。很简单，没几个警察不知道自己代表着公权力，枉法滥权只会是替红朝挖坑。为何还要这么做呢？长期形成的权力傲慢自是主要原因，一旦临事便难以把握自己，同时也是将世事看淡了、看破了的心态表现。因为红朝垮不垮台，其实不关他们的事。因为换了新朝，照样少不了他们维持秩序。既然只有军队才能“保卫国家”，早就跃跃欲试的军官们自会当仁不让。卖了力索取报酬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欲望永远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当局要请他们出面，这个当局也就毫无威信可言了，毫无威信可言的当局拿什么去填那个无底洞？军队终将成为末世红朝的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理由就在这里。
诚然，时代不同了，充满各种变数而出现的道路不会只有一条。不过，要阻止中国陷入混乱、只能由军队维护秩序、进而是军政府强势统治的局面，只有一种力量才能胜任，便是各阶层都被动员起来，齐心协力奔向一个大目标的时候，军队才会安份守纪，也会乐于安份守纪。具体地说，假如习当局趁着“习大大”声音响彻云霄之际，坚决推行政改，从制度入手化解各种顽疾，放开言路，使各阶层都能切实看见希望，中国的事情还是可为的。就算一时失败了，被良知、正义、忠诚、悲愤焕起的社会信心也不会消失，人们心中的旗帜仍在。此为生活大方向不会大逆转的前提。很不幸，习当局不肯、不能、也不敢这么做。他那个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的高论，乃是继承毛泽东思想。因为让一双脚的感受代表十几亿双脚的感受，与毛时代让一颗脑袋代表所有人的脑袋，实无二致。如今，他就算愿意那样做，只恐天不予时。因为他不再拥有两年前的号召力，不再拥有世界对他的理解与期盼。事已至此，戏法已穿帮，还说什么呢？
极而言之，红朝自己都不信的种种呓语自不消去理会，但很多自由民主人士热盼的一两年内红朝就会终结，特别大陆就能迎来民主、法治、人权新景象，依据并不足。这问题不是几句话讲得清的。但有几点似能肯定：一、社会怨气戾气的积累终究有个界线，爆发只是时间问题。经济维权将是主要导火线。二、近期流行的工具箱理论应予重视，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乃史上颠扑不破之真理。技巧重要，原理更重要。三、互联网、大信息乃红朝天敌，红朝消灭不了这个天敌，就一定会被这个天敌逼向悬崖。这事已无可更改。四、常态下红朝再维持十年左右完全可能，它得益于充斥皇权史观的老一辈人仍在主导生活，得益于民主自由方无论思想还是组织都没有准备好，也得益于红朝内部的互斗尚未使它耗尽原气。不过，这是悲哀，也是对民主追求的考试。考试不可避免，要取得好成绩，趁眼下时机练好内功并非坏事。一百年来，民主一直未能通过考试，当然要问几个为什么。另有一个须面对深厚腐土层促使红朝借尸还魂的长过程。这个过程决不会轻松，充满了难以预见的变数。一定时空内，种种激烈行为将非虚言。这样的革命行动不会是新时代时尚，但若和平的理性面对现实苍白无力时，要洗涤遍地的污泥浊水，暴风雨的效应也需要理解。如果要谴责，首先应受谴责的也只能是为文明生产了毒瘤、为生活推高了仇恨的旧制度、旧政权。重要的是分娩的阵痛后，能否出来一个健康的新婴儿，此为英法曾经的故事。冷酷的叙事和慈悲的情感，都不宜诠释英、法的革命故事。今天的时代，虽洗涤大地但摧残鲜花小草的暴风雨自不可以持久，惟春风化雨才能让万物迎来生机。严寒加干渴太久了，六十余年的精神领域里到处是垃圾的腐臭气息，更可怕的是太多的中国人对此腐臭气息已习以为常，甚或闻着很舒服。中国大陆已久违来自天边外的文化上的滚滚春雷。惟有这样的滚滚春雷，才能唤醒深厚腐土层下昏睡、麻木的众生，多少约束另一群人的只图快感的冲动。没有滚滚春雷和众生的觉醒，大地会要么仍守着腐臭垃圾一片死寂，要么在暴烈的冲突中玉石俱焚。这情况意味着倒逼下社会转型终会实现，只能靠自身努力才能雄起的文明复兴却是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