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艦 北京的挑戰與盤算…

黑眼睛1989

【聯合報╱石之瑜／台大政治系教授（台北市）】
  
天安艦事件調查報告出爐，各方關注北京的低調反應，認為北京這次若不能站在錯誤的對方，將影響中國做為大國的信用。不過，北京要考慮的，不只是一件事情上的表態，還要考慮整體與長遠的戰略。
北京在華府以反恐為名揮軍阿富汗與伊拉克之際，即使不贊成，也不願意吭氣，後來甚至利用機會處理東突與新疆分離主義的定位，進而發展出上海六國組織，將華盛頓的單邊反恐，逆勢操作成了中國崛起的一個階梯。
美國是北京念茲在茲想要拉攏的戰略夥伴，華府進行對外侵略，北京決定不參加老歐洲的抗拒，為什麼比美國小得多的朝鮮發動片面攻擊，北京有必要公開譴責呢？似乎這不是正義問題，而是身分問題。因為，包括評論家在內都已經預設，中國根本不是全球國家，故對於華府的對外侵略沒有責任。反之，在質疑北京低調應對朝鮮攻擊行動的觀察中，影射的則是北京對朝鮮與韓國都有責任，亦即中國應該做為主持公道的大國。
北京是否希望中國以一個主持公道的大國身分出現在東亞舞台上呢？其中有引誘的因素，也有審慎的因素。引誘的因素當然是中國做為大國對自己與對國際的期待，也包括傳統做為東亞大國的身分意識，但是限制的因素也頗大。
限制北京採取行動的因素有戰略的，也有戰術的。在戰略上，北京反對各種國際介入的行動，如果要介入國際爭端，必須是國際多邊的介入，否則就坐實了華府在世界各地用各種名義介入的作風，也在緬甸或蘇丹等國家面臨內戰或內亂時，間接背上了自己應該介入的義務。在戰術上，北京在還不確定華府與首爾會採取什麼行動之前，自不宜先亮牌。如果加入譴責平壤的一邊，結果不能阻止前兩者報復或升高衝突時，北京反而更難自處。當然，如果接受平壤的說辭，以證據不足勸和，要是一事無成的話，也很麻煩。
最好的結果，是用六方會談為框架，讓平壤回到原來本已進入的去核化軌道，也就是不直接處理天安艦事件，用華府更關心的朝鮮半島核擴散問題，牽制華府，使不至於支持衝突的升高，進而勸服平壤在六方會談框架裡恢復南北關係，再順勢以經濟援助導向改革開放。這應該是京府雙方目前私下接觸的主要話題———即予懲罰vs.容許贖罪。
準此，北京真正的挑戰在如何安撫首爾，由於前此金正日訪華傷害了韓國民情，之後真真假假釋放關於溫家寶氣走金正日的消息，多少有助於平撫韓人不滿中國的情感，不料卻因為天安艦調查報告，失去作用。然而，這尚不不足以構成北京公開站在首爾後面的理由，或冒著被憤怒的韓國趕走的尷尬，不如先搞定華府，或許才是主張自己是全球大國的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