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非共和國要回到中非帝國？

黑眼睛1989

‧嚴震生

中非共和國原訂今年四月舉行的總統大選已宣佈無限期延後，總統柏吉塞（Francois Bozize）的任期限制已不存在，他是否又將複製卜卡薩稱帝的模式，值得進一步的觀察。  


中非共和國（Central African Republic，簡稱CAR）是法語非洲或是整個非洲地區中，比較端不出檯面的國家。無論是在政治穩定、經濟發展及民主進程等各方面，它都是屬於後段班中的後段班，唯一讓人有印象的是在一九七０年代時期，這個共和國的統治者卜卡薩（Jean-Bédel Bokassa）一度將自己任命為終身總統，後又改將國家改名為中非帝國，成為非洲唯一的皇帝。如今原訂今年四月舉行的總統大選已宣佈無限期延後，總統柏吉塞（Francois Bozize）的任期限制已不存在，他是否又將複製卜卡薩稱帝的模式，值得進一步的觀察。
中非共和國自一九六０年代獨立後，就長期處於不穩定的狀況，政治世家出身的達科（David Dacko）在一九六二年宣佈中非共和國為一黨專政的國家。一九六五年該國面臨破產危機，示威抗議不斷，達科在軍事政變中遭陸軍司令卜卡薩推翻。一九七二年卜卡薩宣佈自己為終身總統，一九七六年稱帝，中非共和國也改名為中非帝國，但三年後達科捲土重來，在法國軍隊協助下奪回政權。一九八一年，達科再度遭軍事政變推翻，軍事強人柯令巴（Andre Kolingba）掌權。十年後，中非共和國展開多黨政治的民主化，帕塔塞（Ange Felix Patasse）在一九九三當選該國首位真正的民選總統，並在一九九九年連任成功。

不過，自本世紀初開始，中非又陷入長期不穩定的狀況。二００一年的流產政變在次年演變成內戰，前陸軍司令柏吉塞在二００三年擊敗政府軍取得政權。近年來，中非共和國面臨內部叛軍活動頻仍及鄰國蘇丹（Sudan）西部達佛（Darfur）地區內戰波及的雙重威脅。柏吉塞在二００五年贏得總統大選，原訂在今年四月要再舉行選舉，但因故而無限期延後，形成目前的局面。

中非共和國是位於非洲中部的內陸國，地理條件極差，孤立且與世隔絕。它的地理面積遠遠小於相鄰的查德（Chad）、蘇丹及剛果民主共和國（Democratic Republic of Congo），在法語系國家中，象牙海岸（Cote d’Ivoire）、塞內加爾（Senegal）、喀麥隆（Cameroon），甚至是剛果共和國（Republic of Congo）及加彭（Gabon）等，都較其具指標性作用。中非共和國雖然擁有一些黃金和鑽石的儲藏，但開發規模不大，並未獲得跨國公司的青睞。反觀鄰國查德、蘇丹、喀麥隆、及剛果共和國都是重要的產油國，另一鄰國剛果民主共和國則有豐富的鑽石、黃金、銅、鋅、及鈷和鈳鉭（coltan）等稀有金屬之蘊藏，是歐美列強及崛起的中國等爭相競逐的地區。

中非內戰不斷，面臨嚴重的人道危機，但受到關注的程度，遠遠不如過去西非的賴比瑞亞（Liberia）和獅子山（Sierra Leone），也不及近年來蘇丹的達佛地區種族滅絕（genocide）、或剛果民主共和國東部的持續動亂。中非共和國的叛軍組織─民主力量動員聯盟（Union des forces démocratiques pour le rassemblement，簡稱UFDR）及恢復民主共和民眾軍（簡稱APRD），不如鄰近國家烏干達的上帝抵抗軍（Lord’s Resistance Army）出名，因此其所製造的暴力不安，往往容易為國際社會所忽視。

除了卜卡薩的荒唐行徑外，中非共和國的歷史就是政治動亂和軍事政變的相互交錯。每一次的民主進程在尚未鞏固之前，就遭腰斬，讓下一波的選舉成為民主化的重新出發，但事實上卻是民主倒退。達科總統兩次遭軍事政變推翻及一次藉軍事政變重新掌權的經歷，即使在此現象經常發生的非洲，亦屬少見。非洲雖有史瓦濟蘭（Swaziland）、賴索托（Lesotho）及摩洛哥（Morocco）等王國（kingdom），但在一九七四年衣索匹亞（Ethiopia）皇帝塞拉西一世（Haile Selassie I）遭罷黜後，就沒有帝國（empire）的存在，偏偏卜卡薩好大喜攻，為自己加冕，特立獨行的結果是被迫流亡。

在今年一月尼日（Niger）發生軍事政變、推翻修憲延任的坦加（Mamadou Tandja）總統前，非洲聯盟已宣佈不再接受修改憲法延長總統任期的行為。我們無法確認發動軍事政變者是否認為他們在為民除害，因此儘管軍事政變亦是非經憲法程序而完成的權力轉移，但若是迫使一位獨裁者下台，或許這些軍人堅信他們的行為應受肯定。

若從另外的例子來看，顯然非洲聯盟的宣誓並無法改變政治人物留任的決心。四月初東北非的吉布地（Djibouti）國會同過憲法修正案，將總統任期限制完全取消，讓原先任期在明年屆滿的桂勒（Ismail Omar Guelleh）總統，有機會持續執政。西非的象牙海岸（Côte d'Ivoire）在二００三年內戰結束、簽署和平協議後，原訂要舉行的總統選舉一延再延，去年十一月的第N次既定時程表已過，今年二月的新時程表又跳票，目前選民登記註冊的程序已無限期停止，讓人懷疑究竟何時葛巴博（Laurent Gbagbo）總統才會兌現承諾。他在不斷釋放要進行選舉消息的幾次緩兵之計後，已擔任十年的總統，其採取的手段或許和修憲不同，但結果則是一樣。

象牙海岸至少還是處於南北對峙的情況，安哥拉（Angola）原訂去年底舉行的總統大選之延期就更令人不解。安哥拉的內戰早在二００二年安哥拉完全獨立國家聯盟（União Nacional pela Independência Total de Angola，簡稱UNITA）這個叛軍領導人薩文比（Jonas Savimbi）被挌斃後，政局就已逐漸穩定。去年年初的國會大選，執政的安哥拉人民解放運動（簡稱MPLA）獲得壓倒性勝利，照理說總統多桑托士（Jose Eduardo dos Santos）應有足夠信心按照既定時程舉行選舉，但卻予以拖延，甚至有可能長達三年，令人費解。

修憲延長任期是近年來非洲領導人延續政權最常使用的工具，但是從象牙海岸及安哥拉的例子來看，或許無限期延後選舉已成為新的選擇。如同過去對軍事政變及修憲延任的不妥協態度一般，非洲聯盟應考慮對無限期延後選舉採取較為嚴厲的立場，在作出評估後予以適當的譴責。不過，柏吉塞總統不應完全承受這項罪名，因為他原先預備在四月下旬進行大選，但反對黨擔心作票而予以拒絕。如今國會將其任期無限制延長，直到大選為止，反倒讓他有專權獨斷的機會。至於他是否會將自己變成卜卡薩第二，則無需憂慮。在國際社會及非洲區域組織的壓力下，中非共和國應不致於回到中非帝國的時代，但這個國家的民主鞏固確定是無法達成，若是柏吉塞持續執政，它不知要等到何時才能再展開新一波的民主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