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迪A6的阔绰与农民工行囊的寒酸

黑眼睛1989

春节临近，一组题为“看看河南农民工返乡行囊里都装了啥”的写实性图片在网上被大量转载。行囊的主人叫王完成，54岁，河南周口人，背负脏兮兮的蛇皮袋行李，准备坐K792次列车回家过年。他在西安干活满一年了，工头扣除10元伙食费后，每天能挣70元，过年前工钱没全部拿到手。火车票为西安至漯河，票价87元，无座。
　　
　　王完成的行囊满满当当。根据拍摄者开出的清单，我大致盘点了一下，随身物品林林总总约40余件：旧塑料拖鞋1双；旧被旧褥各1床；黑帆布背包1个；用过的涂料桶4只；橡胶手套、棉纱手套各1双；旧塑料水瓶2只；搪瓷大碗、搪瓷茶缸、旧不锈钢饭勺、水杯各1个；苹果2只；茶叶蛋7个；食盐12袋；伤湿止疼膏等药品若干；螺口灯座1个；木棍1根（挑行李用）。
　　
　　虽说农民工出行有坐飞机、骑摩托车的，也有提皮箱拉杆箱的，但在我的印象中，河南农民工王完成这副行头，是大多数农民工远行或归家时的典型形象。淹没在春运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王完成一点也不另类。拍摄者为何聚焦于他尚不得知，但这无论如何算不得猎奇，也决计不是“扒粪”“抹黑”。
　　
　　有道是“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但中国人讲究个衣锦还乡。在外漂泊奋斗了一整年，春节与亲人团聚，辛苦自己扛着，与家人分享的是一年的收获。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尊严，对于难以在大城市立足的农民工来说，累死累活的拼打，就是为了更体面的归乡，“过年”凝聚了他们太多的幸福记忆和想象。具体到农民工王完成，他至少们愿意自己归乡时是衣着光鲜的，大体上经得起乡邻们人情世故的“检阅”。
　　
　　返乡过年总归要花一些钱的，就连一贫如洗的杨白劳，过年也要给喜儿扯上二尺红头绳。我不知道王完成兜里揣着多少“细软”，想必是囊中羞涩，一则工资标准不高且工钱没全拿到手，二则如果手头宽裕，他可能选择长途汽车等交通方式，而不至于在这班人山人海的火车上站立10多个小时。王完成的40余件“家当”，满打满算价值不过百十块钱，都是所谓的敝帚自珍。于往年相比，不知道是否“多收了三五斗”，但从种种迹象看，王完成的生存状态乏善可陈。
　　
　　作为“身在城市从事非农业的农业户口工人”，类似王完成的进城农民工数量已超过2.6亿。这个庞大的群体贡献不可或缺——于国家，他们创造了巨大的社会财富；于各省级行政区，人均GDP的社会贡献最大。我不敢说所有归乡农民工都如王完成这般窘迫，但农民工这个“没有机会的群体”，在正常的社会博弈中越来越处于劣势。
　　
　　王完成们大抵永远不会关心，2010年全国税收收入7.7万亿元。好消息不止于此，这一年全国土地出让金总额达2.7万亿元，同比增长70.4%。税收丰收，卖地丰收，“靓丽”的成绩单让政府“腰杆”更直了。但诸多民生领域“很差钱”，近八亿农民的养老保险基本为零。尽管多次要求提高农民工最低工资标准，但政府最终把包袱推给了企业，化为数字游戏。到头来，幸福感之于农民工仍很奢侈。
　　
　　就在王完成们扛着“满载”的行囊，行色匆匆踏上归途时，宁夏回族自治区政府采购中心一则公务车采购中标公告成为网民新的围观对象。公告中，由自治区财政厅一次性采购25辆奥迪A6，单车中标价为34.98万元，成为惹眼的“大手笔”。
　　
　　不知道坐在奥迪车里的官员如果目睹这类原生态的农民工归乡行囊，会是一种怎样的心理感受。我只知道算一笔账：假定2010年政府的行政管理费用占财政支出的比重和上年一样，为18%（专家估计至少20%），那就是13722亿元。倘若行政费用占财政支出的比重下降一个百分点，即可减少支出755亿，可帮农民工解决一系列困难。
　　
　　原本应该惠及大众的公共财政如何分配，令公共服务的阳光无法普洒。农民工问题，在众多民生问题中相对比较突出和紧迫。如果农民工技能培训补贴力度再大点，如果农民工子女义务教育能减免借读费、赞助费，如果保障性住房能对农民工网开一面，如果取消租房务工者每月缴纳的各种管理费，如果劳务市场举办招聘会不收任何费用，这个群体的民生就不会如此艰难和无奈。而这些对于各级财政，不过九牛一毛。
　　
　　幸福的预期，现实的农村已载不动，越来越多的王完成和新生代农民工凭借坚韧的意志，去城市楼宇街巷中寻找幸福之路。显然，透过这寒酸的行囊，不难看到农民工群体在二元化社会结构下被忽视的幸福。在社会分化日渐严重的今天，若以体恤民生的情怀和责任，最大限度地提高公共服务水平，让公共财政的阳光雨露润泽农民工，王完成们尽管春节未必能衣锦荣归，但行囊的清单大抵不至于如斯，让人掬一捧同情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