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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9 15: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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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海
昨晚在梦中又遇见了父亲,他一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守在我的身边。我知道父亲是爱我的,他似乎仍然不敢相信被他一直娇宠的女儿有能力支撑一个家庭,所以他才会经常在梦中光顾我的生活。我坚信二十五年来,父亲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我,我也一直无法专情为他写一篇属于女儿奉上的纪念文章。
提笔依旧泪雨滂沱,父亲一定又站在一边笑着看我。我的父亲叫治海,致海就是致我亲爱的父亲。父亲是87年离开我们的,走的时候还不到50岁,实属青年英才,在众人的一片片惋惜中决然离去,从此生死两茫茫,二十五年人生长河弹指一挥间,父亲已在亲人的一声声呼唤中渐行渐远……
记得离别时,母亲俯身久久地吻着他的疲惫双眼,轻轻揉搓着他的枯黄的削脸,小声地带着哭腔地乞泣父亲睁一下眼睛,坐起来稳定一下已哭声一遍,乱作一团的亲人们,可他不知怎么了,怎么就没听母亲的话,还是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一行清泪顺着瘦颊滑落,滑落进了亲人绝望无底的深渊……
这个场景曾无数次地在出现在寂静的夜晚,每每梦到,我都会哭着醒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黑暗,眼前飞动着这些场景的碎片,一直看到只觉得自己的眼睛游离发亮。总是有一种冲动,想把这些碎片捉起来叠在一起,紧紧地攥在手心里,重新捏合成另外的画面,然后把悲痛深深掩藏……漆漆暗夜,梦里父亲正无语笑看着我,我悄然无声的来到窗前,向外探出身子四处找寻父亲依稀的身影,可四周灰濛濛的,只有飘在云端的薄烟满是凝重。
父亲是六十年代初毕业于西安交通大学核物理专业,毕业后分配到西安核物理研究所,后又从北京重型机械厂支援三线来到四川乐山某电机厂。当时只有选择到四川,才能解救正在湖北接受批斗的母亲,飘忽不定的家也因此有了完整,一路随行的还有小叔和母亲肚子里的我。从此,我们一家就扎根在了西南的三线建设上,直到父亲的去世。
父亲一生的职业是机械工程设计,却在核能电站上填补了国家许多科研空白,就连四川华西医院最早一批的核磁共振的研发他也是其中的技术骨干之一。父亲性格内向但刚烈,不善言辞但清醒。在学识方面,父亲是个极聪明的人,而在与人交往上,父亲却是个愚木的人,直到今天,我才深深理解父亲怀才不得志的痛苦。40岁开始学英语,最后成了现场唯一专业技术翻译人员;40岁开始拉二胡,最后“二泉映月”感动现场,摧人泪下; 40岁就拥有数十项技术创新,填补了国家相关领域的许多空白。青年的苦难及拚搏经历,揽不住秋硕的片刻喜悦。父亲留给我们的更多的是他的善良、真诚、责任、勤勉以及坦然面对生活的豁达。
时光溯溯倒流,恍惚中我回到了一个阳光温暖的冬日厂矿,工厂刚好下班,我与一群同学在斜阳下飞奔,快活地在下班的人流中穿梭,很快地便头发散乱开来,像一个嚎叫的小疯子,奔跑中一双大手在人群中捉住了我,将我拉到路边,原来是父亲温暖的手。于是我和父亲就站在路边,父亲默默又温柔地用手拢着我的头发,给我辫起了辫子,然后用皮筋粗粗地捆住,人群中不时有人发出友善地询问和笑声,父亲怜爱的用食指使劲刮了一下我的小鼻子,牵着我静静地向前走……夕阳透过稀拉疏朗的梧桐的枝杈,落进我柔软毛乱的发梢里,贴在父亲粗壮的臂膀上,还有那满眼流动的工作服中。那一刻,身边的一切,在这种流蜜的七彩光线里,变得静谧,温暖、恬然、美好,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甚至觉得,我与父亲其实一直都这样了无隔阂地爱着彼此,且永远都不会被吵嚷的俗世分开。
岁月就这样象落叶一样飘然而逝,对于父亲,我总有一种如水的情怀,象一颗温婉的心,一种难言的柔,一段独语的美,一幅难描的画。这种情结,摸不到却真实存在,如影随形,不离不弃;看不清却常映眼帘,不曾远离;抹不去却隐隐约约,如风似雨,流出淡淡的光泽。我亲爱的父亲,海一般胸怀的父亲,虽然您的一生没有颂歌,没有壮举,但您是一首深沉的诗词,女儿愿用一生来默默地追忆心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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