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乌克兰民族主义者推翻亚努科维奇政权后,世界为之沸腾,欢呼说这是“人民的胜利”,认为“以革命推翻政权”就能带来一切。但乌克兰的民族主义者在极为短暂的革命狂欢之后,发现这场万众欢呼的“革命”终于将他们的国家带入一场前途难测的危机。
一、“革命”之药不解乌克兰之痛
革命并非医治百病之药,更何况,已经具有民主宪政形式的乌克兰面临的问题是以下几方面矛盾的纠结:
1、乌克兰在国际地缘政治的特殊处境;2、与俄罗斯之间长达数百年纠缠不清的历史恩怨;3、对外与俄的矛盾内化为本土一些俄语区俄罗斯人聚集区的矛盾。
乌克兰挣扎于俄罗斯帝国的阴影下长达数百年。苏联解体曾给了它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保障这个机会的筹码是其在苏联解体后所继承的一笔庞大的核遗产:176枚战略导弹和约150个核弹头,其中包括46枚新式的55-24导弹,成为仅次于美国和俄罗斯的世界第三核大国。在美俄联手软硬兼施的施压之下,出于理智和现实利益考虑,1994年12月5日,乌克兰与美国、俄罗斯、英国签署了乌克兰加入《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的文件,并签署《布达佩斯备忘录》,文件规定,乌克兰承诺放弃核武器后,俄、美和英作为担保方,保证乌克兰边界和独立,不干涉乌克兰内政。
但该备忘录并不是正式条约,而是一份外交文件,外交史上也无类似先例,合法性问题非常复杂。专家表示,该条约在国际法规定下建构,但并不代表要强行执行。这次危机后乌克兰向美英求援,就是根据当年《布达佩斯备忘录》中保证乌克兰领土完整的承诺。
乌克兰的民族主义者不是成熟的政治家,他们在行动之时不可能想到,所谓革命不仅不可能解决乌克兰的问题,反而会将乌克兰拖入被肢解的局面;他们更不可能去体察,身处东西两大政治势力“板块”夹击中的乌克兰政府,很多时候并无多少主动选择权。
二、乌克兰在地缘政治中的特殊位置
乌克兰在地缘政治中的特殊位置,从它独立的那一天就如影随形地伴生出来。美苏冷战的结束,标志着以意识形态对抗为特点的冲突模式淡出了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一度沉寂的地缘政治。在一个不再以意识形态划线的时代里,基于地缘的战略思考成为国家制定其国际战略的关键。
乌克兰的地理位置及其与其它权力中心(欧洲及俄罗斯)的关系决定了它的“安全课题”。作为与俄罗斯直接接壤的国家,乌克兰是俄罗斯与欧洲其它大国间的重要缓冲国。苏联的解体给了乌克兰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然而地理位置的不可变更性决定了乌克兰的特殊命运:一方面,它对俄罗斯的依赖是多方面的,从经济、军事到政治,得到俄罗斯许多支持与帮助;另一方面,世界上没有免费午餐。俄罗斯需要乌克兰成为俄罗斯的安全屏障,以对抗北约东扩。当俄罗斯给予乌克兰帮助的同时,需要乌克兰奉上“政治忠诚”,其实就是政治依附。正是这种矛盾状态,直接激发了上世纪90年代以来乌克兰民族主义的勃兴,一些有远见的政治家开始寻求借助外部力量制衡俄罗斯,这就是乌克兰亲西方政治势力产生的背景。
始自去年11月的这一轮政治危机,引爆点就是亲俄的亚努科维奇总统拒绝与欧盟签订贸易协议。
三、克里米亚:乌克兰与俄罗斯的脐带
俄罗斯与乌克兰之间的恩怨情仇可以上溯到一千多年前。“恩情”主要表现于乌俄文化的交融,今天俄罗斯国徽上带有拜占庭文化标记的双头鹰,就是从公元9世纪的基辅罗斯——乌克兰民族的第一个国家承继来的。
公元988年,弗拉基米尔大公娶拜占庭帝国的安娜公主为妻,宣布基督教为国民教育。以后,历代沙皇都以拜占庭文化的继承人自居。
两国的恨有多深?为了摆脱俄罗斯的统治,乌克兰不断反抗,从未放弃摆脱沙俄帝国的努力。1905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亨利克·显克微支的名著《火与剑》,就是描述波兰、哥萨克、俄罗斯、土耳其人和鞑靼人(蒙古人)在乌克兰进行的数百年角力。黑海之滨的克里米亚半岛,就是乌克兰复杂历史的一个缩影,这里的历史、民族构成、地缘政治遗产等都让当地及周边国家的领导人为之焦虑。
在克里米亚的人口构成上,俄罗斯族占58%,乌克兰族只有24%。克里米亚与乌克兰的同床异梦,在各方面都表现出来。根据乌克兰宪法,乌克兰语是唯一的官方语言,但克里米亚政府的工作语言主要是俄语。当地人口普查中提到,77%的克里米亚居民以俄语为母语,11.4%为克里米亚鞑靼语,仅有10.1%为乌克兰语。1995年3月,乌克兰中央政府为加强对克里米亚的控制,防止“发生原苏联很多动乱地区出现的情况”,先后废除克里来亚宪法和撤销克里米亚总统设置,并下令将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政府置于乌克兰中央政府的直接领导之下。
乌克兰独立后,克里米亚的亲俄倾向早就成为俄罗斯制约乌克兰的阿克琉斯之踵。2010年总统大选,亚努科维奇在克里米亚获得重大支持。本次政变发生后,很多克里米亚人认为亚努科维奇是政变的受害者,克里米亚议会内的分离主义者试图推动脱离乌克兰的公民投票,亲俄罗斯的克里米亚新总理阿克肖诺夫则向普京求助,请普京帮助维护和平,当地居民多数乐见俄罗斯出兵克里米亚。
四、乌克兰政变成为普京改写国际规则的借口
自普京陈兵克里米亚之后,乌克兰上空战云密布。因为俄罗斯、中国是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想让安理会形成谴责俄罗斯出兵克里米亚的决议,决无可能,只能由欧美共同磋商如何“制裁”俄罗斯。
目前,俄罗斯在克里米亚半岛已派兵1.6万,普京在记者会上宣称,对乌克兰采取军事行动是“最后手段”。与此同时,欧美只能陆续宣布抵制俄罗斯的措施,包括暂停与俄罗斯的经贸谘商及国防合作,等等。北约重要成员国英国首相府官员已经表示,英国不会军事介入乌克兰,但会透过政治及外交方式解决问题。
俄罗斯派兵占领克里米亚事件,是谋定而后动,性质有如二战时希特勒派兵占领捷克苏台德地区。俄罗斯《观点报》3月2日发表“俄罗斯王者归来:普京出兵乌克兰彻底终结后苏联时代和单极世界”,文章称普京决定出兵乌克兰,最终将为后苏联时代和单极世界划上句号,俄罗斯恢复自己作为全球力量中心之一的地位,并认为围绕乌克兰的大规模战争不会爆发。
应该说,这篇文章并非妄言,此时国际形势大异于1994年《布达佩斯备忘录》签订之时。普京此次出兵之前已经料定,欧盟与美国应对乌克兰危机,其行动将局限于政治及外交手段。原因非常简单:欧盟目前面临经济困局,根本无力支付北约出动军队的昂贵军费;美国经济虽然在缓慢复苏,但因债台高筑,美国人民当中超过一半希望美国政府在国际社会“少管闲事”。乌克兰是东欧国家,是欧盟东扩、扼制俄罗斯势力的“战略要地”,克里米亚被俄军占领,纯属“欧洲内部事务”,该管的欧盟都不愿伸手,远在天边的美国又有什么理由,要将手伸进油锅中去?更何况,美国拟裁军一半,智囊们已经有人开始建议,世界要考虑进入“后美国时代”,即美国不再为维护全球秩序提供庞大的军力。
俄中两国早就想改写国际规则,中国在东海、南海海域的频繁动作就是一种尝试,俄罗斯出兵占领克里米亚事件,是俄罗斯以强权国家的形象重回世界的开始,也是俄罗斯与中国联手改写国际规则的第一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