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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千人大会”会场 |
1962年1月11日至2月7日，中共中央在北京召开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县委以上的各级党委主要负责人7,118人，因此这次大会又称“七千人大会”。
1961年9月，在庐山会议上，通过协商，决定第四季度从各地上调粮食32亿斤。可是到了11月中旬，时间过半，各地上交中央的粮食只完成23．4％。京、津、沪三大城市面临着粮食脱销的危险。城市粮食脱销的后果不堪设想，毛泽东心急如焚。
1961年，国家用了3.5亿美元（合人民币14亿元）进口粮食，几乎将所有外汇全部用来购买粮食。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就不能进口其他急需的工业物资。偌大一个农业国，靠进口粮食吃饭，怎么发展？用邓小平的话说，“永远也翻不了身”。
1961年11月11日，中央召开了有各中央局第一书记参加的会议，专门落实粮食征购问题。“各中央局书记面面相觑，感到了问题的严重。”
问题严重在什么地方？他们心照不宣地指向县委书记一级：1958年批他们右倾保守，是“睁眼瞎子”，看不见农民的积极性，迫使他们搞大跃进，大炼钢铁，大放“卫星”，弄得劳民伤材，怨声载道；到了1959年，又把1958年的“一平二调”共产风、浮夸风全算到他们头上；庐山会议后，他们中许多人又被打成了“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小彭德怀”；到1960年大量饿死人时，他们中许多人又变成了替罪羊，变成了阶级敌人，有的被判刑，有的被枪毙，有的见大势不好跳了井；剩下来的都是忍气吞声者，反正毛主席和党中央永远正确，谁也不敢说这都是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惹的祸；因此，为了保全自己，县委书记们，不得不把“屁股坐到农民方面”上来，一听征购粮食，就“抵触”，便“反感”。——凡此种种，各中央局的“封疆大吏”们，虽心知肚明，却不好说。
熟读经史的毛泽东，精通“宽猛相济”权术。他了解到上述情况后，决定用软的“民主”力克硬的“抵触”。他决定召开包括县委书记在内的中央工作会议，用民主总结的方法，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让下面各级干部“出气”，使各项工作（主要是征购）打开一个新局面。在这个会上，他大讲民主的重要性，对过去几年的工作，也做了些自我批评。他说：“同志们，不能隐瞒。凡是中央犯的错误，直接的归我负责，间接的我也有份，因为我是中央主席。我不是要别人推卸责任，其他一些同志也有责任，但第一个负责的应当是我。”中央其他领导人刘少奇、周恩来，邓小平、彭真等也做了些自我批评。上行下效，一时间，各级干部都做起自我批评来。自我批评虽然空洞无物，形式主义，但比胡批乱斗心情舒畅得多。
然而，大会也有不谐音符。林彪说：“产生经济困难恰恰是由于我们有许多事情没有按照毛主席的指示，毛主席的警告，毛主席的思想去做。如果听毛主席的话，体会毛主席的精神，那么弯路会少走很多，今天的困难会要小得多。”对林彪的讲话，毛泽东情不自禁呼唤：“讲得好！”并带头为林鼓掌。对此，许多人感到惊讶。
来自刘、邓、彭的声音，与林彪截然不同。刘少奇说：“这几年发生的问题，到底主要是由于天灾呢，还是由于我们工作中间的缺点错误呢？湖南农民有一句话，他们说是‘三分天灾，七分人祸’。”他反复强调：“要科学分析当前严重经济困难的原因，主要不是天灾，也不是赫鲁晓夫（苏共总书记）撕毁全部协议和合同，而是我们工作中的错误。”邓小平强调要发扬党的革命传统，加强民主集中制，影射党内缺乏民主。彭真直截了当地提出：“毛主席也应该作检讨，如果毛主席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错误不检讨，将给我们党留下恶劣影响。”在刘、邓、彭的鼓动下，有些地方干部便大胆而委婉地对中央提出了些批评，还提出了给“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平反的要求。尽管对中央的批评大都是工作方法上的小事，有意避开了造成灾祸根源的大跃进和人民公社，毛泽东还是非常不满。由于会议开得比较民主，绝大多数与会者心情比较舒畅，大都能想方设法去完成征购任务，从而使会议取得了成功。为此，有人编了一个顺口溜献给大会：“白天出气，晚上看戏，两干一稀(笔者：与会者每天吃两顿干饭，一顿稀饭)，马列主义。”会上，毛泽东饶有风趣地附和那个顺口溜；但在私下里，他极其不满对亲信们说：“该改成‘白天出气，晚上看戏，两干一稀，完全放屁！’”
“完全放屁”，毛泽东彻底否定了他发起的“七千人大会”。
会议刚过去半年，农民们也刚从灾难中喘过一口气，刚刚从“三自一包”中填饱肚子时，毛泽东便在中共八届十中全会上，严厉批评了“七千人大会”掀起的“单干风”(指“三自一包”)、“翻案风”（指给“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平反）和“黑暗风”(指“七分人祸，三分天灾”的观点)，提出“阶级斗争必须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自此，“三年经济困难时期”的提法，被“三年自然灾害”谎言取代，刚过半年的“人祸”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全国农民不得不在“低标准”、“瓜菜代”中继续煎熬。
“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民主”之后就是镇压：四年后，第一个遭殃的是主张“毛主席也应该作检讨”的彭真，接着遭殃的是敢讲“七分人祸”真话的刘少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