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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听了周恩来对江青拍桌子的汇报后,毛泽东勃然大怒。他下令批周的政治局会议改为政治局扩大会议,主持人由周本人改换为接班人王洪文。做为党的主席,他照“例”不参加会议。他还亲自拟定了列席人员名单,除刚刚复出的中央委员邓小平外,还有中共党史上三个著名的女人。那三个连中央委员都不是的年轻貌美的女人,却成了会议的主角。其中,唐闻生小姐,竟能代表毛泽东在会上做了八个小时的会议主题报告。据说,唐小姐与毛有较亲的社会关系。其次是王海容小姐,她在会上指手划脚,代表毛对周横加指责,严然一副党的高级领导人的面孔,因为她是毛的表外孙女。之于那位漂亮的英语教师章含之,虽没有唐、王两位小姐的亲缘关系,但据说她同“秘书”张玉凤,北大、清华两校党委副书记谢静宜一样,与毛有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关系,因此,她也成了会议的主角,也拥有代表毛对周大加挞伐的权力。11月25日到12月5日,政治局扩大会议迅速升级,按“圣谕”对病人周恩来进行了无情打击和残酷斗争。
对此,周恩来的侄女周秉德,在《我的伯父周恩来》一文中写道:
没过两天,游泳池(毛泽东住处)传来话,政治局会议多加几把椅子,外事口多出几个人(请注意这里),一块儿讨论讨论。但是这次会议已经发生了带根本性的变化:过去凡是研究外事口事的政治局会议都是伯伯主持,这次明确指定王洪文主持会议。很明显,伯伯已经被置在了受审席上。
会议在人民大会堂东大厅召开。轮流在外等候的张树迎(周恩来的保健医生)和高振普(周恩来的卫士)明显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原来开政治局会,都是总理第一个到会议厅,看看会场的布置情况,最后一个离开会场,与会场的服务员聊会儿家常。这次则不同,是会场都坐好了,才让总理进去;会议结束,第一个让总理出来,可会议还继续进行,是已经下一次怎么继续批判。
有一次会议开得很长,伯伯该吃治疗心脏病的药了,张树迎管不了什么规定了,他拿着药推门走进会场,会场里的紧张气氛一下把他的心揪紧了:真难以置信和忍受,总理单独坐在大厅的一个角上,前面搁个茶几,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中。其他人围成一个圈,完全是一个批斗的架势。虽只听了只言半句发言,张树迎便血向上涌,心脏砰砰乱跳,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又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乎众口一致,声色俱厉,都在批总理和叶剑英丧权辱国、投降主义,迫不亟待抢班夺权!江青、姚文元还提出这是第十一次路线斗争。
但这次会议在中共党史上是一个谜,因为在“四人帮”被粉碎之后,这次以批周为主题的会议的记录,根据周恩来遗孀邓颖超的要求,全部销毁了。据知情人回忆,人们才能看到政治局扩大会议里的一些凤毛麟角。
批周会议的开法很不寻常。首先由列席会议唐闻生小姐作了八个钟头的报告。报告详述了毛泽东一年多以来对外交部和周恩来的批评,指责外交部是周恩来的独立王国,“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说毛主席说:“周恩来对苏联怕得不得了,如果他们打进来了,他要当苏联人的儿皇帝。”她还批判周恩来没有执行“伟大领袖”“山雨欲来风满楼”和“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外交方针。她的批判使与会人员陷入五里云雾中。
许多中国人都知道,“山雨欲来风满楼”是唐朝许浑《咸阳城东楼》的诗句,“无可奈何花落去”是宋代晏殊《浣溪沙》的词章,但许多中国人未必知道,唐闻生小姐是如何把这两句诗词化做毛泽东的外交方针进行传达的,人们在唐小姐的著书立说的文字中,也难以找到这两句诗词的踪影。当然,人们可以推出毛的狂妄想法:“山雨欲来风满楼”指的是世界革命风暴即将来临,“无可奈何花落去”说的是美苏两个超级大国内外交困,已无力支配世界了;在这种形势下,中国要肩负起领导世界革命的重任,外交工作要紧跟这种形势。但这仅仅是推断;况且“诗无达诂”,词无定解,人们从不同角度和感受出发,会对诗词有不同的领悟,其释义也不会完全相同。谁能知道“伟大领袖”内心的准确想法呢?谁能预测到信奉“理无常是”哲学的“伟大领袖”,还会对诗词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全新解释呢?这可难坏了周恩来,连四十多年后的笔者,也无法猜测。
周恩来不愧为久经沙场的政治家,面对欲置其于死地的欲加之罪,仍以紧握权力不放的“三不要主义”与毛周旋。他可能不会认真思考那两句诗词所规定的外交方针具体是什么,但他会以不变应万变:你说错,就算错,不错也认错。据说:会中他曾请求与毛见一次面,当面认罪,被毛拒绝;江青责令他自己动手写检查,不准由秘书代笔,他执笔照办;由于年老、眼花、手发抖,有时记不清别人批他的发言内容,他曾请求他曾关照过的王、闻、章诸部下帮助,遭到她们严辞训斥,指责他企图摸毛主席的底……一个政府总理竟被整得如此狼狈,令人难以接受;但他却能逆来顺受,唯唯认错,决不反抗,与怒拍桌子判若两人,竟使毛抓不到打倒他的把柄。
经过十天的批斗,病情不断恶化的周恩来,已深感力不从心了。他决定交出部分权力,以为缓兵,力争有效治疗以恢复体力。12月4日,他在政治局扩大会上作了一个上纲很高的检讨报告,末尾表示自己只能做助手,放弃主持政治局工作的权力,提议由别人来主持。
十天的批斗传出后,周恩来却受到党内高层的广泛同情,毛、江左派反而受到无声的谴责。面对同情、谴责的地下冷风,一心想整倒周恩来又苦于找不到把柄的毛泽东,正当无计可施时,周的检讨报告,给了他一个停止批周的台阶。据报导,毛泽东在决定停止批周的同时,下令在外交部和军委传达批周会议的情况,使大家明白,要“跟线不跟人”,亦即要紧跟他的革命路线,不要听周的。聪明一世、自以为又胜一筹的毛泽东,殊不知这是他继批周反极左后,又是一次名胜而实败的角力:周虽名败,却赢得了更多的党心。自做聪明的毛泽东,灵机一动,把批周的责任推给了王海容、唐闻生两位小姐。12月9日,毛泽东在会见尼伯尔国王比兰德拉时,谈笑风生地对周恩来说:“总理呀,你挨整啦,听说她们整得你不亦乐乎。”又指着王、唐两位小姐说:“她们整我,整总理,在我头上拉屎拉尿。将来就是要说她们整总理。”会见以后,两位小姐发牢骚说:“他做脸,叫我们当屁股。”而与会者章含之呢?没见有牢骚,却见有忏悔。她后来承认,在周恩来最无助之时,曾“为了自身的生存与‘前程’……说了违心的话,做了违心的事,伤害过好人。”
这场批斗会后,周恩来的癌症病情有所恶化。力图拖垮周恩来身体的毛泽东,最终不得不批准周住院手术。
毛泽东聪明过人,权谋盖世,把不愿“走”的周恩来玩弄于股掌之中。他寻衅滋事,“磨道上找蹄印”,力图一举拿下周恩来;但当找不到拿下的借口时,便来个180度大转弯,在即将举行的四届人大的人事安排上,他任命已病入膏肓的周为国务院总理并负责组阁,力图累垮周恩来。毛的目的基本上达到了:据报导,做过几次手术后的周恩来,在四届人大上做《政府工作报告》时,体力已经透支,他在唸了《政府工作报告》开始一段文字后,便支撑不住,歪倒在坐位上,其他部分只好由别人代读。